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要脸当不了皇帝。龙子夺嫡到了后头，就基本都把脸面给撕干净了。
“来立字据吧。”这时谢绾却面露微笑说道。
耶律桓束心底里那点小九九，她心里可是门儿清。
虽然立字据也没有多少实质性的约束力……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可一旦曝光，大梁还是能占据大义。
更何况，皇帝不要脸是一回事，让全天下都知道皇帝不要脸又是另一回事儿，皇帝失去人心，尤其刚登基的皇帝失去人心，同样是很危险的事儿，皇位很可能动摇。
耶律桓束脸色微变，抿抿嘴，想了想，又试探着说道：“陛下可能先说说什么条件？”
“怎么，你有拒绝的余地吗？”沈安淡淡的说道。
耶律桓束皱眉，看向沈安，说道：“靠山王，吾敬重你，但此时吾与贵朝陛下……”
“靠山王与摄政王，可全权代表我。”谢绾淡淡的说道，末了又强调说：“这是朕的意思。”
耶律桓束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只好说：“不错，外臣没有拒绝的条件，但若真要外臣当真叛国……外臣也只能放弃皇位了。”
“不错，还有点骨气。”李承清终于开口，笑道：“放心吧，不是什么违背道义的条件，也不需要你叛国。只需要你登基大宝之后，与我大梁联手，攻入不仁不义的大晋。”
“我二朝联手攻打晋朝？”耶律桓束诧异，随后立刻点头：“如果是这个条件的话，我愿意答应。”
谢绾手一挥，一道国书便飘飞而起，缓缓落入耶律桓束手中。
耶律桓束看了看，发现没问题，就如谢绾说的那样，国书上仅仅只是一纸约定。
约定大梁上下不干扰大辽的最高权力更迭转移，同时也会协助斩断由大晋伸过去的手。
而大辽方面，在耶律桓束登基之后，第一个秋收结束，便至少起兵四十万与大梁联手攻入大晋，之后将大晋一分为二，东侧归于大梁，西侧归于大辽。
此后联盟作废，两朝各显神通，各自发展，最后天命所归究竟为谁便听天由命了。
总的来说是个很公平的约定，便是被曝光了也得耶律桓束没有任何影响，反倒会成为耶律桓束的重要政绩……能在主动只身进入大梁的情况下，与大梁签订这样的平等条约，无疑证明了耶律桓束的能力。
所以这纸条约只会让大辽百官更信服耶律桓束，而不会对耶律桓束产生半点负面影响。
于是他立刻咬破指头，以血签订了自己的名字，并摁了个指纹上去。
谢绾手一招，那国书无风自动，落回到了谢绾手里。她微微一笑，取出传国玉玺，玩国书上一盖，尔后手一挥，国书便复制成了两份，其中一份落在耶律桓束手中。
此国书乃是谢绾以“言出法随”的能力制成，且又有了耶律桓束的亲笔签名，是以哪怕耶律桓束登基为帝，也得受到国书的掣肘，如约出兵，否则必遭天谴，大辽气运也会瞬间消散，不再庇佑于他，也不再庇佑大辽天地。
所以某种程度上说，谢绾还挺希望耶律桓束违约的。
而且这纸约定，要到大晋被彻底覆灭，被大辽和大梁一分为二之后，才算结束。
这才是这份国书最坑的地方，相当于将大辽至少四十万兵马死死的牵制在了大晋。
而谢绾及大梁……
呵呵，国书上并未约定大梁出兵几何，也并未规定大梁不得对大辽动武。
说白了就是各种套路，各种文字游戏。
谢绾嘴角扬起，笑眯眯的。
耶律桓束嘴角也微微扬起，又恢复了先前自信的模样，对着谢绾行了一礼，便直接转身告退。
待他离开之后，沈安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的说道：“先前搅动大梁帝都满城风雨，还死皮不要脸不断接近你的那个家伙，就是这么一个窝囊废么？”
“对。”谢绾啧一声，说道：“别说，我当初都差点被他给骗过去了，寻思着他好歹是个一朝太子，竟然敢只身前来我大梁，还能和当朝皇帝称兄道弟，恐怕是个人物，没想到……”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李承清接话说道，同时轻轻摇头，又接着说：“也是他始终没遭遇什么挫折，才能被他一直满混过去。”
“可一旦受挫，他实际本领如何，便完全暴露出来了，这是半点都做不得假的。”
“是啊。”谢绾颔首说道：“说实话，还真的有点失望呢。”
“嗯？”沈安微微侧目。
谢绾干咳两声，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师父，你觉得，这位大辽的皇帝陛下，大概什么时候会一命呜呼？”
“大约还得两三个月。”李承清说道：“换句话说，约莫二月，耶律桓束便将即皇帝位，九月秋收过后发兵，我们还有十个月的时间筹备粮草，训练兵士。”
“十个月么……足够了。”谢绾轻声说道，同时缓缓抬头，郑重地说：“今年，我大梁必定风调雨顺，无灾无难,全国上下百姓安康乐业，农田收成大好，各国粮仓陈陈相因，足够百万大军三年用度。”
话音刚落，天边便有雷霆炸响，似是与她话语呼应。
同时，她鬓角两缕头发，瞬间化作灰白之色。
沈安皱眉：“绾儿！”
“不碍事。”谢绾摇摇头，伸手一抚，灰白的头发便重新上色，又化作漆黑一片。
随后她缓缓开口，轻声解释到：“毕竟尚未真正统一寰宇，是以言出法随的能力，需要付出些许代价。好在代价在可承受之内，灵力一抚便可恢复，倒是不打紧。”
“也幸亏如此。”李承清揪着的心落了回去，随后轻笑着说：“要换做以为寻常的帝王，便是幸握了这等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能力，恐怕天下尚未一统，便是要暴毙了。”
“所以……代价是寿元？”沈安双手一握，有些关切的问道。
“不是。”谢绾笑着摇摇头，说：“是心力，也可以理解为气血。气血衰弱，自然便会迎来天人五衰。而我体内灵力充沛无比，以灵力补充气血，足够消耗。”
几人轻轻点头。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转眼，十个月时间便已过去。
期间，大辽皇帝一病不起，且终究没能熬过去，死在了疾病之下，大辽太子耶律桓朿无惊无险的登基为皇，大赦天下，守孝三月。
按照礼法，应当守孝三年才是，但天下三分，内忧外患，并无守孝三年的内外部条件，是以最终折年为月，聊表心
意。
随后大辽也开始了备战。
拿出四十万大军，对大辽而言并不算伤筋动骨，但也说不上多轻松，必须全国动员，早做准备才是。
而大梁方面……
就如谢绾说的那样，今年的大梁，是难得的丰收之年。雨水充沛，风调雨顺，灾厄不显，便是被盘剥的极狠的佃户，家里竟也有了不少余粮，足够一家上下食用一年有余。
如此丰收，更是印证了谢绾皇权的神圣性，让她成为有史以来，老百姓口中最为圣明的君主。
粮食充沛，大军数量也上涨了许多，且兵强马壮，实力非常，战士们的精气神都极好。
如今的大梁，在各郡县守兵不动，维护治安，各边境驻军继续屯田驻防的情况下，仍旧可拿出足足百万大军北伐。
但百万大军说起来不少，拉到千里战线，也就那样，想以人海直接碾压大晋尚且力有未逮，反而因为人数过多，战线太长，补给方面很是吃力，效果反而不好。
是以谢绾决定，与大辽齐平，拿出四十万精锐打这一仗。
而主将方面，仍旧需要好好考虑，才有可能一战便攻下大晋全朝。
好在沈安便是天才主将。
十月，谢绾下国书，以大晋太皇太后暴虐无度，肆意干涉朝政为由，举兵北上，联辽抗晋。
战起，任靠山王、大司马大将军沈安为主将，率领四十万兵马北伐。
反正不过是口头约定，大不了当了皇帝以后再赖账就是了。
不就是不要脸吗，有什么的。
想来，你父皇这会儿也没精力再折腾什么了，只要你能回去，太子之位，便稳如泰山，不久后，大辽江山终究会是你的。”
耶律桓束双眼逐渐明亮起来。
他也想通了这点。
于是他立刻说道：“只要陛下愿意放外臣离开即可，其它的，外臣自会处理好。”
谢绾点点头：“但我有条件。”
“陛下请讲。”耶律桓束立刻道……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了，不管谢绾有什么条件，统统都答应了便是，为了皇位他什么都能抛弃。
如今这天下是怎么了？三国皇帝，为何都一代不如一代？
纵观历史，似乎以往的几次大乱世也是如此，乱世家国的皇帝，大多都昏庸不堪，难堪大任。
半晌之后，他才终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直接对谢绾单膝下跪，说：“陛下所言极是，外臣受教了！还请陛下助外臣一臂之力。”
倘若谢绾真的帮他的话，那才是真的害了他，一个勾结敌国的罪名，哪怕只是他人构陷污蔑，却也足够让他失去太子之位了。
当朝皇帝就算再昏庸，也不可能将皇位交给“敌国”的人手中，那无异于亲手将自己的皇朝卖了。
但正在这时，谢绾翻了个白眼，又淡淡的说：“你应该很清楚，我一个外朝皇帝，帮你就是害你。
我能做的仅仅只有一点，将你完好无损的送回大辽去，让你回到你父皇身边，你好好陪着你父皇度过最后的时光。
但他还是犹犹豫豫。
见状，谢绾就明白了，一旦让他登临大宝，恐怕会是个比谢萧策还要差劲的皇帝。
承认了自己的野心，却又无法获取任何帮助……
这……
果然，他还是被谢绾给玩死了。
“终于承认了，看样子，你这人还不算太差劲。”谢绾笑着说道，随后她轻轻摇头：“我不会帮你。”
耶律桓束如遭雷劈，身子颤抖起来，脸色瞬间煞白。
皇位当前，难道还不足以让你豁出命去拼一把吗？所谓富贵险中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方有起死回生的希望，你怎的这个道理都不懂？若不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你如今人在我手中，难道还有觊觎皇位的资格？
呵呵，早有人说你刚愎自用又好谋无断，还以为是故意中伤你，没想到你还真就是这样的人。”
耶律桓束被他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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