“但……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公子，您……”
知道无雨是为我好，皇爷爷疼我不假，可这里面有没有几分为了外祖父？皇爷爷信任外祖父亦不假，可这里面有没有几分是因为外祖父只有一个女儿，还嫁入了皇家？从前我纨绔浪荡，皇爷爷可以处处宠着我，可若我要在他的社稷上指手画脚，皇爷爷会不会有所介怀？更何况，我本也没有权利，去插手税收的事。
心里略略盘算了一下，这些年来我的各种赏赐，加吧起来应该是够补上这几个州县一年岁供的吧，回到京里，我便想办法，把这漏洞补上。毕竟，此刻我身在此处，又怎么能不做些什么？那一个个在那的，总归是我大宁的百姓；那一条条鲜活的，总归是人命。
“如果发生了呢？”我看着无雨，“你让本王就为了这不确定而置大宁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
我点点头，“这几日大家聚在一起，野外条件艰苦不比家里，注意及时清扫垃圾，做好防疫。”想了想，又道：“尤其是排泄物，最好修个茅厕集中处理。还有，若是有人生病，让他离开人群单独在一处，别把大家传染了，如果病情严重，你把这个药分一粒给他吃。”
说着我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瓷瓶，一个瓷瓶中放着十粒伏羲丹，服此丹药，无论什么病情，均可保其十日不死，是鬼仙赠给我保命的良药。我从中取出一颗留在身上以作万一，将剩下的给了无雨。另一个瓷瓶里放着十颗补血丹，我也是留下一颗应急，“如果有人在地震中受伤，失血过多，给他吃一粒这个。”
“是。”无雨伸手接过。
“无晴，你自幼在这儿长大，对周围环境最是熟悉，你去通知鬼仙和药鬼谷其他人，还有后面庄子里的人，也让他们准备好几日生活起居的物品，找个空旷的地方住几天，一应要求跟刚才一样。”
“是。”
“你俩先去找鬼仙要些板蓝根什么的，到时候煮给大家喝。无晴，你忙完便去找无雨，和他一起，尽快通知到附近几个州府。”
“是。”无雨和无晴齐齐答道。
“公子，那您呢？”无雨问道。
“我有些别的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一下。”
“公子，您身边怎么能我和无晴一个都不带！”
“不方便！”
“可是……”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可是，快去办你的事去吧。”
无雨还待说些什么，“赶快去。”我又催促道。
“是，公子。”
无晴和无雨退下后，我去屋里收拾了一下随身的物品放在身上，又准备了几日的干粮和水，然后去鬼仙藏宝贝的地方，在送给鬼仙的那堆礼物中找出那个我亲自制作的可载人的孔明灯。
孔明灯是用羊皮制成的，比平时见的孔明灯大了点，羊皮罩下面是一个用火浣布制成的布袋，放柴火用。一根绳子两端系在孔明灯羊皮罩的两侧，中间垂下。待皮罩里面热气足够孔明灯升起，人就可以坐在中间这根绳子上，之前我试过，雪缕袋里放满柴火时，人大概在上面可以飞将近半个时辰。羊皮罩里侧还垂下一根绳子，把这根绳子往下拉就可以放出羊皮罩里的热气，人便可以向下落了。
我把孔明灯折叠起来，放在一个自制的可以背在身后的包里，又将干粮和水也放在包里，走至马厩牵匹快马，向来时的路奔去，只希望能快点，再快点。
此时已是巳时，距离她离开，已经过去了十三个时辰。我一路祈祷着，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可是……”
“不用可是了，按我说的去做。”
正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
“公子你看！”我寻声抬头望去，却见一群鸽子在头顶盘旋，这是药鬼谷和外界联络的信鸽，此时却不知为何不在巢中待着，倾巢而出，在天空中一圈圈地飞着。
我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恍惚间竟感觉有些燥热，这似乎一点也不像三月初的天，竟有点像四月入夏后的温度。
“可能……有场大灾祸……”我顿了顿，随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地震……”
“地震？”无雨和无晴同时惊道。
“我也不确定会不会真的发生。无雨，你先不要告诉百姓，以免造成恐慌。”想了想，又说道：“告诉府衙，这几日的花销，让他们先垫上，如果他们照做，今年的赋税全免了。带上我的私章，你可当面以我的名义，立下字据。”
我并没有细想泉水为什么会变烫，回到屋中，我叫无雨拿来雪莲膏涂了涂烫伤处，雪莲膏覆盖之处清清凉凉，再无痛感。然后我便睡下了，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公子！开花了！开花了！”
“什么开花了？”我坐在被子里一脸不满地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无晴，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的，被他一惊一乍地弄得睡意全无。
我不知道师父当年跟我说的传说的对不对，却感觉总也八九不离十了。算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回到住的屋子，“无雨，你带着人分别去往附近几个州县，通知衙门让百姓带上干粮和必备的生活用品，去空旷的地方住几天，如果五天内没有事情发生，再回去家里。”
“公子……”
联想起昨天忽然变得滚烫的泉水，“去看看井里的水。”我一边吩咐，一边向自己院中走去。
刚进院子，无雨便又回来了，一脸惊错，“公子，井水……井水竟然枯了。”
和鬼仙下了半天棋，不觉天已全黑，待觉出肚子咕咕叫，已是戌时，鬼仙又留我一起用了晚膳。几年不见，竟让我生出了一种他看不够我的错觉。
从鬼仙处回来，我顺道去玉清池泡汤泉，这本是一处天然的温泉，经常泡能舒筋骨，活血脉，对身体极是有益，却没想到……我望着通红的半条左腿，有点欲哭无泪……这泉水，是将我当成活虾了嘛？
“公子，这才一夜功夫，这竹子怎的就要开了。”无雨说道。
“是啊。”无晴接话道，“不过奴才听老人说，竹子开花，必有灾祸。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看着泛黄的竹叶，心中蓦地腾起一股不安，忽然想起有一本书上说，竹子缺水就会开花，叶儿先变黄，紧接着就会浑身长满白色的絮状花穗，竹子开了花，叶子随风而落，紧接着就会死亡。
“是竹子，竹子要开花了！都长出了花骨朵，奴才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
我闻言亦是新奇，忙起身去看，来到竹林中，却见到竹子竟皆叶色变黄，枝端处长出花芽。人生十五年，头一遭见到想开花的竹子。
酒宴一直热闹到后半夜，第二日我醒时已是午后，无雨见我起身，禀报道：“韩姑娘今日一早向鬼仙辞行，此刻已经离去。”
我心里竟出现一丝失落，昨夜韩姑娘便提出辞行，只是没想这么仓促，“嗯。”我揉了揉自己因为醉酒微痛的眉头。
想了想，去寻了鬼仙，好话说尽求了半天，又答应送他一块比这个成色还要好的血玉，才终于使鬼仙松口答应把韩姑娘的血玉给我。哎，那本是我费心寻来送给曾祖母贺她七十大寿的生辰礼，此刻却便宜了这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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