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洗漱完，文萝去了东陵泽的房间。
外头关于她和东陵泽的暧昧传言数不胜数，文萝若真是注重名节的古代女子，恐怕真的非东陵泽不嫁了。
天知道他俩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望见她是洗漱干净才来的，东陵泽随意将手中的折子扔在床上，侧着头道：“过来，帮我擦头发。”
他也是才沐浴过，湿漉漉的黑发散在床边，仅着白色便袍，妖冶的脸颊冰雪般，嘴唇艳红，姿态散漫，与人前的矜贵优雅全然不同。
文萝习以为常，拿起一边的干毛巾仔细的帮他擦头发，他微微闭上眼，安静配合的样子挺稀罕。
往常总要调笑逗弄她几句才算圆满，今日陡然正人君子起来，文萝除了觉得奇怪，还是觉得奇怪。
现在她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在他房里睡到天亮，今晚不知怎的，她睡了会，忽然便醒了。
条件反射的往东陵泽那边望去，却见被褥好好的叠着，屋里寂静无声，只有桌上燃着的蜡烛偶尔爆出火星，外头已然深夜。
她辗转片刻，起身披上衣服准备去小解。
路过一间房时，房门半掩，微弱的烛光从里面透出来，印在她白腻的脸上，房里人压低声音质问的话也跟着飘出来。
“若真喜爱她，纳了回去便是，何必藏着掖着。”陌生清脆的声音夹杂着些微的怒气，辨不清男女，还稍稍有些稚嫩。
然后便响起来东陵泽的声音：“若太子没别的事，臣先告退。”
是储君？
文萝微微讶异。
“站住！”储君急急吼了一声，又放软声音道：“王兄千万不要生孤的气，孤是怕你误会，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向王兄解释，先前的事是马公公一人所为，并不是孤和父皇的意思，你我同为兄……弟，若因一个下贱的阉人生了嫌隙，就太不值当。”
“是。”东陵泽静静等他说完，平平应了声。
听他这副淡然出尘的语气，便知道压根懒得与他说话，储君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开门出去，无可奈何。
文萝想向旁边避开已经来不及，看清出来的是东陵泽，她才松一口气。
东陵泽瞧她眼巴巴的望着他，活像一只等着主人爱抚的宠物，冰冷的眼神稍稍和缓，瞥了她一眼，迈步走了。
文萝关上房门后，东陵泽坐在床上，没什么表情的道：“听到多少。”
“我路过的时候，只听到他喊你王兄，应当是储君吧？”她很坦然。
反正跟在他身边，想躲开这些是不可能的，东陵泽要真防备她，也不会让她跟着，所以她怕个锤子。
东陵泽看出她心中所想，唇边微微扬起一抹笑，“之前还怕的要死，现在反而不怕了？你不担心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文萝一下听出他说的什么意思，摆出一张死人脸：“说得好像不知道就不用死似的。”
光是她的身份，就足够她死的透透的，东陵泽肯接她这个烫手山芋，实则捞不到什么利益，还得防着她是不是什么间谍。
就拿今晚的事来说，换做任何一个上位者，看到她偷听他们说话，心中也会警戒起来，可东陵泽却不会，他甚至还有心情与她闲话。
文萝发现她真的很不了解东陵泽，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身份，也没有觉得她一介女子，与刘志坚那样的人纠缠是有多不堪。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在乎。
敢给大小官员们甩脸子，敢设计陷害汉北将军，敢无视郦国储君，敢将她这个灭国公主不设防的放在身边……该说他自负，还是自信？
东陵泽静静看着她，半响道：“明日即将入京，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我会给你一些盘缠，你自去谋生。”
他开口的话让文萝一惊，脸色蓦地变了。
“这些天你刻意讨好我，索性我平日有些无趣，有你在面前逗个闷子也没想的那么差，你惹了麻烦，我亦能保全你。但我更喜欢你情我愿，一个言不由衷的人整日戳在眼珠子里，心情好时还没什么，心情不好时，我便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毕竟我脾气不是太好，你知道的。”
他柔柔的冲她笑笑，倒看不出心情是好是坏，文萝却被他笑的满身鸡皮。
“是我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一旦做出选择，便没有转圜余地，我希望你明白，嗯？”
他这是摊牌了呀。
文萝不懂，就出去见了下储君，怎么他就转性了，平日十句话不知道有没有三句真话，眼下骤然正经起来，真不适应。
她撇撇嘴，他问的问题她却已经想好。
“我自然是要跟着你的，”她扬唇，笑容明媚，弯成月牙的眼直直望进他眼眸里，“我没有别的希冀，更没有任何不轨之心，只想我与周女能一生顺遂平安，前尘往事早已消弭，活着才是最大的幸福。”
“恳请摄政王殿下允我在王府中做一位婢女！”
翌日，文萝换下艳丽的长裙，跟周女借了身素色衣衫，她眼里绽放的光彩与先前大为不同，引得周女纳罕不已。
“小姐，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高兴成这样？”掂了掂手里换下的衣裳，又道，“你穿艳色衣衫多好看呀，为什么换下来了？”
文萝和东陵泽坦诚完，简直说不出的轻松，闻言哈哈笑起来，捏了捏周女娇嫩的脸颊，叮嘱道：“以后随你叫我什么，就是别叫小姐了，听到没有？被有心人听到惹来麻烦就糟了。”
周女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但还是有些不开心。
“小姐是林公子爱惜的人，叫一声小姐也不为过。”在她心中，自家小姐再不济，也是摄政王府里的半个主子，没见两人都睡到一块了呀，谁敢闲话。
用晚膳时，文萝才听周女说，这是储君的队伍，他们先几天出发，跟他们是同时到达驿馆的。
文萝还未见过储君长什么样，应当年岁不会很大，要不然就是个残疾，左右不过这些理由，否则也不会让东陵泽捡漏当辅政摄政王。
文萝忧愁的却和她不一样。
东陵泽知道她的身份，当然不存在治她的罪，他甚至会庇佑她，且他这人虽口上不饶人，待她却可圈可点。
她忧心的是自古后宫修罗场，她没有把握能有足够的手段自保，也不想在皇权倾轧中失去本心，更不想一辈子当个虚假的宠姬，陪着东陵泽演戏……若哪天东陵泽遇到可心的姑娘，他有了王妃，她又如何自处？若她哪天看上什么少年郎，真心喜爱对方，是不是也不能自由嫁人？
形势比人强，再如何辗转反侧，她还是不得不在刘志坚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坐上回京的马车。
离了洋河，一路颠簸，快入京时，他们在城外驿站休整一夜。
驿馆内还停着一列行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面容肃穆，守卫森严，出入都要手谕。
许良叶不过是个属下，废了便废了，多的是人为他赴汤蹈火。
所以，他表面上诚惶诚恐，却也不是真的惧怕。
风水轮流转，今日是他在这里伏低做小，他日如何，就不一定了。
她没想过一辈子孤独终老，也没想过能和东陵泽怎样。
跟着东陵泽，固然能安然无恙，可失去自由，她能承受这个代价吗？
莫名其妙变成宠姬的文萝和周女两脸懵逼。
周女显得比文萝都要焦急：“小姐，这样不行啊，若你的身份被发现，那可是杀头大罪，就算摄政王不计较，可朝臣、郦国的朝纲不允许呀！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小姐，刚刚脱离虎口，又落了狼窝。”
偏偏许良叶倨傲自负，平日里他也就睁一只眼闭睁一只眼，哪知道刚来洋河，就给他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心中知道，摄政王并不是有心要将他置于死地，这次的事不过是敲警钟，至于是警醒他哪方面的，彼此心知肚明，真到直白挑出来的时候，离两国开战也不远了。
在洋河又蹉跎了两日，原本的行程一推再推，终于到了启程回京的日子。
文萝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刘志坚不知是不是还在疑心她的身份，借着公事三番五次来找东陵泽，有时看到文萝不在东陵泽身边，都要假意询问一番，再夸赞一句东陵泽对她荣宠至深。
刘志坚心里思索着，开口时语气越发诚恳：“许指挥此次受奸邪蛊惑，酿下大祸，为了两国友好和平，我王已派人传令，罪臣许良叶任由郦国处置。除此之外，大王亦许诺割地赔款，具体公文明日便能呈到摄政王面前。”
将赔罪的公文呈给东陵泽，这要是在其他国，保不准被迂腐的使臣参个越俎代庖的本，可现在谁都知道，这郦国怕是要变天了。
对于他这个冲动莽撞的部下，刘志坚是真的心累。
外界都在传他大老粗，胸无点墨，可这么多年战场沉浮，他依然一路高升，这就是关于他智商的最好证明。
他不需要多么运筹帷幄，只需要不出大的差池，以他的家族背景和势力，荣华当然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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