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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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顽猴拄剑在地,朝弩箭来的方向狠狠一龇牙,却没离开囚车附近。

    只见有数团烟雾在囚车周围突兀升起,弩箭便是从中射出。魏宫守在马车内问道:“外面什么情况。”司无正挥剑削断一支射来的弩箭,道:“后方也有敌人,会使东瀛异术!”

    司无正话音刚落,便有一枚灰白色弹丸落在脚边,腾腾烟雾立时升起。司无正目不能视,下意识的胡乱挥剑,却不料身后有一道窈窕身影,手握短柄弯刀,悄然近身,只差一寸,刀尖便要嵌入他后背脊椎之中!

    不料下一瞬间,血罗刹却倒飞而出,人在空中,不忘提醒道:“还有高手!”袁开森从烟雾中现身,腾跃而起将血罗刹接在怀中,道:“先救人。”

    袁开森嘴上故意那么说,抬手却是一发弩箭射向马车,他手握一把精巧小弩,背后木匣还有弩箭十支。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噼啪”一声,马车四散解体,弩箭如泥牛入海,一道极快的身影眨眼便至袁开森、血罗刹身前。

    那人虽赤手空拳,但出手极快,血罗刹挡开他左手一拳,却又被由拳化掌的一掌拍中胸口,而袁开森则以双拳对掌,硬撼那人右手一掌。

    只听沉闷至极的一声闷响过后,袁开森抓着血罗刹暴退数丈,那人亦是连退十步,十步过后,土地上被赫然踩出由深至浅的十道脚印来。

    血罗刹与袁开森对视一眼,同时惊骇道:“魏太监!”

    魏宫守摘下头冠丢在一旁,一头白发无风自动,分外抢眼,他道:“江湖上何时出了这般了不得的晚辈,咱家竟没听说过。”魏宫守这话是看着袁开森说的,显然他没将女子杀手血罗刹放在眼里。

    袁开森不答,临阵自报家门总归是泄露了跟脚,蠢人所为。血罗刹却不服气,内力催运至极,娇小身躯里竟好似蕴含有滔天血海的大恐怖一般。

    魏宫守这才看向她,笑道:“血海魔刀血罗刹,呵呵,只管让咱家见识见识你的斤两。”血罗刹毫不犹豫,提刀便上,原本秋水般的眼眸此刻已化为猩红一片,速度更是较之前快上三分!

    秘术——罗刹临凡。

    血罗刹化为一道红影,顷刻就到魏宫守身前,而后突然朝左一跃,似在躲避什么。反观魏宫守,面带微笑,毫无动作。

    血罗刹朝左一跃后,一记高鞭腿正要踢出,却瞬间改变主意,压低身子绕到魏宫守身后,弯刀欲要挥出之际,又改变意图……她就这样身形片刻不停,却迟迟不肯出手,而魏宫守则一动不动,只是垂手而立。

    旁人或许瞧着不明所以,血罗刹自己却有苦难言,每当自己要出手的瞬间,直觉总会预警,几番下来皆是如此,好似自己出手之时便会是败北之刻。

    血罗刹一咬皓齿,一脚蹬地,腾跃而起。魏宫守心道:忍不住了罢。

    只见血罗刹身在魏宫守头顶上空,身形极速旋转,整个人化为一道红色旋风,弯刀带着致命的速度斩向魏宫守头颅!

    我通体皆为杀招,你奈我何?

    魏宫守屈指一弹,一道凌空指劲刹那击中血罗刹所化“旋风”,血罗刹身形为之一滞,虽只片刻,落在魏宫守眼里却已破绽百出。

    魏宫守一脚越过头顶,悍然蹬出,这一脚速度极快,旁人甚至根部看不清是他怎样蹬出的这一脚,就好像他一直是这般姿势,未曾变过一样。

    血罗刹腹部中此一脚,整个人炮弹似的飞向更高处。若是普通人,光从这高度坠下,就是不死也残的凄凉下场。

    魏宫守保持着朝天蹬脚的姿势,笑望向袁开森,袁开森明白,等血罗刹下落时魏宫守还有一脚要送上,这一脚要是落实了,世上便再无血罗刹。

    袁开森左手轻拍背后木匣,右手往木匣底端一摸,两枚通体漆黑的飞镖便给取到手上。

    袁开森一手按木匣,一手捏飞镖,脚步如风,径直冲向魏宫守。

    魏宫守总算收回姿势。

    袁开森抬手便是两镖发出,这飞镖模样一致,均有四道棱角,各自划出一道弧线轨迹,滴溜溜打着转,袭向那白发老太监。

    在魏宫守这等高手眼里,寻常暗器连那孩童手中耍的竹蜻蜓都不如,慢慢悠悠,毫无威胁。

    魏宫守嗤笑一声,左手快成一道虚影,“噌噌”两下,两枚来势极快的飞镖便给他抓在了手里。

    下一刻,魏宫守鼻翼颤动,惊讶道:“火药?”只听“砰”的一声,飞镖中暗藏的火药猛地爆炸,火光过后腾起一片浓浓黑烟。

    袁开森一跃而起,接住颓然摔落的血罗刹,这女子杀手口鼻淌血,遮面的红纱被侵染的越发猩红,受伤颇重。

    袁开森取出一颗丹药,喂血罗刹服下,后者气息顿时稳定不少。这丹药是从鬼医赵幽明那儿要来的止厄丹,有止痛提神之效。

    血罗刹刚道了声谢,袁开森和血罗刹二人便同时感受到一股凶悍杀意,如凶兽在林,虎视眈眈。

    二人望向一处,却见黑烟散尽,魏宫守从中现身,这位太监总管一身圆领紫色袍衫已毁坏大半,双袖处更是齐肘寸寸破碎,裸露出的两截小臂却是分毫无伤。

    袁开森低声道:“老太监要动真格的了。”血罗刹点头道:“给我半盏茶时间,我便能恢复巅峰。”袁开森余光瞟了一眼血罗刹,只见她光滑白皙的皮肤上有猩红纹路从肌肤深处蔓延出现,整个人的气势也由萎靡不振渐渐活跃凶悍起来。

    这女人还真不简单。

    袁开森心底暗赞一声。随即眼神一凝,一拍木匣,取两枚灰白色弹丸在手,朝前方地面猛地一摔,立时便升起两团遮蔽视线的浓浓烟雾。

    原来是魏宫守杀了过来!他猛的破开烟雾,白发怒扬,魏宫守双手十指连连发出凌空指劲,攻势猛烈,如狂风骤雨!

    这凌空指劲乃魏宫守独门绝技,既快且准,十步之内劲可穿木,又无实质,端的是难缠之际。

    袁开森挺身而上,万象森罗功一分五,化为五行内力,一时间袁开森体表似有琉璃之光流转不定,硬抗数发凌空直指劲而不退,拉近距离,一拳直直打向魏宫守面门。

    魏宫守不躲不闪,硬吃一拳,他受此一拳毫无影响,冷然一笑。由下至上挥出一拳,正中袁开森下颌,还以颜色。

    这一拳力道十足,袁开森差点被打飞了出去,亏得他气沉丹田,扎开马步,使出千斤坠的功夫才稳住身形。

    血罗刹借着袁开森的掩护,伏低身子,来到魏宫守身侧,抓准他出拳的瞬间,反握弯刀自下而上一划而过!

    中了!

    血罗刹心中一喜,不料下一刻便被魏宫守突如其来的一脚侧踹出去,血罗刹撞断数根青竹方才跌落在地,一脸不可置信。

    袁开森则趁此机会一鼓作气,连出二十五拳,拳势如虹,竟打的魏宫守招架不能,连连败退。

    而魏宫守先前中刀的肋下竟只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伤口存在。

    袁开森边出拳边道:“老太监有罡气护体,伤他不易……”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宫守极快的一指戳中眉心,整个人暴跌数步,这才堪堪止住退势,又被魏宫守接连而至的一记凌空转身后蹬踹进竹林里。

    魏宫守冷笑道:“与咱家对敌还敢分心说话。”他看了眼重新站起身的血罗刹,对她道:“刀不错,刀法,嘿,还得练练。”

    血罗刹扶着竹子起身,用手背擦去了嘴角血液,目光游弋不定,已然心生退意。

    ……

    另一处战场,血衣侯手中大刀“出蛟”已脱手而出,落在三丈之外。没了武器,赤手空拳的血衣侯却更凶猛了三分,以一手赤炼掌法打的铁尺道人那叫一个险象环生。不过铁尺道人虽是不敌,但两人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分出生死也就是了。

    ……

    血罗刹退意已生,正寻找脱身之机,却见竹林中“噌噌噌”飞出三截竹枪,激射向魏宫守。

    还有青天盟高手!

    “混元童子功!”魏宫守展开双臂,内气浮于体表化为护体罡气,三截竹枪就这样悬停在他面前五寸之距,再无法前进哪怕一分半点。

    魏宫守手抓两支竹枪,脚下一跺,高高跃起,将竹枪朝林中还了回去。

    一支竹枪没入林中如泥牛入海,另一支还在半空却已四分五裂破碎开来,原来是有剑客脚踩竹梢,一剑碎竹枪,二剑斩宦官!

    那人刚一出现,时刻关注战况的陆离便心中一突,却见那剑客是个瘦小老头儿,留着山羊胡子,头上还戴了顶旧羊毡帽。

    福伯!他怎会在此?

    陆离还来不及思考太多,便听一旁赵幽明急道:“就是此时!”

    半空中,福伯与魏宫守身形交错而过,福伯跌落至囚车近前,手中长剑已断为两截,魏宫守在竹梢站定,两指夹有半截剑身,被他随意丢弃。

    此时的福伯是陆离从未见过的高手之态,这位老人与陆离不过一车之隔,却已相认不出,老人呼喝一声:“叶公,我这便救你。”

    “休想!”魏宫守如大鸟扑食跃下竹梢,身在半空之际,从林间突然冲出一人,飞起一脚猛踹向他。

    正是袁开森。

    魏宫守一拳硬生生将其打退,自己却也因此受阻,没能阻拦那年迈剑客。

    福伯手中尤有半截剑,他一剑劈开囚车,正要救人,却见顽猴当头一棒呼啸而来,福伯举剑去挡,剑棍相撞,本就残缺的剑身立时破碎开来,顽猴尤有余力的一棍便着落在他的锁骨之上。

    “咳啊!”福伯半跪在地,双手死死抓住肩上长棍,对林中喊到:“快来救人!”

    竹林中又冲出一人。

    那人头戴绿巾,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一路大喊着冲向囚车,手中兵器竟是一把杀猪刀?

    血罗刹也重新加入战团,与袁开森一并夹击魏宫守,手中弯刀招招不离魏宫守咽喉、眼球等要害,她速度不慢,接连受到重创,还能如此酣战,的确异于常人。

    魏宫守一时间脱不开身,顽猴见状不敢托大,将棍子“送”给了那老头,而后补上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顽猴持起宝剑“雁不归”,便要一剑斩去那绿巾汉子的项上人头!

    却不料背后有剑气突现,顽猴惊愕回头,只见本该筋脉俱断,动弹不能的囚犯“叶胜青”竟并指作剑,一剑袭来。

    近在咫尺,此番剑意使顽猴无端的忆起一人来。

    一剑惊鸿!

    陆离与顽猴错身而过,跃下囚车,由于身体虚弱太久,陆离落地不稳,趔趄几步,被后来的绿巾汉子及时搀住。

    顽猴伸手捂住喉咙,指间有血迹渗出,他弯膝半蹲,喉咙不住地发出“咯咯”声,他看向陆离,一脸不可置信,十分吃力地挤出两字:“是……是你!”

    魏宫守一边与袁开森、血罗刹二人交手,一边注意着囚车动向,见此异变,他急忙对两名下属喊到:“司无正、赵幽明快给我拦住他!”他话刚说完,背后便中了一掌,却是没了剑的福伯也参与进围攻中来。

    一直在待命的司无正提剑便追了上去,赵幽明从顽猴手里拿过长剑“雁不归”,也一并跟上。

    陆离脚步虚浮,绿巾汉子搀扶着他没跑两步便被追上,绿巾汉子一咬牙,刚准备回身迎敌,却只听“噗哧”一声,跑在前头的司无正毫无防备地被赵幽明一剑刺穿,他错愕回头,还不等说些什么,赵幽明便猛地将剑一抽,司无正一口鲜血呕出,像散了架似的摔倒在地。

    一张脸已白的不能再白了。

    赵幽明取出一枚紫色丹药递给陆离,道:“吃下去……”他话还没说一半,便听魏宫守一声怒喝:“混元童子功!”一股强横至极的罡气以魏宫守为中心爆发开来,袁开森等三人猝不及防下皆被震开。

    这位皇城第一高手足下生风,亲自捉向陆离。赵幽明见状,将随身携带的一件布袋连带手中长剑一并交给陆离,他自己亦服下一枚紫色丹药,道:“来不及了,你们快走,我来拖住他。”

    陆离毫不犹豫的服下紫色丹药,始一入腹,一股凭空出现的气力便逐渐充实着他的身躯,一抹紫气同时浮现在陆离与赵幽明脸上。绿巾汉子扯了扯陆离,急道:“叶公,快走罢!”陆离随他跑进林中,回头再看时,鬼医背对自己,低吼一声迎上了魏宫守。

    ……

    囚车那边,顽猴耳朵微动,心中一惊,一个翻滚从车顶跳了下来,下一瞬间,便有弩箭从囚车顶上破空掠过。

    跌落下马的骑士搀扶起林龙,沉声道:“将军先走,我来拦住那厮……”他话音未落,便给血衣侯当头一刀,一分为二。

    林龙心如死灰,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

    就在这时,竹林间一道暗器激射而来,却没有打向血衣侯,而是插在了林龙身前土地里。

    血衣侯高坐马背,手执大刀“出蛟”,居高临下看向道人,道:“铁尺道人,略有耳闻。”

    铁尺道人用上巧劲,踢起插在地上的铁尺,道人一把抓住,对身后林龙道:“林将军先回大营,此人交给贫道即可。”

    林龙毫不犹豫,拾起长戟,道了句:“道长小心。”说罢便朝来路跑去。

    此时一戟二枪齐出,对方血衣侯又无处可躲,怎么也是个死字。

    但林龙心中怎么都有些不安。

    却见血衣侯单手执刀,作枪使刺向左侧一骑,又松开缰绳,右手径直抓向林龙的长戟。

    落地的是一把铁尺,而铁尺的主人想必是一位不屑于偷袭的磊落之人。

    一名道人自林间腾空而出,整个人好似鸿毛般轻巧,飘然而至。道人落至铁尺近前,朝血衣侯打了个稽首:“贫道铁尺,今来请侯爷赴死。”

    却是血衣侯振臂一甩,将挑起那人摔了过来。

    如此臂力,实非凡人。

    这马道狭窄,三马并驾齐驱已是极限,再腾不出一马的位置。林龙一身武艺自不必说,旁侧二人皆是林龙手下得力将士,陪他征战无数,早有默契。

    林龙早有耳闻血衣侯武艺超绝,可再怎么超绝法,如此迎头而上亦是取死之道。

    又见血衣侯右手隐约间有赤芒一闪而逝,紧接着便以血肉之躯硬撼钢铁,一把抓住林龙长戟的刃端,朝右边一扯,恰到好处的挡下另一骑士刺来的长枪。

    血衣侯胯下骏马一声嘶鸣,双蹄立起。两边四匹马儿撞作一团,血衣侯左手持刀挑起一人,右手控制住林龙与右侧骑士的兵刃,尤有余力,面带狞笑,状若凶神。

    林龙几次抽动长戟,都纹丝不动,他大喝一声,松开兵器,转而拔出腰间短剑,还不等他如何施为,便觉一股巨力由一旁袭来,将林龙连带着另一骑士扫落马下。

    这是要空手入白刃?

    正当林龙疑惑之际,血衣侯左手一刀毫无悬念的撞开那骑士的长枪,一寸未偏的刀刃破开对方腹间铠甲,竟将那骑士挑飞起来!

    林龙自幼习武,十五岁便参军入伍,一生戎马,大小战役皆喜身先士卒,不论胜败,总能全身而退,故而有百战将军的美名。

    他自认,此时若敌我双方互换处境,自己百战不殆的美名便要葬送在此。

    实在是对方应对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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