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天机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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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衍说道:“不可谓毁,都是他朱重八的子孙。”

    吴六指听得此处,厉声说道:“你为了当年鱼姬之死,抱恨太祖,兴刀兵只为了一己私仇,致使生灵涂炭,于心何忍,他日泉下你有何面目去见先生?”语气之中满是愤怒。

    道衍听到此句,刚才强压着的愤怒,突然爆发,喝道:“当日要不是朱重八为这天下,丧心病狂逼死鱼姬,她就不会死,他不就是要这天下,要天下人都随他的愿,我偏偏要他死不瞑目。”说罢桀桀怪笑,连自己都奇怪,自从那夜力斗戒生和尚,后取了陈友谅的首级之后,三十多年来自己所想的都是仇恨,也隐忍了三十多年。更是在少林苦修三十年,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愤怒过,三十多年来压制的仿佛不是仇恨,而是疼痛。

    吴六指听得此话更是愤怒难当,骂道:“今天的你才是丧心病狂,当日只是死了一个鱼姬,你今日大兴刀兵,生灵涂炭,却是死了千千万万的人。你何以面对苍生啊?”原来当日朱元璋与汉王陈友谅僵持与鄱阳湖中,数月难有破敌之策,后有人提议汉王素好女色,以鱼姬为饵,刺杀汉王,如若得手,到时汉王一死,破敌当一举而下。天机军师及姚广孝极力反对,但是朱元璋破敌乏术,便采纳了这美人之计。不想美人计为汉王识破,设下瓮中捉鳖之局,鱼姬力战戒生和尚而被擒,后遭戒生和尚蹂躏,死于非命。想起往事,再看看眼前之人,饶是吴六指饱经忧患之心,说话的语调之中不禁呜咽。

    道衍回想往事,记起鱼姬一颦一笑,蓦然想到佳人已逝,所有的愤怒都归于仇恨,平静的仇恨,再不争吵,说道:“鱼姬死了,天下与我何干,苍生又与我何干?”复又说道:“想来你也不会说,罢了罢了。”

    似乎回想往事将他所有的精力都耗尽了,转身便欲走,只听吴六指说道:“慢着,今日你来得去不得,我要你横尸此地。”言语之中似已有杀气。

    道衍听得此话,却似有不屑,说道:“时至今日,故人死一个便少一个,你不告诉我,我不怪你,我走后也不会有人再来找你,我更不想杀你。”

    吴六指听得此处,笑道:“当年你才智武功远在我们之上,今日你要杀我本就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当日先生给我留下这件屋子,想必还是有些用处。”

    道衍环顾四周说道:“你的机关之术确实天下无双,但是加上区区一个五行奇才阵我还不放在眼里。”

    吴六指慢慢说道:“当日你才智天纵,先生念及我武功太弱,授我周易术数布阵之法,可每每到了最后却是你领悟的比我多,反过来是你给我讲解。”回忆往事却是百感交集,轮椅不扶自动,却自屋子里面行至院子里面。

    道衍看着这自动前进的轮椅,眼神满是惊讶,说道:“时隔多年,你的机关之术竟然精妙到这种地步了。”

    吴六指对此却不以为意,只是说道:“吴某不才,身为人臣,当一死以报,得罪大师了。”

    道衍听得‘大师’二字,知吴六指已将当日情分断了,心中仍是有些难受,却也无奈,说道:“时也命也,也罢也罢。”也不再多言,心中开始警戒,自进院子起就发现乱石竹木是一个五行之阵,却不难破,自己片刻之间就破了此阵,所以自门中走到堂前,一路七曲八拐。虽然自己自负今日,武功能和他一战的人江湖上最多不超过四个,但是吴六指机关之术天下无敌,外加刚才他说这件院子是青田祖师所建之物,心下更是不敢大意,自己半身武功、一身奇术尽皆是伯温公所授,伯温公之才,自己是万万难以望其项背的。心想如若他在世,便是十个燕王和自己恐怕早也横尸沙场了,所以自己才隐忍了这么多年,后伯温公和朱元璋相继亡故之后才策动燕王造反。

    吴六指说出手便已经出手,只见双手在轮椅上的机括一按,轮椅便快速向斜前方奔去,道衍知是阵法枢纽所在,毕竟这么多年未逢敌手,此时心中也是激动,期待一斗青田祖师和鬼斧神工吴六指合建的阵法。

    吴六指往院中一块凸石一拍,阵法已然启动,原来整个院子都是机关控制,看似杂乱的石头,木桩在机关的作用下开始转动,金生土,木生火,水火相交,一个简单的五行阵却活了过来,倏忽转变,奥妙无方。

    道衍见阵法活转,才知此阵之妙,青田祖师之才外加吴六指机关之奇,缺一不可。若无祖师之才绝难布此活阵,配以吴六指的奇巧机关才能让此阵运转完美无瑕。不及多想,阵法之威显现,自己在阵中忽而觉得飞沙走石,忽而奇寒无比,有时却是如置身烈日沙漠之中,寻常人难免为阵势所慑,但是他心中明了这是极绝巧之力,扰人心神,略有‘四象诛龙阵’之意,显造化之功,心下亦不为此幻觉所动。可是夹杂在阵中的机关却是致命的,乱石和木桩随时便有强弩短箭射来,自己却看不出来机关是怎么发作的。只能见招拆招,全身布满大金刚之力,手中运劲将箭一一拔落,不多时也是出了一身汗,想来自己近二十年从未遇此危险。一盏茶功夫过后,看到机关虽凶狠终究是杀伤力有限,而阵法之威却旨在困人,若是寻常人被困住,必然死于机关之下,可是自己一身修为,精进于斯,却是有惊无险,可是还是佩服祖师之才,吴六指之巧。

    想到这里,心下更加从容,便开始侧目去观察阵法,要想破阵必须找出阵眼,再破阵便是简单了。心想五行相生也相克,观看此阵,金、木、水、火、土五行转化极快,完全没时间以反五行之法破得此阵。看吴六指时,轮椅转动,在旁极力驱动阵法,约莫半炷香之后,虽无性命之忧,自己浑身便已湿透。功夫越深,精神越强,看得片刻,只见无论阵法如何变化,吴六指和一片看似银镜的东西总是相对在自己两侧,或是左右,或是前后,后无意抬头望天,看见月居天中,明如玉盘,忽而想明白,那一片镜子,无时无刻莫不倒映着天上的月亮。明白此中关窍,心中豁然开朗,脸上微微一笑,僧袍鼓起,双袖挥舞,似铁板一般,却是流云铁袖的功夫,射来的飞弩箭矢莫不俱断,舞得兴起,随手一抓,却是少林龙爪手,抓得两支箭在手,手上用力,箭身本为木质,却因道衍至阳之力而自焚,道衍却以火箭激射那面镜子,镜子应声而碎,其余射来的箭矢碰着僧袍,为真气所阻,再也射不进去,全部落在地上。自打镜子碎了以后阵法却停了下来,一切归于平静,只见吴六指满眼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似乎却又在意料之中,连连摇头。

    道衍眼神之中流露出欣喜之色,拍手说道:“先生阵法果然精妙,阴阳化而生五行,五行互化互生。当然鬼手天工果然奇巧,要不是你这个阵法也不至有如此威势。”

    吴六指说道:“精妙又如何,还不是败于你手。”

    道衍只是说道:“最绝的地方在于你以镜为媒,得月之精华为阴,以自己男人之身为阳,阴阳互换构成阵眼,妙哉妙哉。”惊喜之情流露殆尽,如同一个画家见到一幅绝世名画,诗人在慢慢吟唱绝句一般。

    吴六指遇得挫败虽似在意料之中却是绝望异常,眼见道衍出手间武功已至化境,那一身内功修为似已刀枪不入,至阳之力可使木自焚,凭此自己便胜之无望。吴六指本就对武功不甚着迷,只是沉迷于机关奇巧之术,术数布阵之法也是马马虎虎,但是刚才奇阵之中道衍所露的功夫却是高深之至。佛门正宗大金刚之力,虽逊于少林金刚不坏体神功,但是练至最高境界,寻常刀枪兵器却是难伤,拳掌脚指皆可发力,是一门极上乘的佛门功夫。

    门下四大弟子,老头子是带艺投师,所学非正宗佛门功夫,却是别家的一些点穴手法还有枪法;余去病好毒,主学的则是药理毒术,杀生刀却是少林罗汉刀为基础,兼修当年戒生和尚的杀生刀法,杀生刀法却是自己当日与戒生和尚对战之时,全凭自己绝世才智,过目不忘之能学得。唯有花生自幼跟随道衍,习得一身正宗的少林佛门功夫。

    那一手枯木自焚的功夫,吴六指却不识,则是天目山白眉道人也称火道人的五雷轰心掌,据说功成时,肉身凡胎可得三昧真火,一昧枯木自焚,二昧烧杀万物,三昧之威却不可想象,毁天灭地,为当年太上老君炼丹之力,这些终究是江湖传言。

    白眉道人三十岁时便已眉发皆白,常年居于天目山极阴之地,须得在极阴之地消除这至阳之力,可终究是肉身凡胎,须发皆白也是为这至阳之力所伤。三十岁之前,尚有人或为仇或为利与之一战,可是最后敌人也都死了,中掌部位如焦炭,面目皆黑,死状极其惨烈,待三十岁白头之后便再也无人找他挑战了,至于道衍如何习得天目山白眉道人的五雷轰心掌也只有道衍自己心中才明了。

    吴六指眼见道衍神情,抬头望天说道:“先生在天有灵,六指不孝,违背你老人家遗愿,为了家国大义,不得不动用神火天鸦以诛奸逆。”语调之间夹着一些哭腔,不知是为了违背遗愿之愧疚还是动用这个号称神火天鸦的极厉害的东西,将杀伤故人而心痛,也许在他心里也是不知。

    虽然昔日的姚广孝变成了今日的道衍,却是事出有因,为仇所困,他自号道衍也是念及昔日的情分。生灵涂炭,已然铸成大错,想来一个念旧的人很难想象他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动用那件东西之后,自己知道衍纵使武功再高也未必能接得下那雷霆一击,到时势必有死伤,自己又是于心何忍。

    及至大明开国,青田门下也只得徐无际和吴六指两人,吴六指伤于混战中,万马过后,侥幸取得性命,可是双腿便是废了,只留下大腿的两截。所以剩下的江湖侠士便由徐无际领导,却没有官爵,近年来更是培养了新一代的青衣,便是纪刚和云开等人。

    吴六指想到姚广孝便是道衍,不禁唏嘘,说道:“先生在世之日,常常叹息你英年早逝,后开创这大明帝国,却不想毁于你手。”越想越觉得世事无常。

    朱重八是太祖朱元璋的小名,吴六指听闻他直呼太祖之名,情绪又是如此激动,心下的想法便觉得多半是真的。此时已是愁云满面,刚才又见故人的欣喜之情也没了,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悲凉之感。说道:“你所问,我本也不知,就便是知了,即使血溅当场也不会说一个字出来。”说完之后长叹一声,复有说道:“当日徐无际曾说,燕王手下第一谋士,总觉得有似曾相识之感,我们却不曾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你。”

    道衍听得此处,便说:“不错便是我,就是我。”眼神空洞,却没有任何神情。

    吴六指听得道衍承认,哼哼两声,却是笑了出来,笑声满是无奈,说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想不到啊想不到,道衍,道衍。”心中已明白这个名字之意。

    青田门下,四人当中数姚广孝最为聪慧,智计武功远胜其余诸人,却是恃才傲物,性格略显偏激。他本是带艺投师,比刘伯温小不了几岁,两人也是亦师亦友。吴六指本为木匠,于土木机关之术却天赋异禀,刘伯温爱惜其才,悉心指导,后于这方面更是青出于蓝,所以人送外号鬼斧神工。鱼姬本是刘伯温自小收养,收为义女,却不雅好琴棋书画,当逢乱世,刘伯温便传他一些功夫,见其为人侠义尚武,青田子便请名师教导,以小蛮剑相赠,轻功和剑术更是精绝,后亡故。徐无际相比众人,性情温和,少年老成,更得刘伯温喜欢。

    当日云开侥幸以小蛮剑伤了道衍,却是道衍眼见故人之物,睹物思人,失神所致。

    当年青衣实际便由姚广孝领导,或窃取敌情,或于数万军中刺杀敌方将领,得青衣之助更使刘伯温如鱼得水,先发制敌,决胜千里之外。后鱼姬遇难,鄱阳湖一战,人人都见得姚广孝力斗戒生和尚,虽掌诛戒生和尚,但也为杀生双刀横穿腹部,跌落湖中。最后连尸首都没找着,人皆言其已葬身鱼腹。

    被称为吴六指的屋子的主人失声说道:“在下故人屈指可数,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阁下是谁?”似乎不出门只听声音却不知道衍是谁。

    道衍听到这话,慢慢说道:“日月照山河,青衣看江湖。”短短的十个字,却是一字一顿说的极慢,在静夜里分外明显,也是一字一字敲在了吴六指的心上。

    待道衍说完,却听房门忽然开了,一个人打开了房门,吃惊的看着道衍,眼前这个胡子都已经白了的和尚,眼睛里似有泪珠泛出,几乎不可置信的说道:“姚广孝,真的是你吗?”

    当日老一代的青衣俱是追随天机军师刘伯温而来,刘伯温为浙江青田人,无心江湖纷争,苦心修道,为救黎民于水火,出山相助乞丐皇帝朱元璋,期间招揽江湖侠士,相助朱元璋。

    江湖之人,浪荡惯了,自不受管束,便由刘伯温领导,皆出身武林,本是草莽布衣之辈,所以号称‘青衣’。刘伯温虽不喜习武,却精通医道,创得一套内功心法,收了姚广孝、徐无际、鱼姬和吴六指等四人为门下,传于四人,却不以师傅自居,众人只称他为先生。刘伯温本人自号青田子,信奉道教,青田一派油他首创,所以门人弟子也就称其为青田祖师。想来姚广孝虽已出家为僧,却取了道衍这个古怪的称号,道衍二字可谓是饮水思源,感念刘伯温修道之故。

    吴六指听闻此问,心下疑云顿生,不禁想起来那个传闻中燕王座下的那个人,可是想到眼前此人,当年也是青衣一员,为了驱除鞑虏,热血奔走的光景,说什么也不信自己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听得姚广孝报上道衍这个名号,此刻道衍发问却不作答,只是说道:“要不是有你,大明江山也不至于今日,天下黎民百姓也免遭涂炭,罪孽啊。”

    只听道衍听得这个说法不禁失笑道:“世事难料,谁又知道了?当年朱重八逐鞑虏,杀汉王,破世诚,自以为创下万世功业,谁又能料到死了四年之后,子孙自相屠戮,乃至今日。”

    屋里的主人听得道衍已经走到房门跟前,鼻子微哼了一下,似是惊讶,出声问道:“贵客何以深夜前来,有失远迎,不知所为何事?”

    道衍却哈哈大笑,说道:“吴六指,故人来访,闭门不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语气之间,似是十分熟络。

    道衍听闻吴六指说起往事,眼神之中却有些许怒气,说道:“当年的姚广孝确实是死了,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你现在看到的再也不是当年的姚广孝,贫僧法号道衍。”

    吴六指说道:“当年你奇才绝艳,鱼姬一事对你打击太大,你自责没有保护好她,所以先生说当年你是一心求死,所以才会有人见到你和戒生和尚一战,同归于尽于鄱阳湖。不然以你的才智武功不会败于戒生和尚之手。”

    道衍怒气仿似消退,淡淡地说道:“往事俱已作古,今夜前来只为问你一件事,时至今日,当年老一代的青衣便只剩下你和徐无际了,时至今日,当今圣上下落不明,徐无际也不知去向,如果这世上有人知道的话,便最有可能是你了。”

    道衍看着眼前之人,不禁惊讶,回想当年那个意气奋发的汉子今日却是一个糟老头子,再看时坐在一个轮椅上,满头的白发,眼神之中一丝悲痛之情闪过,似是为了久别重逢,也许是为了岁月如刀。闪过之后满眼却是冷淡,不再有丝毫多的表情,淡淡地说道:“是我,当日鄱阳湖一别三十多年了,想来你今年都五十五岁了。”

    吴六指激动地说道:“鄱阳湖一战,人人都说见你战死于湖中,之后遍寻你的尸首不见,我们便和先生为你立了一块碑,只道是你死了。”

    只见道衍回身向皇宫之外走去,不多时走至一僻静街道处,看四处房子是一般民房,并非官商聚居之地。一路行来,行踪却是谨慎,绕开巡逻的军士。督师道衍之名在军中自是人人知道,却不知为何如何行藏隐秘。只见他在街中绕行数次,却微微摇头,眉头一动或有所悟,纵身而起,便似仙鹤一般,上了一株树上,身子下压,树枝丝毫却不受力一般,晃动也不明显,可见其轻功之高明。立于树枝环望四周,嘴唇微动,右手拇指却在四指之间点了几次,如同江湖术士算命一般,计算一定,跃下树枝却是悄无声息,如同一片树叶随风飘下一般。立地之后向巷中走去,走走绕绕,不多时在一个门前停下,们却是极简单的木门,门上两个铁环,作摇门之用。

    道衍站在门前,轻拉门环,随即站定,静待主人出来,试想深更半夜,人人多半睡了,举动却是如此令人惊奇。

    过不一会,只听门吱呀一声,便自己打开了,没有风也没有人来开,道衍也一点都不惊奇,信步走了进去,只见院子里乱石四处堆立,间或立着一些圆木柱子,上面藤蔓类的植物随意生长,门不大院子却看似很大,望着房子似乎又很远。里面的灯还亮着。只见道衍走向屋子的步伐却甚是奇怪,忽向左行数步,忽然又是向后,或是向前向右,绕绕折折,看似二十来步的路程却走了一杯茶的时间,走至房门跟前却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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