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照样是先前那布局,屋檐走廊,甚至厨房什么的,都一应俱全。
“风俊,难怪那小木屋不见了,却是给你搬了回来。”吴熙瑶道。
风俊两手搭在吴熙瑶肩上:“那段时日宫里有位将军的家眷突发急病,御医查不出病因,将军于是派了人来请我,我没来得及同你打招呼就走了。但我真的很怀念同你一起在这木屋里的点点滴滴,所以我把它也收了回来。”
“哦。”吴熙瑶当时也很恨风俊突然离去,但经过了这么些时日,也恨不起来了。
风俊眼里闪动波光如夜空的星星:“瑶儿,我们再回方丈山,住这小木屋,你说好吗?”
吴熙瑶慎重地思索了一会,道:“尽管我不懂你们的皇宫规矩,但你是这宫里的太子,定然要好好在这待着做个楷模,可不能四处乱跑,经常玩儿消失。”
“母后早年病逝,我从医也是因了她的缘故。父君很少管束我,除了有病人,我平素在宫里也就打打杂。”风俊目光凝定,揽住吴熙瑶的肩,又用力了些,“但是瑶儿,我真的好想跟你在一起!”
吴熙瑶忆起在浴室听到的两侍女的对话,脸色变了一变,决然道:“风俊,你我仙凡有别,是不能常在一起的,你既然懂得这一点,就不要执迷不悟了。”
一时间,风俊心里百感交集。
两人沉默半晌,外面传来了侍女半夏的招呼声:“玄奕公子,您来了!”
闻言,风俊连连拉了吴熙瑶朝外头跑。
只见院中一人一鹤,自空中徐徐降下。一声鹤鸣,响彻了整个小院。一身着墨绿长袍,浓眉大眼、黑发如瀑的男子从鹤身轻巧地跃到地面,行至槐树下,轻轻坐在了石桌边的一个石凳上。
风俊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一抱拳道:“玄奕,你来了!”
侍女半夏在桌上倒了杯微暖的绿茶,递给了玄奕。
“我明日要闭关了,所以特地来瞧瞧你这个好朋友!”侧目看到吴熙瑶,玄奕又道,“这位是?”
“这是……呃,”风俊看了吴熙瑶一眼,接着道,“是我未来的太子妃!”
玄奕冲吴熙瑶点点头,打了招呼。
“太……太子妃!”吴熙瑶喃喃重复一句,在风俊的拉扯下,不由自主地在石凳上挨着风俊坐了下来。
风俊问玄奕:“玄奕因何闭关?修炼?还是如先前那般,做茧重生?”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一百年又过去了,”玄奕感叹一声,这才幽幽道,“是我做茧重生的时日到了!”
风俊眉头轻蹙道:“这么说,你又得历经一番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了!”
一声叹息,玄奕道:“我如今全身疼痛,散筋骨似的。不过这种痛,我也早已习惯。只是,我依然没有找到自己为何需要反复做茧重生的秘密。”
“也是啊,作为天蚕一族,你本来只需同其他族人一样,终生破茧一次即可。”风俊疑惑道,“你总是这么反反复复受折磨,到头来却不见修为有长进,此事还真是诡异啊。”
“风俊,要么你再给我看看,是不是我真的生有怪病!”玄奕说着,一只手便朝风俊伸了过来。
“去去去,我都给你诊过多少回了,你好端端的,啥病也没有!”说着,风俊无情地把面前那只玄奕的手推开。
玄奕作罢,又侧头望了一眼吴熙瑶,打趣风俊:“难怪三年来你一直念念不忘,佳人如此,也确实难抑相思。”
吴熙瑶不好意思,连忙扭过头去看院子里的花草物事。
风俊却毫不避嫌道:“还是玄奕甚懂我!”
玄奕道:“何时办喜宴,可不能少了我!”
风俊笑道:“那是自然!”
此时,半夏前来问风俊:“殿下,今日那狸族小少爷的药还要熬么?”
风俊道:“不用了冬萱,他病已然痊愈!”
“哦,那就好!”
又是一声鹤鸣,那一袭墨绿衣裳在空中翩翩远去,最后化作一个小点儿慢慢淡化,直到完全消失。
冬萱围着围裙姗姗来迟,可能方才在浣衣,将手上的水渍在围裙上擦了擦,道:“殿下,那个玄奕,这么快就走了吗?”
“你舍不得他?”
“没……没有,只是觉得好奇,嗯,好奇而已!”说罢,冬萱掩面而去。
望着冬萱的背影,风俊自言自语道:“对于他这个人,我也是好奇啊!”
吴熙瑶问风俊:“他把你当好朋友,又那么懂你,你难道对他真的不了解么?”
风俊道:“在我记忆中,我与玄奕至少也交往了有一千年吧。但对于我来说,玄奕此人是神秘的,我不知他从何而来,也不知他归往何处。这些玄奕都从未告诉过我。”
“什么?一千年?”从听到这句到现在,吴熙瑶眼睛一直瞪得老大。
风俊点点头:“我还略略记得,那年我同玄奕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是在北海边的漆吴山上,我在那儿采草药,玄奕得知我是个医术颇高的大夫,便说自己得了怪病,非缠着我给他治病不可……”
吴熙瑶插嘴道:“风俊,你方才说的一千年,真的没有错?”
一旁两侍女使劲儿朝风俊努嘴摆手,他却没看见一样,自顾着颔首,又道:“虽说玄奕所谓的病至今没被治好,但我俩的友谊却持续了一千年。嘿,都是缘份!”
再次听到这“一千年”,吴熙瑶总算没先前激动了,不过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
此时,风俊似是想起了什么,问吴熙瑶道:“瑶儿,你是听了哪一句觉得不对劲来着?”
“没……没什么!”吴熙瑶一副霜打的茄子样,蔫在那里。人家一千年就这么随随便便一说,相比之下,自己像是刚出生就成了老姑娘,任谁都没法接受呀。
风俊自行思索了一会,终于找到吴熙瑶变脸的关键之所在,遂道:“瑶儿,你先前问我年龄,我骗了你,其实,我真实年龄是两千零二十岁。”
这回吴熙瑶似是过了惊诧期,很淡定地“哦”了一声。
风俊又目中闪动波光:“瑶儿,这次我送你回去后,你好好修行,争取早日飞升,就算是为了我,可以吗?”
闻言,吴熙瑶的脸色即刻苍白了下去,不自信地压低了声音:“好吧,我尽力而为!”
“不能尽力而为,是全力以赴!”
“我……全力以赴!”
一旁是鞋架和衣柜,还有各种古玩摆件什么的,这些都平常稀疏。只是,在这房间的另一侧,还用细细密密的珠帘隔开来,里头似乎别有洞天。
吴熙瑶随风俊拉着,掀开那珠帘,眼前的景物顿时让她惊呆了。首先入眼的,是一座熟悉的小木屋,只是这小木屋比先前的小了挺多。木屋边是草地,还有桂花树。
风俊拿着吴熙瑶给他的那束秀发,坐下来整理了一会,自袖内掏出一根像是平素捆草药包的红绳,将那发束一小段一小段地细细绑好。
那发束也挺长,就风俊那速度,也不知何时才能弄妥。见他一直低头忙活,似乎是没完没了,吴熙瑶又催促:“风俊,你还是先送我到紫霞峰,回头再慢慢绑吧!”
风俊顿住了,缓缓抬头看吴熙瑶:“瑶儿,你不想跟我多待一会吗?”
穿过长长的回廊,风俊在一卧房前停住了脚步。吴熙瑶倒退两步,问道:“风俊,这卧房有什么好看的啊?”
“别急,你进来就是!”风俊也不管吴熙瑶是否避嫌,便一手推着她,一手将卧房门打开来。
卧房十分敞大,进门便是一叠翡翠屏风,上刻有精美山水风景画。转过屏风,是一张大得夸张的雕花大床,床头一对绣枕,正是吴熙瑶送风俊那对。
吴熙瑶将小灯收入袖袋内,心道:“怕黑?谁说我会怕黑?以前我害怕孤独,但这么多年来,我早已习惯了。”虽如此想,嘴里却道:“谢谢你,我可没什么好给你的。”
“你不是已经送了么?”风俊望定吴熙瑶道。
吴熙瑶稍作思索,道:“是啊,我送了你一对鸳鸯枕套了。”
“自然不是,”吴熙瑶为难道,“实话告诉你吧,我留在这儿怕给你带来麻烦,而我自己在这儿也有诸多不便。”
“你决意要走,那好吧,不过我又想起了一样东西,你且跟我来看看。”风俊说着,将那束秀发往怀里一揣,便拉了吴熙瑶朝小楼里头跑去。
吴熙瑶脸上红云这才收敛了些,亦不作多想,便道:“这没什么,剪了还会再长,更何况也只是剪一小段,瞧不出有何异样的。”
风俊命侍女拿来剪子,吴熙瑶随手剪下一小束长发,放到风俊手中:“给你。”
“可我突然失踪,师尊他们会着急的。”吴熙瑶边说,边抽离了自己的手。
风俊忙从怀里掏出个似是琥珀造的小灯,复又抓起吴熙瑶的手,放到她掌心道:“这个是夜光杯,晚上可以放在床头,这样就不会怕黑了。”
“不如你再送我个礼物吧!”风俊道。
“那是什么?”吴熙瑶疑惑。
风俊抬袖抚了抚吴熙瑶头上乌黑油亮的发丝:“我见你这满头秀发还挺滑顺,不知是否舍得剪下一小段来,送给我。”
风俊故意邪魅一笑:“如果我说,那还不够呢?”
“那我真没了!”吴熙瑶说罢,似是想得多了些,脸又“唰”地红了。
吴熙瑶在膳房吃饱喝足,便准备回紫霞峰去。
同风俊坐在槐树下,轻风徐徐,吹得人心旌荡漾,吴熙瑶觉得不能再继续沉醉下去,以免多生不舍,遂道:“风俊,你看我身体无碍,人也很精神,你送我回去吧!”
风俊突然着急地站起身,拉住吴熙瑶的手:“瑶儿,你可以……再留下来几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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