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着小鼻子，断断续续道：“可是我……哇……今年……都没吃蔬菜啊，今年……肯定……不长高了。”
程淮安和叶梨皆是愣了一愣后，才反应过来程池小朋友的意思。
头一回撒谎骗孩子的无良爸妈意外遭遇滑铁卢，只得一边感慨这孩子居然会这么小就会反推，是不是有点太聪明了，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抚着被自己反推结论吓哭了的小家伙。
等眼角还有泪痕的小朋友睡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第二天是周末。
一家三口回裴家陪老太太吃饭。
被赶出门的裴弘想见孙子，等到午饭时分，又厚着脸皮回了家，若无其事招呼吴婶多摆一副碗筷。
由于程池小朋友要来，吴婶刻意做了一大桌子菜，可乐鸡翅、卤味拼盘、白灼虾等等，样样都依着他喜爱的口味来准备。
可往日抓着小鸡翅吭哧吭哧吃的开心的小朋友今天却板着一张小脸，举着小胖爪子一直往面前小碗里装蔬菜，西蓝花堆得高高的，直往小碗外掉。
他这一脸“我很不开心”的样子可把裴老太太心疼坏了。
“我们小西瓜今天怎么不吃鸡翅了？吴婶做了好多个呢。”
程池小朋友还是很恩怨分明的，朝太奶奶笑出一口小白牙，奶声奶气地道：“爸爸说只吃肉，不吃蔬菜会长不高。”
小家伙顿了顿，皱着包子脸，有些苦恼的样子。
“可是我人小啊，一餐只能吃辣么一点点，要是吃饱了肉肉，就吃不下蔬菜了。”
话一落音，除叶梨之外，屋内剩下的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程淮安，浓浓的谴责之意溢于言表。
程淮安：“……”
他以为昨晚已经解释清楚，又道完歉哄好他，这事儿就该翻篇了，没想到这小家伙还学会告黑状了。
他该庆幸大哥一家今天没回来吗？
装满西蓝花的小碗已经被大家长们清空，里面重新放进去一个上色均匀漂亮的鸡翅、一小个卤鸡腿、还有几个剥好的、白嫩嫩的虾。
胖爪子上还抓着个鸡翅的程池小朋友眯着眼，吃得一脸满足。
程淮安默默和妻子对视一眼——
改正程池小朋友挑食的毛病着实任重而道远啊！
晚上回家之后，小肚子吃得圆滚滚，半天才消了食的程池小朋友躺上软乎乎的小床，吃饱喝足之后，小家伙决定大方原谅试图阻止自己吃肉的无良爸爸，一脸兴奋地嚷着要他继续给他讲霍比特人的故事。
对上那双和叶梨有点像的小桃花眼，佯装生气的程淮安瞬间败北，满心无奈地轻轻掐了一把那张圆嘟嘟的小脸，继续拿起床边的故事书：“All that the unsuspeg Bilbo sa that m as an old man ith a had a tall pointed blue hat……”
他声音沉缓，遇上难懂的单词和句式，就停下来给程池小朋友细致又风趣地讲解一番，逗得小家伙不停咯咯直笑。
伴随着爸爸好听的声音，程池小朋友沉沉进入梦乡。
梦里面，他自己也化身小英雄，和比尔博一起，追随着灰袍巫师和奇奇怪怪的小矮人们，一起去探索未知的中土世界。
调暗床头灯，程淮安轻手轻脚走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回了主卧，已经躺上床的叶梨偏头看他：“小西瓜睡了？”
年过而立、和儿子斗智斗勇失败的男人，这一刻忽然后知后觉生出了一点不太明显的委屈感——
他们结婚一年之后，叶梨怀上程池小朋友。
当时也不知是叶梨一贯身体好，还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太听话，整个孕期，叶梨都没太受罪。
头两年，除了有些爱黏人之外，程池小朋友确实是很乖巧的。
白白胖胖、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娃娃，每天都会眨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你。从学翻身、到会爬会走，从只会呀呀乱叫，到第一次叫爸妈，见证血脉相连的小朋友长大的过程确实奇妙无比。
饶是程淮安经常吃醋儿子占了叶梨太多注意力，可自己一看到小家伙，心里也总是不由软成一团。
现在乖巧的软团子不知不觉长成了芝麻馅。
自己在叶梨心目中的地位好像也总是要排在儿子后面那么一点点。
程淮安暗自叹气，早知道，就该晚两年再要孩子了。
察觉到他情绪有点不对，叶梨轻声问道：“怎么了？”
程淮安没回答，只揽过她的腰，狠狠亲了上去。
唇齿交融之际，他忽又起了另外的念头。
放在一侧的微微撑起身子，程淮安垂头，看着桃花眼泛着水光的、微微喘气的妻子，声音不由低哑了几分。
“叶梨。”
“嗯？”
“再给我生个女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写作业了。”
丢下这一句话，小少年就气呼呼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程淮安下班之后，才去简家接了老婆孩子回来，一路上儿子脸色都臭臭的，他也不好当面问，此刻仍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
叶梨看了眼趴在程淮安怀中睡得正熟的女儿，神色柔和下来：“小芒果今天和简家的小涵风玩得很开心。”
程淮安挑了挑眉，瞬间明白了因由所在——
程池小朋友五岁半的时候，叶梨生下小芒果。
裴元洲妻子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作为裴家两代之中唯一一个姑娘，小芒果几乎是在家里所有长辈万般宠爱之下长大的，就连常年定居国外的程凝都重新在国内置了房产，时不时回来住上一两个月，就为了能多看看自家这个小外孙女。
和亲妈不一样，小芒果是个非常爱笑的小姑娘。
小芒果刚出生没多久，这个特征就显露无疑。醒的时候，大人随便一逗就咯咯笑，就连在睡梦之中，嘴角偶尔也会弯出个甜甜的小弧度来，看得人心都能化掉一般。
程池小朋友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妹妹。
放学一做完作业就开始陪妹妹玩，程淮安、叶梨和家里堆积成山的玩具通通都要往后排。
正因为如此，从小芒果口中蹦出来的第一个有意义的词不是爸爸妈妈，而是清晰无比的“哥哥”。
为此，两位家长还小小的醋了一番。
长到三岁的小芒果是个实打实的小甜姐儿，她是家里所有长辈的贴心小棉袄，和裴家两位小堂哥关系也还算不错，可最黏的还是程池小朋友。
晚饭过后，要迈着小短腿和哥哥一起散步，睡觉以前，要听哥哥讲完故事才肯闭眼。
简家的小涵风只比程池小几个月，被爷爷奶奶带去国外待了近两年，最近才回国，没想到，倒是和小芒果有几分“投缘”。
可对于程池小朋友来说，在妹妹身上尝到“被冷落”的滋味，这还是人生中的头一回。
叶梨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还是有一两分担心。
“要去哄一下吗？”
程淮安正要回话，怀里的小姑娘却正好转醒，小脑袋在他脖子边蹭了蹭，奶声奶气地嘟囔了一声。
“哥哥。”
大家长当即黑了脸：“随他去吧。”
这小家伙就只惦记着哥哥，该吃醋的应该是他和叶梨才对。
睡饱了的小姑娘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看清了抱着她的人，吧唧一下在程淮安脸上亲了一口，甜甜叫道：“爸爸~”
大家长毫无原则，脸色瞬间又阴转晴。
“我家小芒果今天玩得开心吗？”
小姑娘点了点小脑袋：“开心。”
说着又张开两只小短手，甜甜朝叶梨撒娇：“妈妈也抱一会儿。”
叶梨从程淮安手中接过女儿。
小芒果同样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几下：“哥哥呢？”
叶梨：“哥哥回房写作业了。”
“我去找哥哥。”说着就要从叶梨怀中下来。
看着迈着小短腿跑去儿子房间的小姑娘，真·被冷落的两位大家长默然又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儿子大概是用不着他们二人哄了。
***
翌日一早。
一家四口坐在饭桌上吃早饭。
程池小朋友正耐心帮小芒果把煎蛋切成小块，却忽然听见妹妹软糯糯开口问道：“妈妈，我们今天还去涵风哥哥家玩吗？”
程池小朋友手中的小刀一顿。
大家长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闺女才这么小，怎么好像就有那点要被别人家小子拐跑的迹象了？
叶梨也有些不解：“小芒果还想去？”
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想去的。”
小芒果本来就是家里的小公主，提出的又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大家长也好，小哥哥也罢，不爽归不爽，可谁也不忍心对她说个不字。
去简家的行程就这么敲定了。
只是临出发前，程池小朋友还是没忍住闹起了别扭。
原因是小芒果翻出了自己最大的那个书包，往里头塞了一个大娃娃，说是要拿去给涵风哥哥的。
“我不去了。”小少年脸上带了点受伤的神色，顿了顿，看着妹妹，又认真重复了一遍，“我不去了，我要写作业。”
小芒果已经把那个快要比她人还大的小书包背在了背上，闻言不由撇了撇嘴：“哥哥真的不去吗？”
程池小朋友垂着脑袋：“嗯。”
“那好吧。”小芒果有点小失落，“那哥哥要在家等我哦，我很快就回来。”
程池小朋友脑袋垂得更低了。
将心情不好的儿子托付给程淮安之后，叶梨这才领着小女儿去了简家。
慕雅头胎也想要个女儿，可惜未能如愿，生小涵风的时候又受了点罪，简飞白说什么也不肯要二胎，她只好拿叶梨家的小芒果当自家女儿一样疼。
得到热情接待的小芒果吧唧亲了慕雅好几下后，这才迈着小短腿走到了简涵风小朋友面前。
和芝麻馅儿的程池小朋友不一样，简涵风小朋友俨然就是个小闷葫芦。
“涵风哥哥。”
简涵风：“小芒果。”
小芒果弯起眉眼，费力地用小短手从身后的书包中把娃娃拽出来，递到简涵风面前。
“给你。”
简涵风小朋友抿着嘴，矜持地回了句“谢谢”。
小姑娘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声音又软又糯：“涵风哥哥，我能用这个娃娃和你换个玩具吗？”
简涵风：“……”
原来不是送给他的啊，好像有点……小失落。
顿了顿，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小芒果：“昨天哥哥玩的那个。”
面前的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眼睛跟月牙似的，皮肤白嫩，五官精致，像摆在橱窗里的瓷娃娃一样。
要是家里也有一只就好了，他想。
少年沉默两秒，点了点头，起身往房间走去。
叶梨板起脸：“小芒果，你怎么可以问哥哥要东西？”
“我和哥哥换啊。”小姑娘撇了撇嘴。“不行吗？”
叶梨还未来得及回话，就听慕雅理所当然道：“当然行。”
不一会儿，简涵风就从房间出来，手中拿着的赫然是才刚买回来不久的限量版超人手办，小少年走到小芒果面前，妥帖地将手办放进她背后的书包之中，又细心帮她把拉链拉好。
小姑娘转过头，开心地在弯着腰的小哥哥脸上亲了一下。
脸微红的小少年：“……”
慕雅瞬间挑了挑眉。
叶梨：“……”
回家的路上，叶梨看了眼一脸兴奋不停催促她开快点的小姑娘，再次问道：“为什么要和涵风哥哥换礼物？”
小姑娘歪着脑袋：“哥哥昨天一直拿着玩。”
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哥哥应该指的是她家程池小朋友。
叶梨：“……”
她家这姑娘好像也不知不觉长成了芝麻馅儿？
想着估计仍在家里生闷气的儿子，叶梨慢慢弯起唇角，稍稍加快了点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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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69章论坛体太多的补偿吧，春节番外就不写了，营养液和霸王票明天再谢，么么哒。
小西瓜是紧跟网上潮流的裴奶奶给程池小朋友取的小名。
妈妈罕见这般温言细语，可得到肯定答复的程池小朋友瞬间哭得更大声了。
叶梨一头雾水。
他们夫妻二人都是高个子，儿子才四岁，就已经长得比同龄小朋友稍稍高出一截了，这个“以后要长不高”的结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偏头，疑惑地看向大的那个。
目带谴责地看了眼程淮安后，叶梨一时也不知道该拆台，还是顺着他搭的台唱下去。
毕竟儿子挑食确实是个大问题。
沉默两秒后，她放柔声音：“那我们小西瓜以后乖乖吃蔬菜，就能长高了啊。”
正在念书的程淮安顿了顿, 盯着儿子白嫩嫩、胖乎乎的手臂看了两眼，思及最近让他们夫妻二人颇为头疼的挑食问题, 肃起一张脸, 一本正经忽悠道：“因为他们每天只吃肉, 不吃蔬菜, 所以才会长不高。”
程池小朋友鼓着一张包子脸，揪着小被子，皱着眉小大人般沉思起来。
程淮安趁热打铁：“明天我们少吃一个鸡翅，吃几块西蓝花好吗？”
程淮安无奈摊手，解释道：“我刚和他说，霍比特人因为只吃肉，不吃蔬菜，所以才会长不高。”
叶梨：“……”
叶梨没理大的那个，心疼地抱起儿子, 轻声问道：“怎么了？”
小朋友举着小胖爪子环住妈妈的脖子，抽抽噎噎道：“我以后要长不高了。”
仰躺在床上的程池小朋友歪着脑袋, 十分不解地眨巴了几下酷似妈妈的一双桃花眼。
“爸爸。”四岁大的孩子, 声音仍有些软糯，“为什么霍比特人每天吃两顿晚餐辣么多, 还是长不高呢？”
叶梨一走进来，就看到一大一小两张有点相似的委屈脸。
小的那个一脸我被欺负了.jpg
大的那个一脸我什么都没做.jpg
话刚落音, 沉思完的程池小朋友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门未关，哭声轻而易举便惊动了屋外的人。
“In a hole in the ground there lived a hobbit. Not a nasty, dirty， et hole……”
男人坐在小床边, 捧着故事书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声音低沉又轻缓。
“……They are (or ere) a little people, about half our height……especially after dinner, hich they have tice a day hen they get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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