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从各个方向呼啸而来的陨石碎片，程思空还能空出目光扫了舒云归一眼，只听他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冷笑，左手「啪」地一声将速度控制器推到最高，右手将握着纵杆骤然一压，引擎「嗡」地一声转速瞬间拉到最大，整艘飞船登时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冲去。
舒云归脑袋差点磕到星体探测仪，在高速前进带来的巨大背推感中他贴在副驾驶位座椅上大声喊道：「障碍物这么多你还敢全速前进？！确定飞行安全课没挂科吗？！」
程思空吹了声口哨，讥笑道：「小朋友，我们空军可没有飞行安全课，当年教官对我们说的就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在对战的时候，胜利才是你唯一该保障的东西。」
「可现在不是对战……」
「后方八点方向有两架飞行器跟着我们很久了，你要是没事干的话，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打掉它们。」
没说完的话噎了回去，舒云归打开船尾监控，发现确实有两架白色圆盘型飞行器一直尾随在他们后面，这两架飞行器没有窗户，无法确定是不是无人驾驶。
「它们一直与我们保持着二十五公里的距离，既不接近也不进攻，尚未达到一级威胁标准，确定要击落吗？」
「这又不是在霍普星域，你还跟它们讲星域准飞法则啊？」程思空不屑道：「联盟飞行学院的学生都这么教条主义吗？」
舒云归「啧」了一声，为了替自己和飞行学院捡回脸面，他调转飞船两翼下的武器炮口，显示屏上的攻击准星很快锁定了那两架飞行器，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蛇形追踪弹朝着飞行器急速射去！
霍普星域的飞弹制导系统已经足够先进，蛇形追踪弹至少可以应对十个以上的虚假目标和目标转向行为，在对战星际盗猎者的战斗中也验证了这种追踪导弹的厉害，它确实就像一条缠着目标不放的毒蛇，不摧毁敌方誓不罢休。
但饶是这样厉害的导弹，却在靠近圆盘飞行器的时候被对方高速旋转带来的强劲气流影响，无数陨石碎片被气流卷到导弹的前进路线上，为了清除这些障碍物，导弹打光了所有辅助弹头，但仍在靠近飞行器的路上被撞上来星体碎片提前引爆。
「用智能导弹对付人工智能还是小巫对大巫了啊。」
程思空操纵着飞船在急速飞行的同时精准规避了所有袭来的星体碎片，他的指尖敲击在操纵杆上，像是某种倒计时。
「喂，如果我现在悬停转向的话，你有把握在它们撞上来之前干掉它们吗？」
舒云归的眼睛都瞪大了，对方咬得紧，以双方现在的速度来推测，如果前者骤然悬停，后者在十几秒的时间内就会撞上来！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程思空就已经挥手将速度控制器拉了下来，操纵杆在他掌心灵活地转了个圈，整个飞船在星云深处来了个急刹车，船头骤然转向，因为转向速度过快，舒云归甚至感觉周围产生了巨大的离心力！
「程思空！我艹你大爷！」
在白色圆盘飞行器贴面而来的瞬间，由于接近速度太快，飞船上的所有武器系统都无法定位它们，舒云归发根都竖了起来，就在那须臾之间，人脑转速超过了任何先进的智能系统，舒云归抄起手动瞄准器，「哐哐哐」就是几下重击！
导弹如银白色的游龙带着金色的焰尾划过船体朝着敌方吟啸而去！
舒云归死死盯着显示屏，握着手动瞄准器的掌心都渗出了薄汗。
如果这一击不能打中，对方就会在十秒钟内撞上来，而他们的下场就是船毁人亡！
不止舒云归，后舱中每一个看见飞弹划过舷窗的人都无比紧张，那一刻飞船中的所有人好像同时忘记了呼吸，他们的视线比任何锁定系统都要精准地紧紧跟随着飞弹看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飞行器与飞弹即将接触的极限距离中，两架急速飞行的圆盘飞行器竟然能在万分之一秒内完成转向，它们如同飞鸟展开的双翅，分向两边划出两道眉形，而舒云归击出的飞弹就从它们中间与二者擦肩而过。
如果说手动驾驶可以完成一台飞行瞬间转向的话，那两台飞行器如此分秒不差地同时转向就一定不可能是人力能达到的精准水平！
至此，舒云归已经可以确定那是无人驾驶的远程操控飞行器。
「该死，我出舱去干掉它们！」
舒云归边说边去解安全扣，但那两台飞行器却停止了前进，它们悬停在飞船面前，像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注视着舒云归他们，但战斗并没有如舒云归意料般地展开，这种令人窒息的「凝视」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很快那两架飞行器竟开始飞速后退，像遇见猫的老鼠一样很快没了踪影。
「不追了？」
舒云归紧蹙的眉心还没来得及展开，飞船忽然猛烈地震动了一下，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就像暴风雨来临前落下的一滴并不起眼的水滴，下一瞬狂风大作，令人无法抵抗的吸引力从飞船后面骤然袭来！
「是引力场！」
舒云归大喊道：「反推引擎！」
「推着呢！」
引擎的自我保护机制并不允许如此大功率的反推，程思空不得不用双手抵住了引擎推进器不让它自动回弹，以此保持引擎满功率运转，试图脱离那要命的引力场。
「不行！对方的引力太大了！飞船会解.体的！我去舱外看看！」
就在舒云归解开安全带、反身拉开驾驶舱大门的时候，舒心竟从门外冲了进来，一个踉跄扑到了舒云归怀里，急声道：「别反抗！外面才是真正的红梦魇号！」
程思空唇角勾了勾，他可是西河军事基地特招的空军飞行员，当年他带队在太空跟星际盗猎者玩你追我赶的心跳游戏的时候，舒云归还在上高中。
舒云归耸了耸肩，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可您老不是已经很久没有摸操纵杆了吗？」
第九星科技衰败，所以那上面的缪斯不仅没能进化成功，甚至还非常屈辱地被人类禁锢在了移民飞船主脑中，直到霍普星域的这个缪斯入侵第九星的时候，才将它彻底吞并。
而蝴蝶星云的科技却异常发达，舒云归甚至觉得，在这个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缪斯，或许不会比霍普星域上的那个差。
他们将会面临一个强劲的敌人，双方实力的差距甚至有可能是碾压级的。
「飞船速度降低为滑行模式，防护罩加到最大值，陨石碎片太多了，把规避系统打开。」
舒云归来到驾驶舱，非常熟练地坐到副驾驶位上，拉过星体探测仪看了一眼，仪器并没能在附近检测出大质量星体，但有梦境中的飞船撞击星体的前车之鉴，舒云归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屏幕。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指挥飞行学院的新学员吧，晚辈。」
舒心点了点头，小声道：「红梦魇号是蝴蝶星云最大的战舰，当年建成剪彩的时候爸爸带我去过现场。」
「那红梦魇号真的有那么大吗？」唐越又问。
「没有没有，它的体量应该比天空岛小一些，因为蝴蝶星云的人口不多，没有必要建造那么大的战舰。」
舒云归瞳孔里的光沉了下来，飞船平稳地驶进了蝴蝶星云中。
和梦境中不一样，真实的蝴蝶星云中并没有制造混乱引力的巨大星体，但并不是梦境产生了错误，而是那些巨大的星体此时已经支离破碎，无数的陨石碎片被风暴裹挟着无法离开蝴蝶星云，它们在星云内无序地飘荡着，时刻威胁着飞行安全。
如果能达到这个同步率，那足以说明他们这次面对的这个缪斯的运算速度要远超过第九星上的那个缪斯。
就像是简单的物种隔离理论一样，伴随古地球移民飞船前往宇宙各处的「缪斯」经过一千五百年的独立发展，已经演化出了不同的亚种，它们实力的高低取决于所在星域的科技发展速度。
就和入侵第九星一样，已经有信徒将这个充满恶意的人造大脑带到了蝴蝶星云，所以它才能利用自身的数据给舒云归他们模拟出如此真实的梦境。
「所以你爸爸真的有一艘飞船叫红梦魇号吗？」唐越问道。
在舒云归的梦境中，其他人的身份都是缪斯程序假扮的，所以他才能通过细微的观察发现对方身上不符合常理的破绽。
但同时，其他人也各自进入了同样的梦境，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舒云归也是假的，但令舒云归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们六个人在梦境中发生的事却是可以相互串联起来的。
他想，这应该就是人工智能程序的厉害之处，它强劲的运算中心可以在舒云归身处的这个梦境事件推进的同时，将这个梦境中发生的事同步到另外五个梦境中去，同时又能将另外五个梦境中主角作出的反应经过细微修改之后同步到舒云归的梦境中来。
舒云归默默听着他们聊天，心想原来蝴蝶星云上真的有红梦魇号，看来缪斯制造的梦境也并不全都是虚假的，但就是这种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的梦境，才更具有迷惑性。
而且，舒云归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缪斯究竟是怎么做到让他们所有人同时进入同一个梦境，但是又制造了各自不同的视角，让他们彼此独立，却又能在同一个梦境中清楚地知道其他人说了什么、做过什么。
第三次重启征程，所有人心中都是忐忑与未知。
随着「须臾光年」压缩时空，蓝紫色的风暴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蝴蝶星云中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是那样的熟悉，却又熟悉地过于诡异恐怖。
他们明明从没有到过这里，但缪斯给他们制造的梦境却和真实的蝴蝶星云环境一模一样，舒云归看着舷窗外，不由心想，这是不是可以证明霍普星域上的缪斯已经到过蝴蝶星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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