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月才能看到一次的碎云日，太阳艰难地冲出云层，将阳光洒落在地面上。
暖春从斜坡上直接跳下去，群山环侍的冬叶城终于到了眼前，几十米的高度，没有任何缓冲，以他的身体强度，本不可能承受的起，但是随着他在空中的急速坠落，仿佛有风在他脚下，让他下落的速度始终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他轻飘飘落在地面时，地上有着两个大坑，白星和紫神已经站在坑旁，等待他的到来。
“这次是风，下次就应该是土了。”白星说道。
“这都和我无关。”暖春笑道，“可惜了，寒秋不想知道的东西，不想学会的东西，我一直在偷偷地练习，所以我们可以迅速地成为优秀的天赋者，但是成为合格的熔炉师，还是得他本人来才行。”
紫神对人类的职业了解不多，但是她本能感受到了暖春的不一样，“你体内运行的能量很奇怪，和别人都不一样，比如白星，我能感受到他体内蕴藏的是极致的蛮力，他千锤百炼的身体能为他抵挡绝大部分伤害，又比如那些你们称作天赋者的人，他们更多的是借助外界的力量进行攻击，所以大规模作战，天赋者的作用会被消减，但是你和前两者都不一样，流进你体内的是完全不同的能源，而你最终表现出来的，却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化。”
“所以现在你该相信，如果你们恶魔是熔炉时代来到这里，肯定要铩羽而归。”
“那可不一定。”紫神叹息道，“如果你见识到我不可以说出名字的那个存在，你就不会相信那是靠着人类可以反抗的力量了。”
“为什么有着这种力量，恶魔还一直没有攻下人类的城市呢？”
“因为失败了的那个存在，不得不陷入沉睡。”紫神说道，“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件事，你们的神，那位实力无比恐怖的天使，不是人可以理解的力量可以伤害到的。”
“那个被无数人忌惮了二十多年的恶魔，原来是你们的……应该怎么说，真魔？”
“真魔这个词……”紫神无奈笑道，“行吧，如果你要这么称呼，真魔掌握着世界本源的力量，所以可能是预见了什么，所以出手阻拦了一些事。”
后来人类就分崩离析成现在这样了。”白星说道。
“从长远看，不见得是坏事。”暖春说道，他对白星的态度有些好奇，“从你黄金宫的角度来说，不应该对这种事情喜闻乐见吗？”
“但我首先是一个人类。”白星说道，“如今恶魔潮可能会再度来临，这次可能比百年前更危险，这是全体人类的难关。”
“那就先忏悔自己和恶魔做了朋友吧。”紫神笑道。
白星看了她一眼。
“不会吧。”暖春搭在他的肩膀上，“大家也算是朋友了，做朋友，就是要超越种族和岁月的。”
白星无奈地把他手拿走，“我只是想问，我们进城，紫神怎么办？”
冬叶城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了。
紫神笑着说道，“我会在城外等你们，如果不出意外，你们会很快向东方赶去。”
这算是作为恶魔透露了一个关键的消息，当作对暖春那句话的回报。
紫神在离冬叶城十里之外的距离停了下来，再往前走，她就会触发城市对于恶魔的感应。
“那是什么？”暖春的视力比不上白星，远远看到了一处小山丘，白星的神情格外的愤怒。
“这群人渣。”白星几乎是在牙齿里说出了这几个字。
等到了跟前，暖春的神情也变得格外凝重起来。
他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伫立在他面前的小山丘，不是积雪，也不是天然形成的山丘，而是一座尸体堆起来的恐怖京观。
在寒冷下，这些尸体都保持着死去的模样，他们大多身体残缺，在死之前遭受了非人的待遇，脸上也都显露着痛苦或者狰狞的表情，那些女性尸体，更是都身体赤裸，随意地堆放在一起的尸体，像是某个恐怖故事里面才会出现的景象。
更像是一首，残忍的诗。
……
进入城市之前，两个人被严格地审查了一番，可能是看出两个人的身份不像是本地的人，几个守着城门的士兵隐晦地提醒道，最近城里面还会有一场大规模的清洗，现在进入冬叶城，最好小心一点。
两个人在城门内分道扬镳。
“我要回一趟家。”暖春说道。
“然后呢？”白星问道。
“去东方吧。”暖春说道，“既然背着这个身份，那还是要做点什么的。”
白星点头道，“我会在图书馆等你。”
暖春一怔，“图书馆？”
“你去了就会知道的。”
白星没有多解释，直接就离开了。
他是第一次来冬叶城，却好像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向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他脚步很快，不多时就到了图书馆。
进了无人看守的图书馆，他径直上了二楼。
“咚咚咚。”他敲门。
“请进。”屋里有人回答道。
他开门走了进去，科苏鲁在那里写着什么，看着白星进来，对他笑了笑，“你终于到了。”
“校长好。”白星低头。
“你的信我看完了。”科苏鲁把笔放在笔架上，“和我之前猜的差不多，无非是梅托城，或者是千鸟城。”
“是千鸟城。”白星说道。
“哦？”科苏鲁问道，“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因为我知道了恶魔的计划。”白星说道，“它们要利用变异，让体型庞大的狄龙，成为可以飞翔的运输恶魔，它们要从空中发起攻击，直接越过城墙，如果它们成功了，最好的目标，无疑是在半山腰的飞鸟城，那里有着天然的条件。”
“消息能确定吗？”科苏鲁问道。
“可以。”白星犹豫了一下补充道，“百分之九十的几率。”
“真的是很坏的消息啊。”科苏鲁眉头紧皱，“关于这件事，我确实没有预料到。”
白星安静地等待着。
思考了良久，科苏鲁说道，“既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还是先看看敌人怎么做的吧。”
“千鸟城有梅斯，他应该到了很久了。”
“他办事太过于随性，不见得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些真相，那就去千鸟城，让他辅助你做事。”
“那我即刻前往千鸟城。”白星说道。
“不着急。”科苏鲁说道，“寒秋怎么样了？”
“我正要说这个。”白星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继承了盾因的遗物，成为了熔炉师。”
“没想到还有这种好消息。”科苏鲁笑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说是回家了。”白星说道，“他似乎有着双重人格，现在掌握着他身体的，是另一重人格。”
“比较冷血的那个吗？”科苏鲁说道。
“您知道这件事了？”
“他天天在我面前，我怎么会不知道。”科苏鲁笑道。
“嗯。”
“你比较喜欢哪个人格？”
白星思考了一下，“如果是日常生活，无疑是寒秋比较让人容易接近，但是作为一起作战的战友，我比较倾向于这个叫
暖春的人格。”
科苏鲁没有评价这个答案，“你无法确定，还是让我看看吧，如果没有猜错，今天下午他应该就会过来了。”
白星迟疑了一下，把暖春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所谓的熔炉师，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吧。”
“因为熔炉师是寒秋，而不是暖春。”科苏鲁说道，“熔炉师这个身份，可是涉及到灵魂的，从表面上看到的东西，太过于片面了。”
“可是如今是暖春掌握着他的身体。”
“很简单。”科苏鲁说道，“如果是你，现在突然发现，在你的体内一直有着另一重人格，你会不会怀疑自己存在的合理性，就像是你在睡梦中做了一场梦，无比真是的梦，如今梦苏醒了，你会认同自己在梦中的身份吗？”
“不清楚。”没办法切身的体会到那种感觉，白星老实说道。
“放心好了。”科苏鲁说道，“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白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音姬现在在什么地方？”
科苏鲁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校长您不是无所不知的吗？”
“只比你知道的多一点而已。”科苏鲁说道，“算时间她应该已经要沉入海底了，圣杯能保护住她的身体，只要能见到古安，就成功了一半。”
白星问道，“古安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会的。”科苏鲁叹息道，“因为它答应了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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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春站在门前，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无比熟悉，但是又无比陌生。
他的记忆中，关于这个房子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的像是刻在骨髓里面一样，然而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触摸到这个房子的任何一个角落。
“总要见上一面才甘心吧。”他自嘲一笑，像往常一样推开了门。
旧日的时光扑面而来，过往的一切都重回眼前。
身前的客厅，寒秋和寒鱼在地毯上打闹，寒鱼仗着年纪小，常常要寒秋背着她，风莉就坐在旁边，忙碌着家务或者别的事情，叮嘱寒秋小心寒鱼，不要弄摔了她；在旁边的是整理有序的厨房和餐桌，明庆会坐在桌子的一端，他常常喝着咖啡，拿着报纸，皱着眉头看着消息，风莉会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到了吃饭的时间，两个孩子会从各自的屋里出来，吃饭的时间会变得格外的热闹，明庆常常要喝止寒秋和寒鱼永无止尽的玩乐，勒令他们把饭吃完，风莉就会先把丈夫责怪一番，然后再把两个孩子训斥一顿；一楼和二楼连接起来，就是两个孩子最佳的捉迷藏的地方，在客厅里捂着眼睛说到一百，然后出发去找那个躲在某个角落里捂着嘴偷笑的人，寒鱼常常会违背规则偷偷跑到房子外面，一直等到寒秋说认输，才会假装从某个角落里走出来；长大之后两兄妹渐渐生疏，只会在吃饭的时候闷声说上几句话，风莉时常劝说他们要亲近一些，不要总是这么疏远，寒鱼永远都是在桌子下给寒秋的脚狠狠地踩上一脚，以这种方式来‘磨合’两个人地感情。
无数次“我回来了”。
无数次躺在椅子上打盹。
无数次和寒鱼的斗嘴。
无数次风莉的唠叨。
无数次明庆的皱眉。
这些都是美好的回忆。
这些都是寒秋的回忆。
这些都和暖春无关。
他是这个家里最熟悉的陌生人。
……
寒鱼的房间紧紧关着，能听到里面有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几声猫叫。
“这个猫怎么了？”寒鱼一把抓过毛毛，熟悉了之后，她经常强行把毛毛放在怀里揉来揉去。
毛毛还是一直盯着门那里，不停地叫唤。
来夏摇头，“……从没听她这么叫过，不知道什么意思。”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寒鱼站起身，在门旁看了几圈，什么都没发现。
“不会是进了贼吧。”她打开门，向外看了一眼，客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奇怪了。”她把毛毛抬到眼前，看了几眼，但毛毛依然冲着门外叫着。
她突然转头看向寒秋的房间，那里本该虚掩着，但是现在那扇门紧紧闭着。
“怎么了。”来夏看她有些不对劲，走过来问道。
“寒秋的房间，你进去过吗？”寒鱼把毛毛递给来夏，它寻了空子，突然就从来夏手中挣脱开，直接跳向了地面，冲到了寒秋的门前，用爪子不停地挠着房门。
“……我没有进去过。”来夏抿了抿嘴，认真回答道。
寒鱼走上前去，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推开了房门。
她想象着，像是无数次相同的场景一样，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寒秋会听到开门声，然后回头笑着问道，“有什么事？”
桌子旁边空无一人。
寒鱼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晶莹的泪水在她眼中打转。
床上正躺着熟睡的人，他的面容那么熟悉，几个月不见，原本很干净的脸，现在满是胡茬和灰尘，有些沧桑的痕迹了。
“欢迎回家。”寒鱼说道。
（本章完）
蔓延在审判庭治下的恐惧，是那些曾经任职于审判庭却因为种种原因退出的人，还有那些得到了消息，却有一次被城市伤害到的那些人，审判庭的学者们都在从各个角度分析此行的必要性，维稳，抑或是防止奸细流入，总而言之，该沉默的人一直在沉默，而那些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往往声音最大。
野蛮地推进过程，慢慢产生了后果，越来越多的穴居人选择不远万里前往北方城市，那里诸多城市，尤其是以黑盾为主导力量的城市，都宽容地接纳每一个流离失所的人，挤在队伍里面的，还有那些仓皇逃窜的审判庭旧卒，即便是再客观的人，也没办法说出这样对局势的影响并不大这种话来。
云考面对几个孩子的反抗，没有选择动手，他转过身去，声音有些发冷，“阁下真的要找死吗？”
“我以为你至少会记得我的。”
那人终于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他跪在雪地上，泣不成声，“黄金宫一别，很多年没有见过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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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神圣大陆陷入了新一轮的惊涛骇浪之时，被天然隔离开的各个城市，大多数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把刀剑插在地上，拿出酒放在地上，这是他的习惯，当他要杀人时，会带上美酒和刀剑，如果得手，就带上美酒和刀剑离开，如果刀剑尽断敌人仍未死，则痛饮美酒面对自己的死亡。
他看都没看后面不知何时赶来的马车，拔出了剑，向着火舌那里走去，他知道那里面全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孩子，但是作为杀手，他从不在乎对象是什么。
后面的马车掀起了帘子。
云考的长剑掉落在雪地里，他擦了擦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父亲……”
他整个人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云考耸耸肩，“知道我名字的人不多了，所以待会我们可要好好聊聊。”
他提着剑，走向火舌那边，几个人已经都下了车，在外面做着准备，他们也是长久的面对着死亡威胁的人，不至于遇到强敌，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中间是一个带着刀剑的男人。
“冬天最冷的时候到来了。”
他的身体微微停顿了片刻，这是很熟悉的声音，但是云考想不起是谁，自从他成为躲在地下的杀手，这个名字就再也没有听别人喊过了。
“等我处理手上的事情，再和您叙旧。”他温柔地笑着。
“看来真的是过了很久了。”车厢里的声音就像是废弃了多年的古旧深井，听不出有什么波动。
他面带微笑，转过头去，“多管闲事会惹火烧身哦。”
“云考，很久不见。”从那辆车厢里传来了一道厚重的声音。
这是历史性的见面。
神圣大陆上的黑白皇帝见面的时候，一个人刚刚成年，另一个还是年幼的儿童。
两辆马车横亘在山谷唯一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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