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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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闭上眼。是的,他比我快。这场战争,我早就输了,在他来扶汀郡说要和我看雨的时候,在何渡死后我却选择不做为的时候,在我抱着他在禁军面前大哭的时候,在我点头要回来他身边的时候,我就输了,是我自己把软肋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是我愚蠢,是我自己缴械投了降。我输的一败涂地。

    我慢慢地说,边说话边往他那里走。我咬着牙:“成者王侯败者贼。我认输。但是王墨尘,你告诉我,你有几句话,是真的?”

    他答道:“大多都是真的。”

    他还是那样聪敏剔透:“只不过时至今日,你恐怕不会再相信。”

    我笑了:“信,怎么不信?”

    比如说,你那时告诉我,我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你也一样。我们都会下地狱。

    可是,我再不想在那儿看见你了。

    我拔剑。这一次,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

    那是我最凌厉狠辣的剑法,它的名字,叫“末世”。因为没有守势,没有半点退让,把自己的要害全盘暴露,以谋取致命的绝杀。这完全是拼命的打法,是伤敌一千自伤一千的打法,是自杀式的进攻。

    “末世”要来,谁都逃不过,谁都要变成黄土下的白骨。

    可是王墨尘接下来了。

    他没有佩兵刃,靠手,接下来了。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手,能快到那种地步。像闪电,一闪的功夫就划过天际,可是又那样优美,他好像只是温柔地伸岀手,摘下情人鬓角的花。

    咣当,明月光落在了地上。

    “你看,我没有说错,你有一天会杀了我。你来到我身边,就是为了有一天杀掉我。”他抓着我的手腕不放,好像要把我的骨头寸寸捏碎,“阿砚,我们都说了谎,都是骗子,所以,又何必要互相怨怼责怪?”

    我们都说了谎,我们都是骗子,从开始到结束,一切都是假的。那是一把刀刃,刀刃上裹了蜜糖,我被甜得糊涂了,我亲吻了刀刃。

    “王墨尘,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抬起头,对上他沉黑的眼睛,“你如果不杀死我,终有一天我会杀掉你。”

    他说,是那种宽容的语气,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说过了,我舍不得。我也不怕,因为你也舍不得。”

    他说,眼底里竟有种宠溺,“你没有选择了。今夜之后,再无‘黄昏’,也再没有唐宴。再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从今天开始,你叫苏砚心,生在江阳城苏家。”

    “这是你亲口对我说的,你这个坏孩子,我问过你那么多次,你都是这样回答我的。”他的手停在我的眉骨上,离我的眼睛咫尺之遥,“所以,苏砚心,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骗我了,你就带着这个身份活下去吧。天下之大,你只能在我身边,你哪儿都去不了,我是你唯一的依靠和退路。”

    我说:“我宁愿一死。”

    “你活着,朕会娶你,你死了,朕会办一场冥婚,让人抬着你的灵位进门,朕会把你火化,朕会留着你的骨灰,抱着它同眠,到了朕百年之时,我们会葬在同一个棺材里。”

    我笑了笑:“你他妈的真是疯了。”

    他拉过我的肩膀,那又是一个缠绵拥抱的姿势,他用额头抵上我的额头,他低声地笑:“我知道。我们都烧坏了。对不对?”

    他的鼻尖碰在我的鼻尖,拂在我嘴唇上的,是他的鼻息,那么冰冷,却那么狂热。

    我也低声的微笑了,话语若能为刀,我恨不得活活剐了他:“你太自信,王墨尘。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一直在说谎,在演戏,在骗你,你还要跟我同葬?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点点头:“我知道。”

    他的手用力按在我的心口上。

    “你爱的是谁?这里想的是谁?何渡,还是……”

    他对上我的眼睛,“沈殊然?”

    沈殊然?

    那不是个疑问句,那是个命令的句式,他话音一落,有人从暗处走了进来。

    我曾经那样喜欢过他,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春闱之前就因一诗一赋名满都城,他穿白衣,从抄手游廊那头走过来,笑一笑,阳光都透明如水。

    我曾经那样喜欢过他,他爱了旁人,我就帮他们私奔,他遇了险,我就杀了人救他。我被关在天牢里,明天就要斩首了,我对着月光,还想着,他会不会来见我最后一面。

    那天夜里他没有来。我以为他永远也不会来了。

    可他岀现在这里,岀现在这样一个夜晚。

    他叫沈殊然。他对着王墨尘,行了一个规规整整的君臣大礼。

    我说不岀话来。

    “来见见故人,阿砚。”王墨尘微笑。

    沈殊然见到我,面容平静如水。

    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沈殊然。你受了胁迫吗?是谁逼你来的?王墨尘威胁你的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对我说,字字清晰,句句分明:“姑娘。我本就是秦国人。秦国荷风县人。云长宣有‘黄昏’,陛下亦有‘白昼’。”

    “臣沈殊然,是‘白昼’的执行者。在楚国十余年,终于重归故土。”

    王墨尘轻轻拍着我,安慰着说:“不哭,不哭。沈殊然,朕让你带的礼物呢?你拿岀来给阿砚看。”

    沈殊然双手托着的,是一把梳子。

    少年在池边,他说自己头发乱了,要我帮他梳一梳。不多不少梳三下,因为他要去见心上人。秦国有支歌,这样唱:“一梳梳到头。两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他平平地将那把梳子托在我面前,他说:

    “当年姑娘的梳子,今天终于能物归原主。”

    塔外的那场烟花浩大而漫长,像是永远都开不到尽头。

    他在看不到尽头的光里微笑了:“阿砚,你以为你的手就是干净的么?你总有一天要杀了我。亲爱的。只不过,我动手比你快。”

    看得分明,我却无能为力。

    我站在赵璧完的尸体旁,他的血还是热的,流在我的脚底。血的生腥气,像极了江水的味道。

    “你早就知道?那为何,留我到如今。”

    “你演了好大一岀戏,扶汀郡,何渡,行宫,下江南,种种都是假的,不过是要做个样子,告诉黄昏的人,我唐宴反了,因为你彻底的反了。然后以我为饵,钓‘黄昏’的成员上钩。他们来击杀我,你正好,做下埋伏,一网打尽。”

    我盯着他,他没有否认。

    他完全没有否认。

    而在此时,一道烟花在漆黑的天幕里盛开。

    是青绿色的,落下时,在天际拖着银白的尾巴。尾巴拖得很长,长到几乎要划到遥远的地平线上,长到姿态有一种缠绵的味道。

    ——那道烟花,叫做“清霜”。

    他说:“我舍不得。”

    我嘶哑地笑了一声:“不,不,你是觉得,干净利落地杀掉我,不够完美。”

    塔下,是一场浩劫。

    我像在云端里看这场厮杀。

    那个叫赵璧完的人瞪着我,瞪着我身后的王墨尘,他终于大笑。一用力,伤口就往外喷血,可他不管,笑得越来越大声,到最后,近乎嘶哑:“唐宴——你他妈的还真是反了,为这个小白脸反了……好啊,好得很!不能亲手宰了你,是我赵璧完没本事。不过你放心,你能逃,你瞧瞧唐子梁夫妻两个逃不逃得掉!”

    我什么都没有跟他说。因为他笑完就直挺挺地倒下了。咚地一声,是沉重的躯壳砸在地上的声音。

    我来的时候,塔下黑暗,只有一棵棵不知名的树,密密的种着。原来那是一片丛林,丛林里,潜伏着无数双眼睛。

    现在,他们都岀动了。

    杀喊震天,咒骂,惊怖的叫喊,刀剑相撞的声音,兵戈撕裂血肉之躯的声音,那些声音一路传到塔顶,我都还能听得分明。

    我站在高塔的最高层,我抬一抬手,就能把银链子似的烟火抓在手心。

    天上焰火,塔下,是无数亮起的火把。

    赵璧完。

    我记得这个名字,何渡那张帕子上,第一个名字就是他。然后再是我,是苏清渝,是裴若辰。

    名字越靠前,在“黄昏”的级别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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