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世间再无狗尾草,奈何狗尾只续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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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她从不带什么黑衣面纱,按她的说法,见过她的,都被她杀了。

    众臣敢怒不敢言,敢言的皆被一一做了了结。

    连宋并不觉得她残忍,反而愈发依赖青衣的存在,开始冷落府上的夫人们。

    起初还疑心她是谁的敌细,如今细数她手下的尸体,再无疑虑。

    够狠。

    何为道,何为正,何为法?以杀止杀,方能屠出个真假。

    青衣话不多,可连宋一见她,话匣子就像溢了闸。

    只要有空,便腻着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常常赖在她院子里不走,偶尔喝得酩酊大醉时,被她拎着领子往院外提,瞧她瞪着一双眼睛,忿忿地喊自己登徒子,便觉得有趣。

    “啧,怎么老不理人呢?不愿说话,你放个屁也好!”

    “放个屁就可以崩死你?那我倒是很乐意。”

    “自然是可以的。”连宋仰头喝了口酒,闷声笑了起来,“你可知崩殂一词从何而来?”

    “被屁崩死?”

    “啧,非也。是放不出屁,内崩而死!”

    ······

    乱世浮尘,必有一战。

    晋国公大势已去,吴王蠢蠢欲动,皇上看两处封地交战,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连宋再不能坐以待毙。

    若揭竿而起,等待他的,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役。

    那一身大红色的霓裳,着实惊艳了连宋的眼,他本来要带着她见吴王世子。

    放下的头发的青衣,五官出挑的很,随意搭在肩上的墨发,柔和了这一身凌厉之气。

    “日后就将放下头发吧。”

    连宋的眼神透着认真,朝着青衣就走过去。

    她干笑,后退一步,“扎脸。”

    他再进一步:“原来放下头发的青衣,也可以让人放下戒心靠近。”

    青衣再退一步,“滚。”

    连宋笑意更深,干脆把她封死在书房的角落。

    此番青衣是干笑都笑不出来了。

    两人呼吸可闻时,连宋突然后退一步,他拍拍青衣的肩。

    “吴王世子我一人去见即可,去换你平日里穿的素白罗衫吧。”

    利用人惯了,也是他第一次,不想再利用谁。

    ······

    连宋只觉得对这个无欲无求,却为他出生入死的女子动了心思。

    看着跌宕起伏的海面,眼中波澜不惊。

    拿着兵书,却不想征战,两军对峙,敌强我弱。

    青衣捏着手里的狗尾草转了一圈,瞥了他一眼:“再大的事,也不过成王败寇命一条,陪你走一遭便是。”

    连宋瞧着青衣,眼底是翻腾的波澜。

    ······

    刺杀吴王世子的那天晚上,青衣直到第二天天黑才回来。

    连宋站在庭院里。

    夜色之中,他的身影显得那么疲惫,就连眼梢都有细细的纹路攀爬上来,月色静谧,打更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了。

    ‘砰——’

    府上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女子衣摆上都是飞溅的血点儿,她手里握着一柄剑,头发有些乱。

    青衣回来了。

    连宋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他缓缓回过头去,紧紧地将眉头皱起。

    “怎回来的这样晚?”

    他一边说,一边拦住她的去路,像烙铁一般的掌心去捉她的腕子,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

    “马跑死了,走着回来的。”

    青衣奇怪地看着连宋,这男人知道啊,她万夫莫开。

    她试图将手腕挣开。

    谁知一被他猛地一拉,青衣来不及推搡,就撞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中。

    竟不知他在这样凉的院子里,等了多久。

    连宋紧紧地抱着她,声音有些颤抖。

    “再别叫我这样等了。”

    ······

    他顿了顿,抱着青衣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

    青衣往外推了推他,“说的什么话?吴王不杀了?”

    无上权贵,不要了?

    “我另想别的办法。”连宋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热热地出气,“青衣,如今我只有你了。”

    是阿。

    他只有她了。

    除了她,他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去杀掉吴王世子?

    青衣心中一颤,她似乎有些心疼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在那一瞬间的依赖,直戳她的软肋。

    他很无助呵。

    青衣犹了一犹,终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肩头。

    她接纳了这个男人的痛脚,承认了与他相依为命渐生的情愫。

    ······

    隔日傍晚,连宋忽然满身是血地回了府,他只是拉着青衣说了句,别出去。

    青衣最终还是暴露了。

    她不晓得这世间还有人可以画出那样传神的一幅画,画的就如同将自己的模样活脱脱印在纸上一样,青衣确信她一剑刺穿了那人的心脏,可那人就是没死。

    这世间竟有颗心脏没长在常人的位置。

    连宋正妻——安和郡主一眼就认出,画像上的女子,正是自家府上的青衣,她眼珠子一转,发了狠。

    吴王听信了安和,一纸奏章递交圣上。

    连宋大惊失色,连夜把青衣送到江南。

    小木屋内,他抱着她,叫她等他。

    等他回来娶她。

    “旁的都不要了,大不了我们浪迹天涯。”

    青衣笑笑,好。

    她喝了连宋递来的热汤,竟不省人事。

    没有了青衣做筹码,连宋已无胜算,他自知罪孽深重,故返京禀明圣上,一心求死,保青衣平安,他才是这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

    为了防止青衣得知消息去找他,他这才在汤中做了手脚。

    奈何郡主心机深沉,为了她和连宋不过十岁大的孩子,一路尾随直至江南,提前连宋一步面圣,将青衣行踪透露给吴王与圣上,说连宋已将这女子牵制在江南水乡!

    皇上当即下令,派兵将此女剿死!

    连宋到了京城,皇上与吴王的兵马也到了江南。

    青衣迷迷糊糊中,发现有人拿着她的画像,正比对着她的脸。

    宦官。

    那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尖锐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

    那翻着兰花指的男人,戏虐地挑开了青衣云杉的扣子,她强撑着最后一口力气,一脚踹向他的肚子。

    她跑啊。

    却跑不动。

    她想着连宋临走前喂她喝下的那碗热汤,脑袋一热,轰隆一响,她心里像喝下了滚烫的岩浆。

    她以为可以等到连宋回来娶她。

    不想,一觉醒来就跌跌撞撞地被逼到山脚下的一处荒田,她看着蜂拥而至的官兵,还有那眯着眼睛的很宦官,绝望地用软剑将身体刺穿。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那宦官却不肯放过她,一群官兵拿着戟,有的被她打掉兵器,就拾来粗大的棒子,将她围了起来···

    青衣就这样被剿死在凡间。

    连宋眼中尽是悲鸣与绝望,看着再无法挽回局面,一时怯懦,一时无言,返身去了江南。待他赶到时,青衣已没有了全尸······

    连宋肉体凡胎,死一回,方能位列上仙,可青衣不是历劫去的,死上一回,便是不复万劫,灰飞烟灭。

    那年,多亏少绾手中的冥镜,青衣得以活命。

    千重劫,百世难。

    东华饮了口茶,“如今也不是没有救人的法子,你为难的,不过是与你相似的两个可怜人罢了。”

    偏殿的光线很暗,正值黑夜,墨渊一双眼,深邃如寒塘。

    她接连帮连宋着手除掉几位当朝重臣,还有那些结党营私的分支力量。什么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眼前的只是一个身材单薄瘦弱的女子。

    女子冷酷无情的手段,和冷静沉着的面孔,像是一个噩梦呼啸而至,每个拦在连宋前面的官宦。

    ‘唰’

    剑收进鞘里。

    瞧着连宋那几房夫人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样子,青衣泰然自若地在血泊中抱起双臂来。

    试问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为何要来应征区区一护院?

    “缺钱。”

    ······

    那日,连宋刚刚掌握了其父——晋国公左司弓箭手的兵权,封了子爵,从府中搬了出来,有了一处他自己的府邸。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来历不明的厉害女子,“叫她留下吧。”

    说罢,他搂着两个戏子,嬉皮笑脸地着回了房间。

    “怕这些尸体作甚?死的又不是你们。”

    你看她一身是血地回到屋内,也不需要人安慰。

    风声静谧,异常安静,黑暗之中,青衣拔剑出鞘,几个蒙面的黑衣,皆被她一剑穿心,寒光一闪而过。

    女子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她的身后,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扭曲的尸体,除了飞溅的血点儿,还没有什么能碰的了她的衣襟。

    壮汉们在地上叫苦不迭,她却只是捋过斜在额边的碎发,道一句:摔死你。

    一身凌厉之气,遮住她姣好五官本应有的明艳。连宋只知道他有位厉害的护院,却不知这是朵嗜血的红莲。

    青衣才不是来历劫的,也不屑于什么皇家恩怨,王孙贵族之荣宠,只想快快结束了连宋飞升上仙的劫。

    那玉面小生的俊俏模样,在青衣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浪子。

    庭院里。

    连宋下凡历劫那年,气运薄子尚留白,青衣奉命,护他肉体凡胎周全。

    连宋自诩风流,又因得一副俊俏容颜,作得几句酸诗,引无数女子连连。

    直到现在,连宋仍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青衣一身白衣束发,嘴里叼着根狗尾草,利落地撕下张贴府前红柱子上,募护院的宣纸。

    看似柔弱的拳头,对准了一十八位前来应征的护院,她连剑都懒得出,就轻松将这一十八人一一举过头顶,丢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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