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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有点复杂。”
“没错,不好办啊。”
顾安刚要进房就见对门大开,一红一白两大护法似的在床边,从背影看一个揪着胡子,一个坐在床边抠眉毛,床上隐隐约约地躺了个人。
没作多想就走了过去“红爷爷,白爷爷。”
两老像是刚看见他似的,又惊又喜“呀,安安都这么高了!瞧瞧,都有两个我了。”“不错不错,我们家安安越来越壮实了。”
“她怎么了。”顾安没继续等他们扯下去。
红老扁了扁嘴,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好不容易养大的猪,有了白菜就忘了糠汤了。”
顾安眉间染上了清浅的温和“听闻你们要来,我给你带了上回你叫我买的乳酪茉莉饼。”
“看吧,我们安安还是最心疼我的。”刚才那副失落样一扫而去,变脸快的像个孩子。原来这红老也是贪嘴的。
白老哼了声,瞥过头不去看他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顾安走到白老面前,眉目又柔和了几分,白老又哼了一声倒没把头扭开“还有给您的榛子酒。”
“恩,这还差不多。”白老争回来些宠,得瑟地翘了眉毛。
顾安把目光移至床前,平日里跟他争锋相对,张牙舞爪的小姑娘此时此刻毫无活力地躺在那里,恬静地不像个真人。
白老着急他那罐榛子酒,拖拉着顾安“睡着了,没什么好看的,走吧,这么久没见着了,去你房里唠嗑会,给我说说你那快意江湖的日子。”
“那你刚刚是看这个小娃子睡觉?”红老语气不善。这老家伙又想把累赘丢给自己。
“她睡了多久。”顾安没有理会两人的争论,好看的眉轻轻隆起,没等两人回复,突然眉头深锁,唇轻启“梨花白。”
“喂,小丫头,听见没,总不是我骗你吧。”
床上无丝毫动静。
红老额头上划下冷汗“糟糕,千叮咛万嘱咐的怎么还是睡着了。”
“红,红老,这可咋整啊。”白老说着瞥了眼顾安。
红老神色肃然“安,把她扶起来,动作要轻点。千万不能让她察觉到自己在昏睡中。”
“红老儿你是糊涂了吧,她都睡着了还能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
“你这是在质疑我?”
“不是,只是……”
“扶起来,然后?”见两人又要争辩起来,顾安不客气地打断。
“白老儿,多拿几个硬枕,放她身后靠着,使她呈端坐。安,左手中指,放血。”红老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两人。
顾安没有半分迟疑地划开她的中指。白老手忙脚乱,拿了这个丢了那个,生怕出半点岔子。
红老摊开银针袋,取出一根最细长的就往她的眉心扎去。
那不是死穴么。
“红老……”白老欲言又止。
红老自是知道他问什么,凝神屏气“如今只有这个法子。”
梨花白无色无味,待发现的时候十之八九已经侵入肺腑。
解毒有两个方法,一个就是用药,在入睡前,只是时间较久,通常要有三五个月才能祛除干净,且不说药引令人作呕,解毒期间决不能见光受风,也就是说在这三五个月里禾其能活动的范围只有这间屋子。
另一个就是强行逼出,此法过于剧烈危险,受害者往往痛苦难耐,意识低下,所有黑暗的过往都相继侵袭而来,极易在施救过程中留下些病根子。
如今这情况是容不得她来选的了。
此毒最为险恶的地方就在于此,即便及时得到救治,也会落下难以磨灭的阴影。心理上,生理上。
“红老,我怎么动不了了。”禾其突然出声,眼睛却是紧闭着。
白老愕然地看了眼端坐在床上的禾其,也只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简单来说,她现在是在自己的世界里。
难怪红老刻意提醒不要让她发现自己在睡梦中,就是怕她因此走火入魔,落下病身。
“恩,他在给你施针。”放过血,给她缠着纱布的顾安清声道。
“顾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禾其纳闷,难道自己已经困到意识迷糊了?
“刚刚。”
禾其还想问什么,红老却是不给她这个机会,恶言相向“问来问去喋喋不休的,你是要解毒还是要等你问完死透了再解?”
禾其转过头像是要瞪他,眼睛却实实在在的闭着,场面一度的诡异。
“顾安,我还以为我睡着了。”禾其自言自语“我以为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好多人想杀我,我只能不停的跑不停的跑,我不想死,我不想的。我没有害过谁,可所有人,都不肯放过我。”
白老红老都默不作声,他们是在血雨腥风里来来去去,鬼门关外徘徊了多少次。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明知结局惨淡也要走下去。
可她不一样,她只是一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姑娘,手心,眼里都很干净,从未沾染过鲜血。
顾安缠弄纱布的手微微一顿“你现在很安全。”
禾其像是陷入了回忆,对他的话没做应答,过了片刻才幽幽话转
“你挺像一个故人。”
不等他开口,自顾自地摇头“不过你不是。”
“前年华明的红桃兰秋时熟的,也不知今年是何光景。”禾其头转向窗口处张望,神色孺慕,像是透过层层竹林看到了千里外的故乡。
顾安随着她看去,记忆里那个扎着总角的小女孩赤着脚,在桃树下狂野地啃着桃子,脸上的笑纯净地不带丝毫杂质,音如轻铃。
红老拔出了扎在她身上的最后一根银针,缓缓道“你该睡了。”
白老也适时地放回了枕头,让她平躺下来,像是魔咒一般,禾其忽然觉得倦意如山,再无知觉。
“红老儿?”白老小心翼翼地喊着,生怕惊醒了她。
“恩,这次是真的睡着了。等她醒来把该吐的都吐个干净就没事了。”红老一边说着一边整理收拾。
见他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白老休了要说的话。
收拾完东西红老拽了拽顾安“走吧,先让她一个人歇会儿,此时不做兴打扰。我还有其他的事要跟你说。”
顾安站起理了一下衣服褶皱的地方,点了点头
“好。”
“有我在你死不了。”红老没好气地朝天反了个白眼。
有他这句话禾其就放心多了,二话不说溜到了床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是是是。”
“别以为我人老了就好欺负!你这样的小娃子我一揍就是一大把。”
“不敢不敢。”
“不是……那个,那小子回来了。”白老凑到他耳朵旁边轻声轻语。
红老点着她的手一抖,有点慌张,原地转了三圈“快,回床上躺着去。”把禾其往屋子里赶着。
禾其使劲儿地抓住门槛眼角挂着颗豆点大的泪珠子“红老,我不想睡死过去啊!!”
禾其想到外面烂的连叶子都面目全非的紫橄兰,扯了扯嘴皮,努力地出声“是是,我一定牢记在心。”
白老还想说些什么,红老在一旁催了又催“有完没完,等她毒发了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白老意犹末尽的住了嘴,怏怏地瞅了他好几眼。
笑呵呵看了半天戏的白老忍不住开口“那个……红老儿啊……”
“你不许插嘴!现在轮到我教育这不懂事的娃娃了。”红老显然是气还没消。
禾其顺从地双手捂着头蹲了下来,眼皮子都要贴在一块了,默默念道此仇不报非女子!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我告诉你,我可是很凶的!”见禾其矮了自己一个头,扯高气昂地吹了吹自己的白胡子。
禾其见两人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默默起身拍了拍裤子走到两老面前低眉顺眼“求您了。”
白老嘿嘿一笑“这就对了嘛,年轻气盛是好事,你们啊,就是外面那年年盛放的紫橄兰,开的是美,只是太过凌然,总有失意的人想去破坏碾碎。”
“恩~”这么听来就舒服多了。“一个快一点的,一个慢一点的……”
“当然是快一点的。”禾其这个时候倒是毫不犹豫起来。想到有股毒在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了小命,跟西方如来佛话家长说里短去,自然是急不过。
红老跳起来揪住她的耳朵往下拽“我让你说话了么?你这是什么态度?给我蹲下来说话!”
“女娃子我可跟你说好了,我是看在那小子面子上才救你的。”红老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善。
禾其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明白明白,您不是善心突发,您还是那个大恶人,我是蹭了顾安头发丝上的福,买珠送的那个椟!”
伸出手狠狠揉了揉眼角,捏了捏脸部的肌肉,片刻功夫便睁着一双通红泛着血丝的眼睛。
“红爷爷,白爷爷,我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十八个弟妹。我的老母亲正如您这般岁数,日日夜夜,数星星盼月亮地等我回去。这种舐犊之情,您定然是明白的啊。”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悔不当初地低着头捶着大腿。
两老面面相觑,明白啥,他俩又没有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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