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窗上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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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子这次拿出烟盒,不再顾忌的抽出一支烟点了起来,他知道胡林枫几乎从来不吸烟,但还是把烟盒递到胡林枫面前,“今天陪哥们抽一支。”此时此地胡林枫没有拒绝,让虫子给自己点着了烟,也试着吸了一口。

    “林枫,和你聊聊天感觉好了不少。现在该你了,说吧,你遇到什么了。对了,回头告诉我妈也给你请一个护身符回来吧。”

    胡林枫脑中转了一下,不想细说自己的情况了。虫子是他好哥们,和他有十多年的交情了,自己来时确实满心的不安和恐惧,但看到虫子现在的状态,不能再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了,至少他听了只能更恐惧,于事无补。

    于是胡林枫就简单的把自己的经历说成在路上听到哭声,自己挺害怕的,后来遇到一个怪老头,告诉自己用桃木敲打,七天不能走夜路,然后自己狂奔就碰到小军了。

    胡林枫说到这个老头,是因为他觉得那老人的话应该对他有好处,所以想让虫子也试一试。“那,虫子,这就是我买的桃木,我找人问了,绝对是真的桃木。给我找个锯子来,分你一半,你也试试这个法子吧。”

    两个人的交情也没必要客气,虫子找了个锯子两人就到院子里动起手来。虫子家那条狗一看胡林枫出来了,又开始咬起来。虫子呵斥道,“黑子,老实点,回窝趴着去。”黑子虽然不那么咬了,也没回窝,在一边“狗”视眈眈的盯着胡林枫。

    他们两人都没用过锯子,费了好大劲才把桃木锯成两半。虫子翻来覆去看了下桃木,“你说你遇到的这个老头,是不是那种道士或大师什么的,会驱鬼抓妖之类的。”

    胡林枫也不知道,不过他可以肯定,这个老人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在死人开车走的不知道什么路上,把他这个活人给放出来,这能是一般人吗?甚至,这还能算是人吗?想到那双冒着幽光的眼睛,胡林枫就不禁一阵心寒。

    从虫子家出来,胡林枫才想起没问虫子昨晚最后接的电话是什么,小军说虫子在下楼时接了个电话,然后就不去接他反而回家了。不过应该也不用问了,应该是他老妈打电话让他回去吧。

    慢慢走在路上,胡林枫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就这样慢慢走着。黑虎桥附近住着不少老人,三五成群的坐在树荫下聊天,有的还带着小孩子。胡林枫走路没留意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低头看去是一根老人的拐杖。

    “小伙子对不起了,没摔到吧?”循声看去是一位老婆婆,这位老婆婆过来拾起拐杖对他点头微笑。胡林枫猛然想起虫子的遭遇来——老婆婆微笑的脸——脸色一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伙子你脸色这么差呢,别晒中暑了,歇一会儿吧。”老婆婆关心的对他说,胡林枫慌忙摇头,道了声谢就快步走开。只听到老婆婆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有啥着急的,能有什么事过不去啊。人这辈子,不就是……”

    后来的话胡林枫没太听清,但这几句经历沧桑人生后的普通总结,却在此时给了他极大的震动。

    能有什么事过不去啊,是的,能有什么事过不去,一切都会过去,生活依然继续。

    就算他昨晚经历得再诡异、再恐惧,他以后依然要衣食住行,要刷牙洗脸上厕所,要挣钱上网玩游戏,他还能因为这些就不好好工作生活了?除非死了,否则生活将依然不容任何阻挡的继续。

    胡林枫想跑回去感谢那位老婆婆,在他迷茫惶恐中点亮了一盏明灯,不过他自然没有这么做,否则那些老人们会以为他是神经病吧。

    他的脚步逐渐轻快起来了,昨夜无论怎样也都过去了,以后会怎样看情况应对就是了,难道现在还能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不成。尽人事凭天命,顺其自然了,爱咋咋地。

    胡林枫掏出手机给虫子发了条短信,“过去了算完事儿,想那么多没用,爱咋咋地!”不一会儿虫子回了消息,“也对,以后小心点儿就得了呗。过几天还一起喝酒去。”

    胡林枫心里轻松起来,跳上公交车,坐在后排靠窗的阴凉位置,看着街上那么多衣着清凉的美女,得,今天有事,算给自己放假吧。当然,桃木他还没忘,还在手里拿着呢。心情一放松起来肚子就觉得饿了,胡林枫到了红塔广场就下了车,去兰州面馆吃了一大碗拉面。

    红塔广场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别说这附近了,就是整个县城里也没有叫红塔的建筑,胡林枫对此一直搞不懂。据说文化局考察过,历史上这里有一座红塔,是当时广大周边地区的重要建筑物云云,当然是什么历史那就不知道了。

    现在这里也算是县内文化娱乐中心之一,早晚都有不少人来这里跳舞锻炼健身之类的,自然周边也有不少大排档、烧烤、卖杂货的,其他如租旱冰鞋、教太极拳、算卦的都有。

    胡林枫随意走在这里逛逛,有时偷瞄下美女,也算自得其乐。“这位小伙子面相奇异,怕是最近有事吧。”

    汗,这么老套的招数也拿来骗哥,难道哥长得一副呆相不成。

    胡林枫转头看去,果然是旁边椅子上一位雪白胡子的算卦老头,身前摆着一张画着八卦的红布,上书几个大字,“世间千古事,尽在一卦中。”雪白胡子颇有仙风道骨的样子,双目炯炯的看着他。

    胡林枫心里禁不住吐槽,小伙子,你这面向奇异,最近一定有事吧。你要是真有事,他一看你脸色变了,话就来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找人看看要有麻烦呢。你要是啥事没有,他一看你神色有点不信,话也有着呢,哦,你本要遇到事了,却被你身边人挡住了,得找人看看以防下次啊。至于找谁看,就找他吧,能看出一切的高人来,当然,回头你不给钱你好意思么。

    果然,“哦,西岳见云开,看来你的事被人化解了。不过牵连甚大,不得不防啊。来来来,让我给你看一下吧。”雪白胡子循循善诱的对他说,胡林枫扭头就走,也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了。

    “哎,我说小伙子,月隐双红,有姻缘要来了,哎,看不准不要钱呢。”

    汗,连姻缘这种对年轻人的杀手锏都扯出来了……虽说这两天的事冲击了他的“唯物主义”,但你要说半道就碰到个半仙儿,谁信呢?

    胡林枫拿着桃木走远了,雪白胡子没办法了,把眼光转向下一个目标,一位戴着黑边眼镜的学生,“这位同学面相奇异,怕是最近有事吧。”

    第四章完。

    胡林枫突然想起了昨夜他念南无阿弥陀佛的事来了,不禁点点头,“是啊,到底还是有一个好。”虫子碰他一下,“不做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了?”

    胡林枫脸唰地一下红了,强辩道,“纯粹的唯物主义就是实事求是,尊重客观事实来弄清真相……”话没说完,看着虫子戏谑的眼神,两人这次真正的笑出声来。

    是小胖子和小军救了虫子。小胖子似乎根本看不到近在眼前的脸,他侧头和虫子说话,车怎么突然变滞了呢,刚才还没事呢,可别坏半道啊。靠,小军这头猪都挤到车档这儿了,小胖子说着伸手推了下小军。一推之下,小军的头咣的撞在了车窗上,然后窗上的这张脸就突然不见了。

    虫子如同从梦魇中醒来一样,浑身瘫软在那里,一动不能动了,就听着小胖子嘀咕着,这车他妈的又好了?虫子,你别睡啊,陪我聊会儿天,我怎么冷不丁有点哆嗦呢,大半夜的可真渗人。

    小军这时撞了下不但没醒,反倒打起呼噜来,这猪一样的呼噜声,让小胖子气得笑了,也让虫子的头脑不再一片空白。虫子头一次感到,有一个猪一样的朋友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看着虫子蜡黄的脸色和黑眼圈,胡林枫心里一阵感动,“咱哥们你和我说这些?我要是你吓都要吓死了,还能想到接人去?”

    虫子摇头,“我还不了解你,要是你肯定去了,小时候咱俩和人打架……”胡林枫止住他的话,指了下小供桌,“虫子,这个有用吗?”

    虫子看了看供桌,又和他目光对视了一会儿,两人头一次都有了点笑意,“我也不知道。不过到底心里能有点安慰,我老妈说必须有佛祖保佑才行,今天她又不知道去哪儿了,说是要给我请护身符呢。”

    “你没事就好。”这话虫子今天已经和他说了三四遍了,似乎虫子预料到他要出事,而胡林枫现在还没事,所以虫子放心了不少。

    胡林枫咧了下嘴,“我没事?呵呵,先别提了,事情大着呢。先说你吧,虫子,别和我藏着掖着的,有啥事都说出来,咱们都多少年交情了。”

    虫子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指了下供桌,“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时候搬到我的房间的吗?”也没用胡林枫回答,他就继续说下去,“是昨晚,我昨晚回来就和我老妈把这个搬过来了,林枫你别笑话我,我害怕,害怕得要命。”

    后来的事胡林枫基本都知道了,到了县里后虫子想直接跑回老家去的,不过到底担心一个人走在路上的胡林枫,想来想去就觉得小军这猪头挺适合的,虫子就硬是把小军弄醒,让小军过来接他了。

    虫子说完了,伸手拍了拍胡林枫的胳膊,“林枫,你别怪我啊,本来我也想和小军一起去接你的。可是……实在是吓得够呛,真是不敢去了。对不住你和小军了。”

    虫子听了这话就多看了那车一眼,结果发现一个黑色人影站在车旁边,正趴在主驾驶的窗户向里面看。虫子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是一惊,然后当车快速驶过皮卡附近时,虫子侧头望去,看到了一张老婆婆的脸,微笑着紧贴在他的车窗上向里面看……

    虫子讲到这里时停下了,胡林枫虽然有心理准备了,仍然不寒而栗。半夜行驶的汽车上,一张老婆婆的笑脸帖在车窗上,向里面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两人坐下后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胡林枫忍不住开口了,“虫子,你没事吧?”

    虫子摇摇头,拿出烟盒想要抽一支,看了眼供桌上的佛像,又放下了。“我没事,就是运气太差了,倒是昨晚你没事就好。”

    大家酒后一起出来虫子就觉得喝的高了,小胖子和胡林枫说话时他也没太注意,挤上车后他坐在小军腿上,蜷曲的窝在副驾驶位置上昏昏沉沉的。小军一会儿就睡着了,这么挤亏他睡得着,后面挤着的四个一会儿也迷迷糊糊的没了动静,就剩下小胖子开着车,和虫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按理说喝过酒又挤在车上,怎么也不该觉得冷,可虫子不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凉飕飕的,酒便有点醒了。

    到了西营子弯道,虫子发现前面路边停着一辆皮卡,小胖子也看到了,还嘟囔了一句,大半夜的停在这儿,也不怕撞到车,司机喝多了吧。

    房间里又沉默了下来,胡林枫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来对抗这种似乎传染的压抑。好一会儿虫子继续开口了,“林枫,我……我……碰到鬼了。”

    虫子的老妈前几年生了场病,病好之后就喜欢和周围神神叨叨的妇女凑在一起,开始讲究起什么风水好坏、时辰凶吉来,对此虫子一直不以为然。昨天老妈给他打电话,让他早点回家,说今晚是他的阳火虚时,不宜出门。他也没当回儿事,晚上就跑出去和大家一起喝酒去了。结果真的出了事。

    胡林枫到了虫子家,还没进门就听到狗叫声,等他一敲门院内的狗就叫得更厉害了,然后虫子就出来开门了。

    进到院子时那狗在虫子的安抚下不那么狠叫了,只是仍然低声呜呜的向胡林枫示威。胡林枫对这条狗有印象,自己中学时来虫子家它还是条小狗崽呢,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这么厉害了。

    虫子把胡林枫引到自己住的小屋,小屋里居然有一个小供桌,上面供着大肚弥勒佛,香炉里的香正燃着,怪不得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香味。除了这一点让胡林枫意外,还有就是虫子的状态。他的脸色蜡黄,如同生病了一般,黑眼圈显示一夜都没睡好。胡林枫以为自己的状态就够差了,看来虫子还不如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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