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赵夕辰自己也不知会在这萧府呆多久,她先前预见过了,此次下凡来,这段尘缘不好了结。
“难道为了了结这段逝去的尘缘,我便要在这凡世就这么耗下去么?”赵夕辰在心里问自己。
萧重锦无法知道此刻赵夕辰在想什么,只是在赵夕辰点头说“嗯”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的眼睛盯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口中自言自语:“其实,我也想咱们两人好好地过日子。”
有那么一丝感动,赵夕辰侧过脸去,望定萧重锦一张俊逸的脸,一字一顿道:“其实我也一样!”
连接几日,外头都是一反常态的倾盆大雨。赵夕辰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萧府中,听说整个淮安都涨了大水。
仙使沐风许久没有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在凡间赏秋上了瘾,忘记了还有个夕辰小仙在萧府受折腾。
到得第八日上,整条街上都可以划船了,水已然漫过了萧府正门的台阶,萧府中的人只得手忙脚乱开始将各种物事朝二楼挪。
一天下来,累得赵夕辰骨头发软。还好萧重锦总算通融了些,给了她小半床榻让她可以僵躺。
半月之后,洪水退去,萧府捐献了一批款项出去救灾。
只是不知怎的,临近的宝应县、山阳县突然发生了瘟疫,一批批人相继死去,闹得人心惶惶。
百姓们有的求医,有的求神拜佛,甚至求法师作法。
守城的士兵防守不及,萧重锦的药房每日里都要接待好些个偷偷潜入境内求药的病人。
那日傍晚,赵夕辰同淘淘去药房给萧重锦送饭,亲眼见着一大婶因得不到及时救治,在她五岁的女儿面前就那么倒下去了。而且很明显,这小女孩也得了疫病,如今正在药房外的地上干坐着,等待救治。
萧重锦虽把脉功夫不错,但不清楚瘟疫来源,也不好贸然开方子。
赵夕辰正不知所措在街角转悠,多时未露脸的沐风总算从天上下来了。
“沐风仙友,你再不来,我可要让尉迟姑娘驾鹤了。”赵夕辰道,“这回的瘟疫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瘟君下界了?”
“非也!”沐风骨扇“嗦”地一收,现出整张脸,正色道,“瘟君数十年皆在闭关,此次瘟疫,实则是瘴气扩散引发,如不及时处理,很快会蔓延开来,更不知有多少人丧生。”
赵夕辰听得一惊一吓:“你说得这么可怕,难怪就没个解决办法?”
沐风骨扇在手中一敲:“有啊,治疗此病最佳的妙药就是吊兰,将吊兰煎水给患者服用,便可药到病除。”
“只是,吊兰一般生长在悬崖绝壁上,很难采摘,况且病人那么多,一点点是无济于事的。”
“那,你现在带我去采摘好不好?不然来不及了。”赵夕辰想起那小女孩支撑不了多久,是以十分着急。
沐风道:“若是需求量少,我一人去便是,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喂喂,多个人多双手,沐风你就捎带上我吧!”赵夕辰说罢,便追着沐风去了。
路上将将退潮有些滑,沐风隐了身腾云,赵夕辰则哧溜哧溜在道上跑。一路跑到城外的一座山上。
吊兰一般长在悬崖峭壁,那些地方赵夕辰还真是很难够着,沐风都采了好大一把,赵夕辰却只弄到寥寥几株。心想着将尉迟翎的身体丢弃一边,可又怕给虫蚁什么的咬坏了。
附近一些悬崖都给沐风寻了个遍,此时他走得远了些。
就在赵夕辰准备伸手去拨弄崖上一株吊兰时,脚下一滑,不小心从另一边掉落下去,重重摔在二丈开外的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手臂和腿骨处痛得钻心,口中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赵夕辰听到“啊——”的一声惊叫,感觉自己给人抱了起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体像是在飞速移动。
再后来,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半梦半醒间,赵夕辰总感觉有个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却不知说了些啥。
趁四下里无人之时,沐风干脆将赵夕辰从尉迟翎的身体里拎了出来。两仙飘到屋顶上。
“那女孩儿醒了吗?”赵夕辰第一句便如此问法。
沐风颔首:“醒了,我把你弄回来之后,已扮作一农夫现了身,编了些烂理由,把吊兰交给了萧重锦。”
赵夕辰将沐风打量两眼,“哧”地笑了:“还真想见识一下你扮农夫的样子。”
沐风涎笑,又道:“今日,萧重锦从上头商贩那儿采购的干吊兰已经到了淮安,疫情很快就会得到控制。”
“那我就放心了。”赵夕辰道,“只是,尉迟翎一个小身体摔得破破烂烂,我能不能就这么不回去了?”
沐风骨扇悠悠朝怀里扇了两把:“把人家弄得惨不忍睹就不管了,这好像不是夕辰元君的作风吧?”
“尉迟翎今日若是死了,你猜萧重锦会怎样?”
“这个,我还真想象不出来……”
“那你尽管在屋顶上待上片刻,这几日除了用饭搓澡上茅房,其余时间,萧重锦都是死守在床榻边度过。”
“没想到他还有点儿感情哈。”
“不仅如此,他还将自己的血输了好些到了尉迟翎身上,两人血型相配。”
“此事越来越有趣了。”赵夕辰道,“这样吧,我先出去飘一圈,欣赏一下凡间秋色,回来再继续做尉迟翎。”
“也罢,”沐风摆摆手,“我在这儿帮你看着,不要耽误太久,有突发事件我便来找你。”
得着允许,赵夕辰运术给自己化了身男装,便一阵风似的跑了。江南江北,四海五湖,各类名胜古迹,赵夕辰都赏玩了个遍。
正当赵夕辰在东海方丈仙山流连之时,沐风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夕辰元君,不好了不好了,你再不回去,尉迟翎可得被盖棺掩土了。”
说罢,沐风拉了赵夕辰袖子往回拽。
御风连带腾云,两仙以最短的时间赶回了萧府。还未进门,便听得喇叭唢呐大鼓等哀乐声大作。夹杂着一些哭声喊声。
萧重锦听了,似乎受到了一点鼓舞,木然问道:“鸟翎,你是说,你会一直陪着我,是吗?”
这个问题问得赵夕辰很迟疑,犹豫片刻之后,赵夕辰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嗯嗯。”
萧重锦闻言,愤怒地瞪起眼瞧赵夕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火气。赵夕辰心道:“萧重锦这种人也真是矛盾,自己说了就算,别人重复一下,他就要瞪眼了。”
“你凭什么也这么认为?难道嫁到我萧府来,你还吃了亏么?”萧重锦怒问。
赵夕辰若无其事地反问道:“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处在一块儿不会开心啊!”
赵夕辰道:“萧重锦,你打起精神来听我说说。如果皇上和你爹的几句话就让你心情差上好几天,那我还真要多和你吵吵,来锻炼锻炼你的承受力了。”
萧重锦闻言,平静地别过头去叹了口气道:“贺叔可真是多嘴!”
见萧重锦脾气开始收敛,赵夕辰赶紧趁热打铁:“你怎么这么说呢,贺叔也是关心你啊,重锦,你是个聪明人,我刚才说的话你不会不懂,对吧?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我也会尽力协助你维护你。”
这时候,萧重锦方才冷冷地说道:“鸟翎,我去借马车吧!”
这语气异常平静,听起来却又悲凉不已。虽然刚在一起几天的时间,但赵夕辰突然又有些舍不得了。
萧重锦见赵夕辰没有反应,便起身朝外走。
萧重锦闻言又攥紧了拳头,看那气愤的样子似乎随时要挥起拳头,打赵夕辰一顿。拳头微颤了一下,萧重锦还是松开了,一脸的无力。
几乎是求饶的口气,萧重锦道:“鸟翎,咱们以后别吵了,行吗?”
他的声音和语气都更淡漠了。这让赵夕辰禁不住琢磨:“先前那段时间,萧重锦到底经历过什么,竟让他这个年纪就已经像历尽沧桑的老人?”
“萧重锦,在你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我同意你的说法了,我们在一起不会开心。”赵夕辰瞪着萧重锦的双眼,严肃地说。
经过这番经历,萧重锦看赵夕辰的眼神终于柔和了许多。赵夕辰舒了口气,又将地面打扫了一遍。
萧重锦平静地看着赵夕辰忙来忙去,蹙着眉头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什么。忙活完一切,赵夕辰擦了擦汗水,在萧重锦身旁坐了下来。
赵夕辰还没来得及开口,萧重锦的表情又是一变,突然苦笑着自言自语:“好吧,尽管耍我……总有一天,我会加倍奉还。”
“我不怕,我就是不走。”赵夕辰压抑住内心的怒火道。
这话令萧重锦诧异,他抬起头,自嘲地对赵夕辰说道:“你不走?留下来跟我这个又讨人厌、又脾气怪;时好时凶的人在一起,能过得开心么?”
赵夕辰闻言笑道:“我现在不想走了,刚才是逗你玩的。萧重锦,你傻啊,我好不容易才嫁到萧府来,若我赌气走了,又怎么有脸再回来呢?”
萧重锦闻言,猛地看向赵夕辰,刚刚平复的面部表情又波澜乍起:“鸟翎,你竟敢拿我好耍么?”
这样子还真令赵夕辰有些心疼:“萧重锦,对不起,是我不够好。”
萧重锦定定地望着赵夕辰,赵夕辰也对望着他。
静默片刻,看着萧重锦那血淋淋的手指,赵夕辰只得去药匣子里找来点消□□水,小心地为萧重锦清洗了伤口,然后拿了白净的纱布为他包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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