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喝，小柳才喝。”墨小柳说着，跳下墨小雪的膝盖，只用那双有神的眼睛倔强的盯着她。
看到姐弟俩如此懂事，相亲相爱，墨小雪的娘亲红了眼睛，她爹爹也别过头。
“雪儿，你喝吧！”良久，墨小雪的娘亲红着眼睛如此说道。
“为什么？”
墨小雪不解的问道：“我不要，弟弟比我更需要它。”
她伸出手揉揉墨小柳的小脑袋，她比小弟大了五岁，小时候父母都很忙，小弟几乎是她一手带到现在，她对小弟的感情非同寻常，她宁愿自己多吃点苦，也舍不得让他受苦。
“娃儿，你知道的，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你天天在外面晃也知道，就是村里的山上地里也都挖空了，你今天找到这几根草根，想必费了不少的劲吧！”
墨小雪的爹爹看着墨小雪，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话。
“爹，我知道，你不要赶我走，我吃不了什么东西的，我还能去外面挖草根！”
听到爹爹的话，墨小雪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前不久村里已经走了一批人了，墨小雪年纪还小，只知道他们是出去找吃的。
连年大旱，墨家村这个小村庄实在是养不活这么多人了，她听别人说，成年人是去外面找活干，大半未长大的小孩则去外面做乞丐，而女孩子则是被卖去了勾栏院。
虽然她不知道勾栏院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从人们的话语里，眼神中，她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很不好的地方！
她放下碗筷走到她爹爹身边，扯着他爹爹的衣服道：“爹，你没有这个意思对吧，你只是随便感叹一下对吗？”
墨小雪的爹听到墨小雪的话，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不再看她。
墨小雪的娘亲别过头，正对墨小雪那充满渴望的眼神，墨小雪走到她娘亲身边：“娘亲，你告诉我，爹爹他，没有这个意思对吗？”
墨小雪的娘亲听到这话，一把搂住她，哭道：“娃呀，你爹他也是为你好，这贼老天，已经大旱三年了，我们村里再过一段时间，连草根都被挖光了，到时候你吃啥呀？”
“只能像你拴住叔家里的二蛋子一样活活饿死呀！待会，你跟砚哥儿、大牛、铁蛋、还有大丫、翠花他们一起走，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等到灾年过去，你再回来啊，儿！”
“雪儿、雪儿！”有人在门外叫道。
“是砚哥儿他们来了，快进了坐！”墨小雪的娘亲用衣袖抹了把眼泪，朝门外答道。
然后又转过头继续对墨小雪嘱咐道：“雪儿，你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要听你砚哥他们的话，砚哥的祖上可是出了一个秀才的，你的名字还是砚哥儿的爷爷给你起的呢。”
“哎，我说这些干嘛，只恨娘没用，护不住你，生你出来这么些年，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只让你吃尽了苦头。爹娘也很舍不得的你，你在外面要好好的。”
看到砚哥儿他们进来，墨小雪的娘放开墨小雪，找了一个破袋子，把桌上的草根倒进袋子里。
另外还找了一个陶碗，一起递给墨小雪：“家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你就带着这些出去吧，以后你就是大人了，要时时记得扮成男孩，躲开坏人，莫让他们把你拐去了！”
“砚哥儿、大牛、铁蛋、大丫、翠花！”
墨小雪的娘亲拉着墨砚的手，眼睛灼灼的望着他们：“出去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要互相照顾，雪儿还小，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砚哥儿，你最大，平日里也最机灵，还认识几个字，出去后，你就是大哥了，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们！”
“大娘，我会的。”
墨砚点头答道，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照顾墨小雪，会团结一致，相亲相爱。
墨小雪知道这事已成定局，不容置喙，她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没有再说话。
父亲说的对，这个小村庄已经养不活她们了，今天她去挖草根，发现大部分草根都被太阳晒死了，既然留下了也是一个死，还不如出去闯一闯。
她看向墨小柳，至少她离开后，她的小弟能多一口吃的。
墨小柳呆呆看着出现的众人，看到停止哭泣的姐姐，他也停止了哭泣，他毕竟年纪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娘亲和姐姐哭，他也就跟着哭了起来。
直到墨小雪从破口袋里抓出一大把草根塞到他的手上，他还是呆呆的。
墨小雪摸摸他的头说道：“小柳，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了。”
说完，转身同墨砚他们离开。
“姐姐！”
背后传来一身大呼，然后墨小柳哭着走过来，抱住她的腿：“姐姐，你不要走，姐姐！”
墨小雪的娘亲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墨小柳：“柳儿乖，你姐姐只是出去找吃的去了，很快就会回来啊！”
“真的吗？”
墨小柳依旧抱着墨小雪的腿不撒手，只抬头看向墨小雪，眼睛里还挂着晶莹泪水，那样子，真是让人心疼极了。
“当然。”
墨小雪弯下腰，摸摸墨小柳的头，看着墨小柳的眼睛答道。
心里却道：小弟，你莫怪姐姐撒谎骗你。
“那姐姐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墨小柳终于放开墨小雪的腿，看着墨小雪离去。
……
走出村子，大牛看向领头的墨砚，问道：“砚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要不我们先去镇上吧，到时候再看。”此时的墨砚仅仅是一个十一二的小男孩罢了，还不像以后那般成熟与老练。
一群小孩纷纷点头说好，于是大家一路朝镇上出发，墨小雪今天本就累了一上午，连中饭都没有吃，就被父母赶出来了，所以现在真的是又累又饿。
旁边的墨砚发现了她的窘态，从破包里拿出一个小糠饼，递给她。
墨小雪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黑亮，没有任何嘲笑的情绪。
她道一声谢后，才接过，却是无视糠饼的粗糙，三两口就把它吞下。
贫家的小孩，怎会嫌弃糠饼的粗糙呢？
甚至像这种大旱的灾年，这种糠饼也是了不起的食物了，至少它能够饱肚，像墨小雪她家的碎米粥，喝了没一会就饿了。
看她狼吞虎咽，墨砚也没有丝毫嘲笑她，只是叫她慢点，然后拿出锡壶，把水递给她。
六人之中，只有墨砚有盛水的锡壶，其他人除了身上穿的破衣服，就只有一个破碗了。
说到墨砚，虽然他们家祖上是秀才，但是这个祖上，却不知是隔了多少代了。
至于说的给墨小雪他们起名么，那更是简单，墨砚祖上留下一本书，然后只要谁家生了小孩，要起名的，就带上一点东西，或者请墨砚他父母吃顿便饭，就可以去翻墨家祖上的这本书。
翻到哪一页，第一个字是什么就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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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喝，小弟乖，小弟喝。”墨小雪拍拍他的头，把汤匙凑到他嘴边。
“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墨小柳抬起头，菜色的小脸上，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特别有灵气。
用力的摇着嘎吱的水轱辘，她终于从井里打上了一桶水，找来一个盆，她细心的把草根洗干净，用粗糙的陶琬装着。
该到吃饭的时候了，墨小雪开始点火做饭，食材是她娘亲一早准备好的，一小碗堪堪盖住碗底的碎米，再加上几把番薯叶，就是他们一家四口今天中午的食物。
她一边烧水，一边打水将番薯叶洗干净。
桌子上唯一好一点食物就是一小小碗米汤，那是她特地用那一小把碎米做出来给她小弟墨小柳吃的。
她爹娘进了屋子，看到桌上的食物沉默不语，只坐下来默默的喝着面前的疙瘩汤，她接过娘亲怀里的小弟，开始给他喂米汤。
“姐姐，你喝。”喂墨小柳第二口的时候，墨小柳偏过头，如此说道。
时值盛夏，太阳实在灼人，墨小雪抬手用打满补丁的衣袖擦了一把汗，看着地上逐渐缩成一个团的影子，再看看身边的破背篓，她心中叹了口气。
如今的草根愈发少了，她今天找了一天也就找到了这么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她提破背篓往家去了。
“爹、娘，我回来了！”
水很快就烧开了，她想了想，从装碎米的碗里抓了一小把出来放到一个小碗里，将番薯叶跟剩下的碎米倒进锅里，半刻钟后，一盆青菜疙瘩就这样做好了。
“爹、娘、小弟、吃饭了。”她把青菜疙瘩跟今天挖到的草根，端到正屋的一张破旧的木桌上，开始摆碗筷。
她牵起她弟弟的手，带着他来到前院，看到娘亲，墨小柳毫不犹豫的松开墨小雪的手，向着娘亲跑去。
看到这一幕，墨小雪摇摇头，拎起放在地上的背篓，向着后院走去。
铁锄并不锋利，许久她才挖出一根白白嫩嫩的东西，这东西并不是别的，竟是这里一种叫冬茅的茅草的根。
看到地上的草根，墨小雪脸上露出笑容，小心翼翼的把它捡起放进身边的破背篓里。
“姐姐、姐姐，你回来了！”
走近后院，她三岁的小弟墨小柳，琅琅铛铛向她跑过来，扑进她的怀里。
她摸摸他弟弟枯黄的头发，叹了一口气，明明三岁大的小孩看起来竟像是一两岁大小。
推开篱笆门，看到正在织柳筐的父母，她招呼一声。
放下背篓，跑到厨房用瓜瓢舀起一大瓢水往口中灌去，虽是大旱，但是渴死的都是庄稼，人畜喝的水还是有的。
齐国。
连年大旱，盗贼纷起，民不聊生！
墨小雪蹲在地上，双手抓着一个断了把的小锄头，在一片显得有些苍凉的小山上用力的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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