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把剑吧。”燕七霄眼神游离，不禁回想起向小满学习剑法的画面。
他总是佯装出错，引小满过来指正，又在“不经意”间吃她豆腐，小满一脸羞红，却从未不耐烦过。燕七霄爱极了小满那面露羞怯又作着身为师傅的小正经的神态。
蕴宝楼果真应有尽有，一眼望去，琳琅满目，珠玉宝石、佳木灵草、兵器铠甲……数不胜数，甚至还有印着大唐青铜印的各种卖身契地产契。
千回百转后，燕七霄跟着侍者到了藏剑室。
“放在这里的都是杀人的兵器，不是小孩子胡闹来的地方。”坐在门边身着破洞油腻麻衣的精瘦老者，瞥了一眼燕七霄未带丝毫剑茧的手，冷哼一声道。
燕七霄没有搭理他，径直往后方架子的角落走去，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柄满是锈迹的三尺长剑。这柄剑没有剑格，模样类似小满那柄碧绿剑钗化作的长剑，不过没有小满那柄纤细。斑驳锈迹下隐约露出原本泛青的寒光，剑柄是靛蓝玉石所制，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也能看出花纹细致。燕七霄练剑时小满给他的木剑也是这种样式。
燕七霄拿起这把长剑，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提手抚摸剑刃，触手之处尽是粗糙感。这么钝的剑怎能伤的了人。
“还有别的这种样式的长剑么？”燕七霄问侍者。
“客官，这小的不知。您可以问问门前那位李老。”
门前的李老望向燕七霄，目露精光，却懒洋洋地回答道：“没有。这是前人之物，不是凡人用的了的。你暂且放回，我去给你找一把金纹宝剑。”
燕七霄弯了弯嘴角，提眉对着侍者说：“就要这把了。”
侍者当即就拿出青木匣，就要把这柄长剑装入。
“慢着。”李老瞪了一眼侍者，随后又看向燕七霄，“阁下为何偏要此剑？”
“看对眼了而已。这还需要理由么？”燕七霄轻笑一声，“莫非这蕴宝楼的剑只许观，不许买？”
李老面露冷色，语带玩味，“这藏剑室里所有剑的价格都由老夫来决定。”
“那请问这柄剑所需银钱几何？”
“此剑无价，不过你要拿走此剑不是不行，但你要会使这剑。露两手给老夫看看，如若未令老夫满意，这剑你是断然不能拿走。”李老料定燕七霄不会使剑，他方才便看见燕七霄两手虎口没有丝毫剑茧。
燕七霄自然会使剑，不光会使，他还使了十年。只是那是在青螺幻境中罢了。
只见他走向室中宽敞一点的地方，右手提起剑来，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一秒还是翩翩少年，下一秒就化为绝世剑客。衣摆随着剑势轻轻抖动。他一拿起剑，就自然而然使出了小满剑法。
燕七霄双眼微闭，似在回忆与小满练剑时的画面。刚开始剑势极缓，剑光随着燕七霄的带动，在空中轻柔游动，像是场漫舞。随后那是越来越快，剑随心动，场面肃杀起来，一时间剑影无踪，剑意纵横。周围架子上的长剑都在微微颤动，发出轻吟。
侍者在一旁望向燕七霄，只觉他宛若神人。门口的李老，更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了出来。
待到燕七霄使完。
李老才堪堪回神，神色掐媚，“这位公子，请问这剑法何名？”
“小满剑法。”燕七霄说出此名，眼神恍惚，提起小满他总会露出柔和的笑意。轻叹一声，“还是有些生疏了。”
李老面色古怪，“小满剑法？”如此神异的剑法怎么会起这种名字。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他当即向燕七霄行了一礼，怀着希冀问道：“公子可否将这剑法教于老朽？老朽愿答应公子三个条件。”
“不行。小子并非藏私吝啬，而是有说不得的苦衷。”笑话，这剑法是燕七霄与小满的宝贵回忆，岂能随意教于他人，而且燕七霄也没有作师傅的打算。
李老悻悻然干笑两声。他本就不抱多大希望。对着侍者道：“将此剑拿给铸剑坊抛光打磨，让柳师来做，务必尽快归于这位公子手中。”
吩咐完，李老向燕七霄行礼，“公子还请楼上一叙，不稍多久，他就会把爱剑给您带来。”不得不说，李老身着破洞的油腻麻布衣，又文质彬彬的行礼的情形，着实有趣。
燕七霄跟着另一位侍者上了楼，不一会儿，李老便换上干净整洁的白袍跟来。此时一看，倒有些仙风道骨，颇有太乙宫那些元老的既视感。
李老与燕七霄谈论着奕剑之道。越发了解，他便越发觉得这少年不仅剑法精湛，对于剑理也有个人独到的见解。像是在剑道上早已浸淫了数十年。可是看他这手，又丝毫不像练过剑的人。李老疑惑不已。
燕七霄取剑离开。
李老坐在八仙桌上摆了摆手，只见他此时神色庄严，浑身上下尽是驰骋肃穆之意，道：“坎九。”
只见座位屏风后出现一名黑衣蒙面，腰配短刀的人。此人走到李老身前，单膝跪下：“老皇爷。”
“你去查探刚才离开那小子的背景经历。要分毫无差。限三日。”
…………
与此同时，燕七霄正走在去往醉烟楼的路上。
醉烟楼门前人满为患，上前蜂拥着。恰巧燕七霄走到时，就听到二楼楼台一位抹着厚厚浓妆的老妈子敲打铜锣，高呼一声：“吉时已到。诸位还请入内。”
众人鱼贯而入，一些年龄稍大的则被阻拦了下来。
“停停停。你这老头子怎么回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给老娘滚出去。”老妈子拿着团扇就把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往外打。
这中年男人也是汗颜，怎么我在你这七老八十的老妈子面前还成了老头了？心头怀着怒气，但也不敢在浮云阁闹事，暗叹一声便在众人的嬉笑中遗憾离开。
“这里有刀剑兵器么？”
“公子，蕴宝楼无宝不蕴。”侍者面露自豪又未失礼数。“请问公子要哪种兵器？”
姜汐滢面露愠色，心头微恼：“世间还有这种人。不娶我也罢，竟然还不让我和别人成亲。”便道：“小女子这蒲柳之姿哪能入得了公子法眼，不过公子就这么确定能拔得头筹么？”
“在下一定能赢。若败，大不了将姑娘掳走。”燕七霄道，眼神中透着一丝霸道驰骋。
“那小女子拭目以待咯。”姜汐滢轻笑一声便翩然离去，留下一缕香风。
待到那身影转过亭道，彻底从燕七霄眼前消失，他才恍然回神。走了趟驿站，告知马夫今日还不能出行，再添些银钱，便前往蕴宝楼。
蕴宝楼与醉烟楼隔着静茗湖遥遥相对。若说醉烟楼是碧瓦朱甍精巧雅致，那蕴宝楼便是高堂广厦金碧辉煌。就连门边刚扫开的雪堆也都纤尘不染。
“请问客官有什么需求？”燕七霄刚踏入门槛，一位身着绸缎的侍者就前来招呼。
“公子，还问小满是谁？”
燕七霄愕然，这才转头，原来昨晚那女子不知何时也已到了这湖心亭中。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身后。
燕七霄忘了回答，不自持地仔细打量着女子的面庞。果然与小满一般无二，只是施了妆容后，多了些妖艳的气质。淡绿齐肩流云短发从额间分开，拢于耳后，有几缕被寒风吹得披散下来，多了几分肆意洒脱。
“姑娘，能否告知是何比试？”
姜汐滢没有回话，燕七霄怔怔望着那与小满分毫无差的窈窕背影。一时间，竟将她当成了小满。
姜汐滢以袖遮唇，嗤笑一声，娇声道：“公子既然已有妻室，还那般想念，又何必参加小女子这招亲比试？莫非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燕七霄正色道：“姑娘与小满长得一般无二，定是大有关联。以防万一，在下还不能让姑娘与人成亲。当然，在下也不会与姑娘成亲。”
“公子也喜欢这湖心小筑清晨的冰雪景色？小女子也以为这冻骨的冰雪更能洗去心中的烦心事呢。”
燕七霄听得这声音，竟是与小满一般无二。还以为思上心头，得了幻听。喃喃道：“小满，你一定会喜欢这里。”
燕七霄点头，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姜，名汐滢。”姜汐滢答，又出言试探燕七霄，“请问公子今晚会参加小女子的招亲比试么？”
燕七霄听得一愣，他没想到这女子竟然直接了当地问这种话题，心一横，如实答道：“会。”
见这女子眉头微皱，燕七霄自知失态。“抱歉。在下见姑娘与发妻模样太过相似，以至于刚刚失了礼数。”
“发妻？可是公子刚才念到的小满？”那女子轻挑眉头，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她认为，这又是一位文人骚客的搭讪手段。不过倒是新奇有趣。
翌日拂晓，燕七宵早早地走出房门，到处打探与那名女子有关的消息，心事不了，他哪能睡得踏实。这时浮云阁里门可罗雀，住客大多还未起身。随处可见的红铜暖炉里也都刚燃着火焰。
这时燕七霄正驻步于湖心小亭。紫杉木琴和绸裹地席早已被人移走，换上桌椅画卷，仿佛昨晚的一切都从未发生。燕七霄也确实担心那又是一场青螺幻梦。他遥望结着厚厚冰层的静茗湖面，偶有突出的冰晶在初阳照耀下显出七彩光芒。
“照水冰如鉴，扫雪玉为尘。”燕七霄念道，吐出的气息在清晨的寒意里蒸腾。望着湖上的景色，他感到心境清朗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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