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牙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连他最大的敌人都对他忌惮无比，唯有楚轻扬，唯有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类……
挥手打开逐风，钢牙站起身不甘示弱地与楚轻扬对视：“好。洗干净你的脖子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在我爪下！我们走！”
说完，他像一阵旋风般飞快离开，那些心有不甘的狼群也连忙跟上。没过多久，这片草地就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楚轻扬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收剑回鞘，他一偏头恰好望进杀生丸泛起困惑和探究的金眸，惊了一跳。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明明刚才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你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指尖戳了戳他的小脑袋，楚轻扬不满地嘟囔道。
奈落安静站在他身后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只是在看到他戳杀生丸额头时眼中会滑过几道亮光，却也如风中残烛，很快消失。
“戈薇！”
这时，姗姗来迟的犬夜叉总算出现了。他火红的身影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几个跳跃就到了楚轻扬身前，一把抓住他肩膀，上下打量他：“你没事吧？”
一瞬间楚轻扬走了下神。好像最近犬夜叉经常问他这句话，颇有要沦陷在他的“女主”光环下的征兆。
“犬夜叉，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奈落，你也过来吧。”
楚轻扬反手抓住犬夜叉的手拉他一起坐下，顺便招手让奈落也靠过来可，趁着这仨都在，而且暂时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是时候揭开他的性别真相了。
见他面色严肃，好像要说很重要的事，杀生丸从他肩头跳下，与犬夜叉和奈落并排坐在一起。
盘腿挺直腰脊正襟危坐，楚轻扬长吐一口气，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刚才与钢牙交手时酝酿出的一点霸戾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讪笑道：“那个……其实，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的。很抱歉之前瞒了你们那么久，特别是犬夜叉，真的不好意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两半妖一狗都没有回应，只是拿如出一辙的淡定表情直勾勾看着他，好像在说：就这样？
“戈薇，你想跟我们说的就是这个？”等了半天确认他的话说完了，犬夜叉才在他疑惑的注视下平淡地开口道，“可我早就知道了啊。”
奈落也点头，头顶翘起两根呆萌的头发。
杀生丸别开目光。他不会说其实自己是没发现的那个，还是假装发现好了，反正这家伙也看不出来。
楚轻扬风中凌乱。
什么？什么叫早就知道了？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犬夜叉还是给他女主待遇？这个世界的设定真的没有崩溃吗？他需要来根烟冷静一下！
捂着脑门整理混乱的思绪，楚轻扬久久没有说话。
“你、你们……”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他纠结地抬头目光依次从三人脸上掠过，“啥时候发现的？”
犬夜叉眨了眨眼，眼神心虚地往旁边飘了飘：“就是上次……桔梗复活的那天。”
“这么早？那你还……”楚轻扬惊愕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上下扫视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更没想到他居然隐藏得这么好，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犬夜叉干干地咧咧嘴角。
其实他也纠结了很久，刚好那两天楚轻扬回现代，他有充足的时间思考这件事。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楚轻扬是女生，所以习惯性地保护他照顾他在意他，突然有一天自己发现他不是。他是和自己一样强大的男人，他不需要保护，有时还会反过来照顾自己，自己该在意的对象也不是他……那种落差，说实话很大。就好像原本好好地走在平地上，忽然脚崴了跌下悬崖，那种剧烈的悬空感让他一度难以接受。
可是转念一想，楚轻扬平时从来不压抑自己的个性，穿着打扮也十分中性，根本没有掩饰过，慢慢的居然也开始释怀了。因为并非楚轻扬在骗他，毕竟他从没说过自己的性别，只是自己太想当然，因为初见觉得他很像桔梗，因为他是桔梗的转世。说到底，这是他自己的锅，怪不到楚轻扬头上。
想通之后，犬夜叉又开始迷惘。虽然嘴上傲娇别扭，但个人心情自己明白，他知道自己对楚轻扬是喜欢的，至少是在意的。见不得别的人靠近他，会为他担忧为他吃醋。然而这些感情全部是基于“戈薇是个女人”的基础上，现在知道他是男人了，那自己对他的情感呢？
关于这点犬夜叉非常认真地询问了自己的心，然后得出结论：与从前一样。他依然……在意楚轻扬。
妖怪不遵循人类的三观，不践行人类社会的规则，相比之下，他们更为自由与纯粹。虽然对自己喜欢一个男人心里多少有疙瘩，可是抛开无聊的自尊心不说，他不羞于承认自己，更无意关注他人的看法。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继续在一起？这就是这些天来犬夜叉对楚轻扬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原因。他把一切都想得透透彻彻，态度自始至终没有改变，楚轻扬又怎么会看得出来呢？
“那你呢？”等了许久没等来犬夜叉的回答，楚轻扬只好看向奈落。自己与他相处的时间最短，他又是怎么发现的？
“靠在你怀里的时候发现的。”奈落耿直而又诚恳地耍流氓，“你是平胸。”
“……”
“砰”地一声，楚轻扬按住他脑袋从上往下一把压进土里。有结界保护他自然毫发无损，可依旧啃了一大口泥。
放开满脸无辜的奈落，楚轻扬面对犬夜叉时依然觉得尴尬，不过比起最开始知道时已经坦然许多。他先是郑重地道歉，然后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犬夜叉，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是想撮合你跟桔梗的。别这么惊讶，这个念头从我知道你与桔梗是因为别人的挑拨离间而反目成仇时就有了，我衷心希望你们可以再续前缘，实现你们因种种误会而破灭的白首之约。”
“戈薇。”楚轻扬郑重其事的模样认真又严肃，素来带着阳光般绚丽光彩的眼瞳也满含真挚，但犬夜叉仍是感到一阵阵心肝抽搐的纠结，“你真的这么希望我跟桔梗在一起吗？”
楚轻扬不理解他的问题：“难道你们不应该在一起吗？桔梗现在活过来了，奈落又……又变成了这副德行，没有人可以拆散你们了。”
犬夜叉摇摇头。他从来懒得思考太多，却并不是不懂得不善于思考。其实他与桔梗都很清楚，他们早就不能在一起了。
桔梗真的复活了吗？不是。现在的她只不过是靠着一股执念和怨恨借助泥偶之躯强行停留在世间的死灵而已，苟延残喘的她已经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至于五十年前的误会，即便是真的有许多巧合与设计，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他们不够信任对方，才会阴差阳错走到那惨烈的一步。
伤害已经造成，裂痕已经产生，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不是靠个人意愿就能弥补的。所以桔梗即便知道了真相也没有停留，而犬夜叉则放任自己被楚轻扬束缚。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默契。
楚轻扬听了犬夜叉一本正经的解释，蓦然发觉自己从前太过想当然了。
是啊，原剧里桔梗自己也说过她跟犬夜叉已经不可能了，犬夜叉对桔梗的承诺也是“守护”她。毕竟他们二人之间隔的岂止是一个日暮戈薇，还有不可逾越的生死鸿沟。都不在一个世界，谈何相守？
“那……”眸光闪了闪，楚轻扬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纠缠着逐风剑柄上的穗子，“四魂之玉已经消失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闻言，犬夜叉冷冷瞥了奈落一眼，楚轻扬立马了然点头。而下一秒，楚轻扬又发现他的目光回到了自己身上，脸色变得不大自然。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我想留在你身边。”犬夜叉说完，忽然猛地转身背对楚轻扬，头顶的耳朵抖了抖，没有毛毛的内侧悄悄红了，“先、先说好，我可不是因为喜欢你才留在你身边，是因为……奈落这家伙一直跟着你，所以我才……”
不等犬夜叉说完，楚轻扬便笑着揪住了他的耳朵，再揉揉他头发：“知道了知道了。放心，我们是好哥们嘛，你想留就留，我绝对不会赶你走的。”
面上嬉皮笑脸，心里却默默叹气。一向迟钝的楚轻扬难得开窍，觉得自己手里这份女主剧本怕是丢不掉了。
蓦地，一只脑袋出现在自己面前。
“诶？”楚轻扬和犬夜叉懵逼地低头看去，居然是奈落。
奈落眼里折射着漫天星光，像请求主人抚摸的乖巧小宠物一样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楚轻扬，还主动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示意他摸。
“呃……”
楚轻扬毫不意外地看到犬夜叉一拳砸上奈落脑门，然后揪着他领口拖到一旁“谈心”去了。
杀生丸打了个哈欠，跳上楚轻扬的肩膀与他对视一眼，三秒后别开头各自发呆，旁边犬夜叉与奈落的打架声成了他们发呆的背景音。
啊，今天星光真好看。
“只要你承诺带着你的狼群退出村子，我就放过你。”楚轻扬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毕竟他已经认出这少年是钢牙。虽然恼怒他驱使狼群攻击村子，但看在并没有村民死亡的份儿上，他可以不下杀手，“我知道你们狼一向记仇，所以你要报仇尽管冲着我来。但若是再敢进犯任何一个人类村落，我一定杀光你们族群！”
最后一句杀气十足，楚轻扬精致的面容也染上几许杀伐残酷之色，明明白白地告诉钢牙，他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会这么做。
“速度不错，但光靠速度是躲不开我的剑的。”
楚轻扬漠然勾起唇角，乌黑的眼瞳霎时褪去所有情绪，暗得宛如深林中死寂的水潭，没有任何光芒能够突破顶上枝叶的封锁落入其中。
促狭的笑意刚如湖面涟漪在眼底划开，就因身后传来的迫人杀机冻结——那道被躲过的剑光如露出獠牙的毒蛇折身返回，猛地劈在他背上。
楚轻扬冷哼一声，没有回应他的大话，而是舞动逐风接连挥出两道剑气，光华内敛的剑气在空中交织成十字封锁少年的拳头，同时他一脚踏在地上借力腾空跃起，手腕一转，一记“云绕千山”在少年忙于躲闪十字剑气时强势甩出，数十道扇形剑意以捉摸不定的轨迹弹开，接连不断地划破他的皮肤，在他身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少年痛呼着失去继续前行的力气，狼狈跌落在地。同一时刻，楚轻扬的剑尖抵到了他颈间。
少年丝毫不惧地仰头与他对视，满脸写满狼一样的凶悍野性：“我打不过你，要杀就杀！”
飞起一脚踹断趴在一名行动不便的老人身上的狼的下颔骨，楚轻扬一手扶起老人，另一手微微一甩，凌厉森寒的剑气透过剑鞘呼啸而出，当即将其撕成碎片。
“您没事吧？”楚轻扬搀着吓得直哆嗦的老人轻声询问，抵在他肩上的手心涌出一股内力在他体内流转，为他平复心神。
“没、没事。”老人心有余悸地摇头，又连忙向楚轻扬连声道谢，“谢谢你戈薇大人，谢谢……”
少年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剑，即使妖怪身躯抗打也有种要被从中劈裂的错觉。他咬牙咽下险些溢出喉口的闷哼，双拳握紧闪身击向楚轻扬。
“不过一个小小的人类而已，本大爷一拳就能把你打碎！”
话音未落，楚轻扬修长的身影便从前方的黑暗中猛然跳出，落地瞬间长剑出鞘，一泓璀璨剑芒随即亮起，仿佛割裂时空般向少年斩去。出手干净利落，令狼群猝不及防，少年却反应极快地跃起，手臂擦着剑气险险避开。
一缕血线在结实的臂膀上缓缓浮出。
及时赶到的楚轻扬挥剑拍飞那匹狼，但连句安抚的话都没时间对少女说便匆忙奔向下一个被袭击的人。他敏捷灵巧的身影虽然很快便消失在视线尽头，却也深深烙印在被拯救的少女心头。
而类似的场景在村子各处皆有发生。
此时，犬夜叉仍在赶来的路上，杀生丸则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楚轻扬的肩上，淡漠的目光与他望着同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的草坡上，站着一乌发蓝眼，气势狂放的少年。
“哦？有一个很厉害的人类把你们都赶回来，还杀了不少兄弟？”少年专注聆听身前灰狼的低鸣，其他的狼也跟着发出短促的叫声，好像在应和。这些袭击人类时凶猛悍勇的狼群面对少年时却像受了欺负正在寻求家长帮助和安慰的孩子一样。
“哼！”嘴角一瞥，少年转身面向枫之村，眼眸微眯，“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帮你们报复回去的！啊……正好，不用我找过去，他们自己就过来了。”
“不用客气，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找出狼群首领。”拍拍老人后背，楚轻扬眸光一厉如利刃出鞘，直直望向前方虚空。
他能感觉到，那里有股非常强横霸道的气息。
村子里到处都是火光和惨叫声，刺鼻的血腥味顺晚风飘散开来。黑夜中，一双双泛着青光的眼睛盯着周围仓皇逃跑的猎物，张嘴露出了獠牙。
一匹灰色的狼从暗处跳出扑倒从自己面前跑过的少女，大张的狼嘴呼出腥臭的热气伴随涎液一同咬下。少女失声惨叫，扩散瞳孔中倒映出的不是即将咬断自己喉咙的狼，而是死神挥舞的镰刀。
下一刻，那匹狼被一柄+插+在剑鞘里的长剑狠狠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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