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司同宵落败三甲，也是令人唏嘘。
一顿饭吃到陆怀珠都困了，陆蒋氏便带着女儿下去。陆叠山和司同宵还迟迟不肯散宴。
庭外细碎的虫鸣啾啾，几个男人从倭寇那一战，谈到之前陆曜带的几场战役，再说及治国理政，月上梢头，红烛剪了两次芯。
最后司同宵一拍脑袋，“曜儿快快去休息，身体才刚好，不的太劳累！”
陆曜说好，改日再叙，便行礼告辞。
人已走远，直到橙黄的灯笼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司同宵才转过眼睛来。陆叠山道，“还有一个月，陆曜就得随我们一起回京了，这段时间，你们两多聚聚。”
陆叠山本来担心陆曜不太愿意司同宵接近他，陆曜平日里是不愿与陌生人多做接触的，今晚看来，陆曜对司同宵很不错，果然是血浓于水啊，哪里能轻易割断的呢。不过也可能是看在他这个做爹爹的面子上，陆叠山这么自我感觉非常好的想着。
人在危及时刻往往能突然想起某件事，比如此时的陆曜，听了四羽的尴尬的财务汇报傻了眼。
小陆曜平常有点余钱要么给珠珠儿买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了，要么给下属发什么赏钱，这个笨陆曜，难怪讨不到老婆，手头的余钱才个两百两！颓废一番，真是莫大地怀念国库充裕的日子。
叫来两个随侍，低语几句。本想不吃晚饭直接出去办事儿，料想陆蒋氏定会不同意，于是陪着一家人用完晚饭，星夜出去见人。
“不敢当不敢当，”司同宵连连摆手，“你小子当年可是夺得解元，我可并非前三甲！”
陆叠山无辜，“朝廷百官都知，我陆叠山是靠着这张脸嘛！”当年进了殿试之人，容貌都不怎么出彩，嘉和帝确偏偏点了陆叠山作解元，有人猜测是陆叠山与皇亲女蒋氏订婚的原因，也有人是认为陆叠山是靠脸，况且京城美人蒋氏女能嫁与陆叠山，不也是被陆叠山容色所惑么。
自方才见到曜儿，早就不知美味流入喉中是何等滋味了，口欲之欢哪里有眼下父子相聚更具喜悦，司同宵只得道，“你家的厨子，伯伯还能说出个不好的字儿么。”
陆蒋氏招呼司同宵多吃些。
司同宵掐着时间，适时问陆曜喜欢吃什么，平日里喜欢做什么，觉得苏州哪里好玩。能听陆曜多说一句话，他都觉着分开这么几十年，又能少掉几年。
陆怀珠缩缩脖子，“珠珠儿忘了。”
“就知道玩儿。”陆蒋氏轻声教训她。
陆叠山心知司同宵念子心切，“珠珠儿就知去那些个市井里玩耍，大哥是男子汉，也不得整日拘泥于此，以后若是司大哥有空闲，带他去看看苏州的文辩，若是能习得司伯伯绝学一半，也够受用终身啦。”
陆怀珠介绍道，“司伯伯，这是我大哥。伯伯，你评评理，大哥长得像爹爹还是娘，还是我。”
司同宵满口涩然。
陆叠山催促道，“和司伯伯打个招呼吧。”
一勺一勺吃着温热的酒酿，麻木的身体都缓缓暖了起来。
陆蒋氏轻声问，“老婆婆的小木桶拿去还了么？”
司同宵胸腔中绵软成一团，这是他的儿子啊，这是他的儿子啊，儿子给他盛汤了。
“司伯伯，好喝吗，味道如何？”陆怀珠期待司同宵的点评以及认可。
“大哥！”陆怀珠跑过去牵起陆曜的手。
司同宵弯腰捡起摔到地上的勺子，幸而是银勺，没碎。他长得，和她太像了。
陆曜长得比司同宵高处半个头，日子一天天麻痹地走着，不知不觉，陆曜已经生的这么高大英俊了。自他把陆曜送给陆叠山养育，就在也未见过陆曜了。第一次见陆曜之时候，是他重病之时，若陆怀珠不在，他都会夜夜来守。他问悟心师父可不可以换命，陆叠山安慰他，若非当年他把陆曜送出去，陆曜也活不到现在啊。
有时候，人真不知道，最开始的决定是否正确。
陆曜坐在司同宵和陆怀珠旁边，入座后，先是给陆怀珠盛了一碗汤，而后，又给身侧的司同宵盛了一碗。
陆曜深弯腰行礼，“司伯好。”
司同宵站起身，“好，好，好。”颤抖地虚抬起陆曜的胳膊，入坐。
烛光掩映，雾气氤氲，一家人在笑呵呵地盛汤，陆曜甚至有点恍惚，那个梦中人趴在他肩上说，“陆曜我儿，龙座上的那人，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
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正常的司同宵。
司同宵和陆叠山明明是同期门生，他却看上去比陆叠山老上十岁，相貌只能称作中上。父子两并非十分相似，静默的神态，确是十分相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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