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郑家融喃喃地说。
“呃，跟你汇报一下，我和他接触过了。”慕如烟缓缓地将长发编成一个麻花，“我本想等足智多谋的你帮我设计一个奇巧的邂逅场景，像一个可爱的小程序，只要一点开，我和他的交往从此就停不下来……但是我等不及了，主动找了他。”
“哦，哦哦。”
“他是一班的体育委员，我是二班的体育委员，我准备和他一起搞个一班和二班的网球比赛，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他会打网球吗？”
“会，据说在以前的学校拿过很不错的名次。”
“哦，哦哦。”
“这个头开得行吗？”
“行……太行了。”
“有没有显得痕迹比较重。”
“正好。”
“啊……”慕如烟冲着天空叹了口气，“家融，后续其他计划你还得给我想着哈。”
“嗯。”
如烟又叹了口气，起身往教室走，家融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鼻端又一次传来了衬衣上的味道，她想抗拒，可是他的味道温和但却固执地萦绕着，裹挟着她。
晚饭后，郑家融去了超市，她和家庭主妇一样定期为家里添置生活用品，当经过洗护区时，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闻着每一瓶沐浴乳和洗衣液，寻找着那种特殊的香气，但始终没有找到，她对着柜子发了半天愣，终于不禁哂笑：“小姐姐，你在作甚，太恶心了我，真得太恶心了，我是发情了吗？”
游泳池更衣室里，曾青砾脱下衬衫，随手扔进了门口的纸篓里，换上泳裤，走到泳池边，教练已在等他。
青砾将三张钞票递给教练。
“啊哈，用不着，你已经向游泳馆交过学费了。”教练口中推辞，手却伸向了钱。
“拿着吧。”
“太客气了，不过游泳馆如果知道我私下拿客人小费，会开除我的。”
“没人会知道。”青砾淡淡地说。
“那个开车送你来的女士，是你的姨妈吧，她会不会不高兴，然后就投诉我，那可惨了。”
“我的钱和她没关系。”青砾毫无表情。
“好吧，好吧，你下水吧，今天我们学习蝶泳……咦，你的胸口怎么多了点……朱砂痣？是不是被谁亲了一口？”
青砾低头一看，在自己心口位置果真有一抹乌色的痕迹，他愣了一下，用指腹擦拭着。
两个小时后，曾青砾回到更衣室，穿戴停当，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从竹篓里将衬衫捡了回来，放在手袋里。
游泳馆外，姨妈的车已经在等自己。
“青砾，累吧？！”
“不累。”
姨妈殷勤地将饮料递给他，他随手接过并不道谢，靠在后座，闲闲地望着窗外。
“学校还适应吗”姨妈发动汽车，边开边与青砾聊天。
“可以。”
“最近有什么活动？”
“没……哦，好像有个网球比赛。”
“你有网球拍吗？”
“这次没有带过来呢。”
“比赛会提供球拍的吧。”
“嗯，不过不习惯用陌生的牌子。”
“明白了，你把牌子和型号写给我，我马上去买。”
“辛苦了。”
“哪里。”姨妈谦恭地说。
到了姨妈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姨夫在外地上班，所以就青砾与姨妈和她的儿子王瑾一起吃饭，王瑾比青砾小一岁，也在同一所中学念书，他对于青砾的到来很是高兴，因为伙食一下子好了太多，妈妈说话也细声细气，不再莫名其妙地乱发脾气。
“哥，你们有个网球赛吗？”王瑾兴奋地问。
“对，和二班一起活动一下。”
“呵，我看到慕如烟来找你了。”
“慕家的女儿？”姨妈插了一句。
“嗯。哥，我能参加不？”王瑾恳求道。
“别让他去。”姨妈急了，“他呀，要去看那个姓慕的小姑娘。”
“妈，你好简单粗暴。”
“你去吧。”青砾说。
“谢谢哥。”王瑾几乎雀跃，“对了哥，慕如烟从来不主动找男生的，你有没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为什么我要有特别的感觉？”青砾反问。
“因为她漂亮咯，还有她爸爸超级有钱。”
青砾想了想，耸耸肩膀。
电话响起，姨妈喂了一声，朝青砾看看，往隔壁房间走去，过了一会儿，她回到桌边，支开了王瑾。
“你妈又打电话来了，她听上去比上一次还要担心。”
“是吗？”青砾面无表情地喝汤，“也许你加入了过多的主观色彩。”
“不是，不是的。”
“你没有说我在这儿吧。”
“当然，没有你的许可，我不会告诉你妈的……不过这次她已经开始第二轮满世界找你了。”
青砾沉默不语，返回自己的房间。
为了招待青砾，姨妈腾出了最好的房间，也购买了家具，反正青砾有钱，绝不会亏待自己，这已经是青砾第四次离家出走，住在她家是第二次，她和青砾达成了某种默契，绝口不问原因和是非曲折，只提供最好的待遇和服务给他。
然而，青砾并不知道刚才电话里的真实对话。
青砾的妈夏耘问：“姐，青砾怎样？”
姨妈：好着呢。“
夏耘：“嗯。”
姨妈：“想儿子了？我帮着劝劝他。”
夏耘：“用不着的。”
姨妈：“母子哪有矛盾。”
夏耘：“我和他的矛盾不可调和，要么他变，要么我变，不过我们都不会为对方改变。他很清楚，无论他怎么闹，我也会结婚的。”
姨妈不敢接口，心底里她才不想调和这对母子。
原来，她将青砾的情况每天都告诉妹妹即青砾的母亲，妹妹也会支付给她一大笔青砾的生活费，简直何乐而不为。
她知道妹妹其实并不着急青砾离家出走，也许夏耘甚至可能担心青砾会影响自己和新丈夫的关系，做姐姐的倒真不知道她有没有担心过新丈夫影响自己和青砾的关系。
夏耘：“我也做好和他僵持一辈子的准备了。”
姨妈握住话筒，心想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妹妹和自己完全不像一奶同胞，自己守着一个窝囊的男人过了半生，而妹妹即将第四次结婚，而且每一次婚姻都是一次质变的华丽转身。第一个丈夫是地质工程师，严谨的知识分子，她和工程师生了青砾。青砾五岁时，她果断离婚，嫁给了当地一个刚刚离异、很有实权的官员，官员前些年出了事，进去了，后来判了缓刑。她嫁给了官员出事时认识的律师，搬到上海住了几年，律师的事务所合伙人之间出现严重纠纷，生意大不如前，两人和平分手。她以为妹妹不可能再折腾了，没想到又结识了许姓的大商人。据说这个许董事长，是和结发妻子一起创下家业，妻子才貌双全，儿子也和青砾一般大，真不明白，他怎么又看上了徐娘半老的妹妹，还抛妻弃子，坚持要和她结婚……妹妹夏耘真是有大能耐的女人啊。
“什么表……”郑家融舌头发僵，蒙圈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
“别装蒜，作为死党，你自然不能不仗义。”
坐在她前排的慕如烟以一个非常优美的弧度转过自己三分之二的脸，冲她嫣然一笑，并冲讲台上微一努嘴。
她脑子发胀，不知道如何回复如烟的暗示。
身旁的两个女同学正在议论曾青砾：“听说他父亲是地质工程师……那他住哪儿呀……好像住在他姨妈家里。”
家融急忙捂住嘴，差点叫出了声，以为他要讲出来……她眼前发黑。
他停顿了片刻，说：“很感恩，在此和大家一起度过最美好的十七岁。”
“你有没有计划表？”慕如烟开门见山地问。
他背过身：“我不会看你，我们换一下衬衫。”
她背过身，解开胸前的纽扣，又转过来，看着他的后脑勺，紧张地换上了他的衬衫。他往后伸出手，接住她的衬衫，迅速穿上，开门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她的耳边正好传来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请新生代表曾青砾同学上台发言。”
远远地看着讲台，那个人如一个白色发光体，家融觉得自己两眼发直，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曾青砾正在发言：“我很喜欢这个城市，这个学校。在我有幸学习过的校园里，这里最有特色，刚刚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他居然笑了一下，一笑倾校，场下不少女生发出了惊呼，惹得校长侧目。
同学继续说：“对了，你的身体还没好吧。”
“是啊，还有点虚。”家融尽量装出弱不禁风的样子。
“把衣服脱下来。”他冷冷地说。
她目瞪口呆，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附近的厕所，凭她对学校的了解，她本能地感到这是男厕所，他果断地锁了门，立刻脱掉了衬衫，顷刻间一个略带青涩的上身暴露在她面前，虽然瘦，但是已经隐隐有了充满男性阳刚之气的肌肉线条。
郑家融用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紧紧包裹住自己不知所措的身子和心，坐到了会场的一隅。
“怎么穿这么多，不热吗？”同学问。
郑家融摇摇头，其实她已经冒汗了。
她怔怔地系着衬衫的扣子，好几次都对错了扣眼，他的衣服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其他男孩子从头皮到脚趾都散发着带有腥气的汗味。
曾青砾开始讲话了，声音沉着清冷，他简单介绍了自己的经历，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他从幼儿园起，就多次转学。
郑家融将桑果夹在面包里，边嚼边往学校礼堂跑。她跑得太急，迎面撞上了一个青春的身体，确切地说，是她的脸撞上了某人初长成的胸肌，十七岁男孩的气息一下子拥堵了她的呼吸，她的嘴唇甚至在他的心窝位置猛烈地戳了一下……
郑家融惊呆了，她满嘴乌色的桑葚汁在他浆白的衬衫上留下了一个硕大刺眼的唇印。
家融本来是要狡辩的，她可以说你跑那么急干嘛，我被你撞得好疼啊，牙齿不知道有没有松动，你们男的怎么都是毛毛躁躁的……但他的气息不仅进入了她的鼻腔，甚至进入了她的脑袋，她晕晕乎乎、傻里傻气地张着嘴，看着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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