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发现你有点鬼鬼祟祟。”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准备跳槽，或者工作上有什么失误，再或者你背叛了我……”他用她最熟悉的语气调侃着，眨着眼斜睨她。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一个月没和他这般“正常”地交锋了，甚至都没有好好地正眼看过他，就像把他遗忘了。
路灯下，她发现许竞轲竟消瘦了些，阳光帅气的脸庞仿佛有些许沧桑，但是笑容还是一如往昔的帅气可爱。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发生了一些事，一些深刻的事，他们近在咫尺，每天都会碰到，但她居然毫无察觉。
没错，因为曾青砾，她的心完全乱了。
幸运的是，过了今晚，那个男人就要走了，一切又会恢复正常。
“许总，我回去了。”她掰开他抓住车门的手。
“不可以，R小组不能缺了你，大家都在等你。”
“我……有事。”
“颁奖加合影十分钟搞定。”
“我家漏水……”
“据说你家这个月闹过几次水灾了，我马上叫人去修。”
“不用，我还是……”
“你家若淹了，全由我负责。喂，香江物业吗，如果香江花园C十五幢409漏水造成任何损失，由我承担，我是天琴公司的许竞轲。”
他打着电话，同时用一张钞票补偿等待着的出租车师傅，笑眯眯地挥手让车离开。
“为什么我就必须出现？”她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反问。
“R小组是归我管理，你是要让我在曾助理面前丢脸？”
她愣了一下，他说的确实难以拒绝。她被曾青砾塞满的大脑终于有了一丝空隙可以理性地思索一下，曾青砾的空降对于许竞轲意味着什么，曾和许表面上是平级，曾的职责是监督，许的职责是管理，曾青砾如果要过问许竞轲管的事，许很难拒绝。看来这一个月，许竞轲感受了很多压力，压力就来自曾青砾。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回去，她见不了那个人，真的见不了。
“你把我开除出R小组吧，或者我辞职也行。”
许竞轲大吃一惊，同时也很生气：“什么原因？”
“没有原因，只是想回家。”
“那么，作为朋友帮我一下，也不行吗？”
郑家融沉默了，作为下属和朋友，她可以为许竞轲赴汤蹈火，但此时要她面对那个人，她做不到。
她狠心地摇头。
这时，许竞轲的手机响了。
“曾总监……”
话筒里传来曾青砾调侃的声音：“许总，这位郑家融小姐如此难请吗？”
许竞轲：“她确实有急事。”
曾青砾：“你待下属会不会太宽厚了。”
许竞轲：“谁都有突发情况。”
曾青砾：“你父亲可等着看我们俩与R小组全体成员的合影，怎么办呢？”
许竞轲：“我马上过来。”
曾青砾：“郑小姐呢？”
许竞轲不容置喙地说：“请假。”
曾青砾：“少一个不好吧，老爷子的性子可是最较真的。”
许竞轲：“没什么不行的。”
曾青砾轻轻地笑了，挂了电话。
郑家融可以隐隐约约听到曾青砾的声音，她突然想到明天曾青砾飞走了，她将再一次与他天南海北，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郑家融就是当年的黄融，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曾让他等待过片刻功夫的、在电话斥责过的下属是谁。
如果，老天让曾青砾空降公司是给她一次机会呢，那么过了今晚，自己是生生错失了啊。可是又错失了什么呢，曾青砾在乎过自己吗？
万一在乎呢，她不敢想了。
万一不在乎呢，她更不敢想了。
她想了好半天，才发现许竞轲竟然还站在自己身旁。
“许总，你怎么还不走？”
许竞轲没回答，看得出很生气，他向远远开来的一辆出租车示意，等车到了她身边，她后退一步，等他上车，但他却转身走了。
原来车是帮她喊的。
“许总……”她喊了一声。
他没有回头，只说了声：“小心点。”
许竞轲高挑健硕的身材吸引了路边夜归美女们的一致注目，同时她们也用惊诧和奇异的目光扫射着郑家融，她们看到了两人交谈了不短时间，搞不懂这女人怎么能白白放走这样帅的男人，连挣扎挽留都没有，简直是白痴中的极品，这女人也不照照镜子，顶多不丑，根本就不是有资本摆脸子、耍性子的美人儿啊。
郑家融上了车，她并不知道，今晚自己的执拗将像蝴蝶的一次振翅，即将带来海啸般的剧变。
“去哪儿，你？”许竞轲问。
“回家。”她生硬地答。
夜已深了，街边，喝得半醉的男女正在等着快车，别看他们东倒西歪，说话含糊，其实内心清醒着呢，喝醉对于都市人已渐渐成为一件难事，越喝越清醒倒是真的，糊里糊涂该多好啊，谁又愿意面对真正的现实。就像郑家融，一直都是糊涂着快乐，快乐着糊涂，直到上个月曾青砾又一次从天而降。
本来天琴一号美容仪项目大获成功，大家都觉得她作为功臣之首，似乎应该风光无限，结果因为曾青砾的突然到来，她根本来不及开心一下……这一个月啊，为了躲他，郑家融用尽了浑身的解数，找遍了各种理由，同事们都很奇怪，一向铁打的郑家融，是不是吃错药了，突发状况多到令人咂舌，不是胃痉挛、拉肚子、痛经，就是感冒、头昏、鸡眼痛，还有家里水管爆了、马桶堵了、钥匙掉了等等……为了随时能够脱身躲过曾青砾，她已经顾不得其他，只要千万别让自己再次面对他。幸好当年改了名，郑家融对于曾青砾是个陌生的名字，否则，往哪里躲……
今晚，她被告知谁也不准请假，因为曾青砾明天就要飞回总公司，他请天琴分公司全体员工吃饭，郑家融窝在了最后一桌，并且一半时间都躲在洗手间里。她本来相信自己一定能熬过今晚，因为曾青砾绝不会一桌一桌地敬酒，他的傲慢自持和天琴分公司代理总经理许竞轲的亲民性格大相径庭。
同事在后面喊了她几声，她走得更快了。
出租车驶到郑家融身边，刚要上车，身后传来许竞轲的声音：“郑家融……”
一听声音，有点沙沙的，她就知道他喝得有点多。她假装没听见，正准备跳上车逃走，车门被紧紧攥住了，她不得不回头，恰巧迎上许竞轲布满血丝的眼睛。
……
全场欢呼，手中的酒杯在半空中摇晃碰撞。
主持人笑容满面地说：“这是个特殊的时刻，请天琴公司的代理总经理许竞轲先生宣布天琴一号美容仪的最新销量。”
本来已经熬到了上主食，但是突然出现了抽奖环节，奖品是五万元的高尔夫会员卡，同事们大为兴奋。有个同事轻轻走到郑家融身边：“你怎么坐这么偏，害我好找！抽奖环节结束，曾总监要为R小组全体成员颁奖……郑组长，要大大露脸咯，恭喜恭喜！”
郑家融目瞪口呆，此刻她搜肠刮肚已然找不出任何理由可以用上，她机械地起身，往外走去。
主持人：“下面进入抽奖环节……”
郑家融是在抽奖环节溜出了酒店，因为再下一个环节就是来自总部的“钦差大臣”曾青砾要亲自为上海天琴分公司R小组全体成员颁奖。
10000000
10000001
曾青砾没有推辞，站起身，用略显冷漠的声音宣布：“刚才，2018年10月3日10点11分二十五秒，天琴一号美容仪在全球销量突破一千万台。”
主持人接着说：“祝贺这家有着百年历史的美容仪制造企业再一次绽露芳华。一百年前，天琴公司曾为清朝的宫廷制作出“云鬓枝头”“花团锦簇”等美容仪器；三十年后，它制作的机械美容仪“岁月青葱”“相思珠泪”受到民国名媛少女的追逐；六十年后，它的“青春晚云”“犹在镜中”两款电动美容仪蜚声海外；如今乘着天琴一号，天琴这个名字将再度家喻户晓、名满天下。”
全场掌声雷动，这掌声是发自肺腑的，是炽烈的，是酣畅淋漓的。因为，在场绝大多数的天琴人都没有想到，仅仅一年时间，这家如陷在沼泽地里数十年停滞不前的企业居然不仅走了起来，甚至越走越快，有健步如飞之感，推出的全新美容仪天琴一号不仅大卖，而且势头直逼美容仪行业排名第一的X公司在几乎同一时期推出的新款美容仪X一代，而且据说X一代准备迫于天琴一号的压力大幅下调售价，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许竞轲微笑着，十分谦虚地将主持人递来的话筒交给了坐在身旁的曾青砾。曾青砾来自公司总部，是许竞轲父亲许平董事长的助理，他和竞轲还有一层复杂的关系，并不为大多数天琴人所知晓。
“你是贵宾，你来宣布。”竞轲说。
闪亮的大屏幕锁定了所有人的目光，全场鸦雀无声，屏幕上飞快地跳动着数字：
9999998
999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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