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雅捏着书包带子，走到门边，握住门把手，没有说话，倒是在等着他。
李维平息好气息，全身也有力气，然后走出门，站定，等她关好门。
张晓雅大跨步要走，本就是不熟悉和性格木讷，也没什么好聊的。
李维追上，挠挠头尴尬的笑：“今天，谢谢你了。我叫李维。刚刚那是我爸。”
“恩。张晓雅，我的名字。”
之后，张晓雅听同学八卦得知，李维那次被他爸爸追着打的原因是，他这个花花公子没个正经，在班里撩妹，下午被老师请家长，一直教育到放学。
他们出办公室，李维撒腿就往教室跑，但愿自己教室没关门，他老子在后面随手捡了地上的长树枝，在后面追着。
长长的树枝耀武扬威的在空中甩动，割破气流。
自己教室门关了，见隔壁教室有人，急急忙忙的进去。反锁门，躲起来。
张晓雅专注的看着书，手指迟迟未翻动一页，默默自嘲一笑：自己怎么会说他是干净的男孩子呢？
花花公子寻找刺激，不会承担自己的后果。
（三）
回到家，妈妈在厨房忙碌，油烟机轰鸣声和烟气缭绕，张晓雅放下书包，走去洗菜。
妈妈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
来来回回看了很多次。
“妈，有事就说吧。”
“......恩，也没什么。就是，你爸他打电话来，让你有空去看看他，他想你了。”妈妈的表情有些为难。
张晓雅抬头看她，怒气上来，吼道：“叫他滚。”
见她面露伤心，心里有些喘不过气来，放下手里的菜，说：“我先去写作业了。”
“哦哦，好。”妈妈应了一声，低头翻炒着。
张晓雅拿过书包，侧头看她弯下去的背，神色黯淡了下来。
走上楼，坐在书桌前，颓废的靠着椅背，发泄似的拿过一张白纸，写上：该死。我恨你。一个抛弃妻子女儿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请求我？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笔尖划破单薄的纸张，墨水沾着泪水浸透。
张晓雅擦干眼泪，暗骂自己，有什么好哭的。眼泪不值得为这种人哭。
拿出书本，写作业，现在是高中，一定要考个好的大学。挣大钱，带妈妈出国。永远离开这有他的地方。
“晓雅，下来吃饭了。”妈妈在楼下喊道。
张晓雅下楼，坐在桌前，默默无语，妈妈叹气：“晓雅，我知道你还是不肯原谅他，但他是你爸爸。有血缘关系的。”
“妈，够了，别说了。当年他出轨哭的死去活来的是你，现在要我原谅他的也是你。你就那么好欺负？！凭什么？！既然离了婚就不要有任何瓜葛，妈，没了他，我们母女两也活的好好的。”
张晓雅讽刺的笑：“就让他和那女人好好的生活。不是说，那肚子也快生了吗。呵，心心念念的儿子你生不出来，自然在她肚子里，宝贝着呢。”
“妈，你别信他。他说的狗屁想我，不过是想让你去照顾那要生的女人。”
张晓雅低着头，扒拉着饭，周围一片寂静，她抬头，看见妈妈抹着眼角，慌的放下碗筷，走到她身边，：“妈，别哭了。不要为这种人哭。”
妈妈轻点头，轻柔的推开她的手，起身，有些疲惫的说：“我累了，先去睡觉了。你吃完记得把碗洗了。”
“妈，那你呢？你一口都没吃。”
“待会醒了，热一下再吃。”门关掉，声音也被隔绝。
张晓雅看她没动过的饭，捏紧拳头，眼里闪过暴躁，这男人凭什么搅乱我们平静的生活？！
（四）
周末天气很凉爽，燕过无痕，清风凉爽。
张晓雅出门，走到大街上，妈妈去上班了。
张晓雅走到电话亭，周围寥寥几人却没人打电话，也是，这年头手机人人都有，还来什么电话亭。
关上门，播出那以前刻骨铭心现在恨得牙痒痒的号码。
电话拨通后，张晓雅不说话，里面传来男人喂喂声。
她张口：“喂。”
“......是晓雅是吧。”
“在你们离婚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恨你。”
“......”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凭什么叫我原谅？你有什么脸再来找我妈？我妈可以说不在意，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会带着她那份恨你。”
“你以后别打电话找我妈。别说想我，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麻烦你滚出我们的生活。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说完，张晓雅啪的一声挂掉电话，眼眶红了，捂着嘴，死死的压抑自己。
走出门，坐在附近台阶上，失神的看着手里的电话卡。
脑子想的很乱，乱七八糟的，像好几团打乱的毛线，理不清。
“诶？张晓雅？”男生有些惊讶的问。
张晓雅侧头看过去，是李维。提着一袋子，一屁股坐在旁边。
她微微移开。
李维耸耸肩，倒没怎么在意，从袋子里掏出大包薯片，说：“本来想好好谢谢救我一命。现在委屈你吃这些当做大餐回报了。”
张晓雅捏着，撕开。往嘴里塞好多好多。直到塞不下去。嚼着，有些洒落在地上。
“喂。你饿死鬼投胎吗？不怕噎到？”李维递过一瓶矿泉水。
张晓雅没接，目光直直的看着罐装雪花啤酒。
“你要喝啤酒？酒量大不大？”李维轻笑。
张晓雅点头。使劲咽下。接过他给的啤酒罐。打开，大口喝了一口。
“爽。”她大叫。
“呵呵，那是当然。不过听别人说，喝酒会变笨。”
张晓雅嗤笑：“也有人说喝酒能解愁。呵，能吗？”
“不能。”
“那不就对了。喝酒会变笨吗？”
“......不会。”
张晓雅看着他笑起来的眉眼，也不禁笑起来。
李维看了她一眼，挑眉痞气的笑：“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呵。我又没哭。”张晓雅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挑起嘴角。
李维跳过话题，见她喝完一瓶，又要开一瓶，压住她的手，问：“你真的不会醉的晕倒？”
手上的温度令张晓雅微微皱眉，推开他的手，摇摇头，拿走一瓶：“醉不了。”
李维扁嘴，却抱住袋子不给她了。他才不信呢，其他女生一喝酒就晕，还发酒疯，他都受不了。
张晓雅见他委屈的模样，不禁笑着站起来。
“谢谢你，还有谢谢你的酒。我先回家了。”
她拿着酒罐子，向后挥挥手，然后放下，边走边喝，远走越远。
李维轻笑，喝了一口，满嘴的涩。
失神的点了点“酒”字，借酒消愁么？
恍惚着喃喃的说：“借酒消愁愁更愁。”
站起来，弯腰提起袋子，走与她相反的方向，随意的将短发弄得更加凌乱，自言自语的轻叹：“想什么呢你。是要做搞文艺的二逼青年？”
（五）
张晓雅回家迅速的刷牙洗脸，绝对不能留任何一点酒味。
做好作业，做好饭菜，等着妈妈回来吃。
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发了一条匿名说说：“今天有人陪我喝酒了，很爽。”
闭上眼，有人陪我喝酒了，真好，不再是曾经一个人，孤独有酒相伴。
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天黑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黑暗也暗的特别快。
张晓雅起来，迷糊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睁眼，看到手机显示晚上十一点。
可是妈妈还没有回来。
“妈！”她找遍所有房间，都没有。
慌慌张张的打电话，手机里忙音很长很长，长的似乎经过几百年那么久。
她挂断，重新在播，依旧这样，好似单曲循环。
直到心慌的不行，颓废的停了下来，然后想拨打110。
手机突然响了，张晓雅忙接起。
“喂？”
“你是林子涵的女儿？”
“对我是，我妈那么晚不回家，发生什么事了！”
“你妈被机器伤到腿了。在第一骨科医院，已经做完手术，医生说以后站不起来了。701病房。你快来。”
张晓雅挂断电话，火急火燎的骑车去医院。
她来不及悲伤和不安。心里想着骑快点骑快点。
到医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那么刺鼻难受。冰冷的空调气息渗透汗湿的后背。
她找到那间病房，看着妈妈苍白的躺在那。眼泪瞬间懦弱的流下，捏着拳头，擦干。
周围围着很多人，喧闹着，他们似真心似虚假的看着。
张晓雅站在门口，说：“我是她女儿。有什么事到外面去说。我妈需要休息。”
一堆人看着她，等她出门后站在那，也都出门。
张晓雅关上门，在他们面前弯腰，深深的鞠躬，说：“谢谢你们，让我妈保住了性命。”
“孩子啊。”那年过花甲依旧在厂子里上班的老爷爷扶起她，颤抖着手，哭着说：“你妈她这是工伤！厂子是要给保险费的！我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会给你拿回来！”
“说得对！可怜的孩子！赔偿费厂子如果不给，我们全都罢工！去他奶奶的黑心厂。”
这些都是妈妈的工友，他们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肩上背着重大的责任，压不垮那善良。
张晓雅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再次鞠躬：“谢谢，谢谢。”
挺直背，对他们说：“各位叔叔阿姨，你们回家去吧。我要进去照顾我妈了。”
说完没等他们回话，就进去了。
听门外叹气声和脚步声渐渐远离，张晓雅再也控制不了，走到妈妈的病床前，靠着床边，脱力的滑下去，跪坐在那，埋在被子里，哭的无声无息。
妈，我该怎么办？
（六）
黑心厂子给的赔偿果然黑心，给的五万块钱都没有手术费的一半。
她看面前的工友脸上实在为难的神情。
苍白的挑起嘴角，苦笑：“我真的很谢谢大家。谢谢谢谢。”
众人不忍：“我们凑钱凑了三万。有点少。”
张晓雅怒了：“不可以！拿回去，你们大家也是可怜的打工人，家里也有妻儿，我妈妈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大家回去吧。”
他们实在拗不过这个女娃。叹气和怜悯在心头，有心无力。
张晓雅进病房，见妈妈醒来无神的望着天花板，赶紧跑过去：“妈！你醒了！”
“晓雅……跟你爸爸走，他会照顾你直到长大的。”嘶哑的声音从妈嘴里说出来，妈妈的表情是绝望看着天花板麻木。
“我死都不会走的。妈，你会好起来的。我还答应过你，要去国外的。”
妈妈闭上眼睛，眼角滑落的泪水埋进枕头。
张晓雅紧紧包住她的手：“妈，我求你，别做傻事！你还有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眼泪落下，滚烫滚烫的砸在妈妈的手背上，她嘶哑的声音回：“……好。”
张晓雅哭着哭着笑了。蹭了蹭她的手，恩，妈妈不做傻事就好。
“来，我煮了点粥，不烫的。”张晓雅轻声的说。
妈妈点头，睁着眼睛，麻木的张嘴，吞进去。
张晓雅看的心真的疼。那种说不上来的疼。
她苦笑，妈妈她绝望的答应了我，依旧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张晓雅对妈妈说：“妈，我不读书了。我去打工赚钱。”
妈妈瞪大眼睛，颤抖着手，嘶哑的从喉咙里蓬发的怒气：“你敢！”
“不准不读书！我不要再呆在医院里治疗！有什么好治的？！晓雅，让妈妈去死，这样就不会连累你了。”妈妈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眼泪从眼眶中流下，进到嘴里，苦涩的撕扯着她的心。
张晓雅颤抖着手，点头答应：“好，我去读书。你不准去死。”
妈妈似疲惫的经历生死大劫，闭上眼，任眼泪流淌：“好。”
张晓雅见她累了呼吸平稳的睡着了，替她轻柔的盖了被子，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妈，我会陪你。
所以，妈，一定要坚强。
（七）
张晓雅之后很忙，咬着牙厚着脸皮给亲戚打电话，请求借点钱救助。
她打给自己亲阿姨，电话那头阿姨支支吾吾的说，只筹到一万。
张晓雅捏紧手里的电话簿纸张，淡淡的说：“谢谢阿姨。”
挂断电话后，她吐出一口浊气，盖住自己的眼睛，睫毛颤动划过掌心。
血缘关系又怎样？冷漠的不如陌生人。
只有在遇见大灾难，才能看出真心。
“叮铃叮铃。”门铃响了，张晓雅起身去开门。
外面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凌乱，她穿着简单死死的抱着黑袋子，眼睛红肿。
“外婆。”张晓雅愣愣的喊了一声。
外婆应了一声，进屋关掉门和窗帘，像是唯恐被人发现的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的。
从黑袋子里摸出钱。
“阿雅，过来。这是十万块钱，给你妈的手术费。”她枯槁的手像树枝，哆哆嗦嗦的将钱袋子放在桌子上。
“外婆，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我......我把我压箱底的嫁妆卖了。或许我那旧房子也能卖个好价钱。”
“......不能卖房子。那是你和外公的。”
“你外公已经走了好多年了。我守着那房子做什么？”外婆的眼里悲痛和留恋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张晓雅咬着唇，内心的难过死死的压在心里。
“外婆，不要卖房子，十万块够了。”张晓雅抱住孤苦无依的外婆，像是安慰她更像是安慰自己。
“可是，之后的住院费也要很多的。阿雅，你说该怎么办？我可怜的孩子啊。”外婆哭的身体在颤抖，除了哭外还能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会有的。外婆。”张晓雅像是哄着哭闹的孩子，一个劲的说着会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外婆今天在家里住下。先别回去了。你要去医院看妈妈吗？”
“好。”
张晓雅在病房外，看着她们母女两哭哭啼啼，又互相安慰的样子，吸了吸鼻子，走出大门。
她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家一家的问着是否需要人手。
店主将她赶出来，恶劣的说：“没有！”
张晓雅找了一家又一家，都没有。她想放弃，却硬是逼着自己继续。
最终找到一家面馆，老板娘是个善良的女人，问她为什么要来打工，这个年纪应该是在读书。
张晓雅低着头，知道这会是最后的机会了，咬咬牙，她告诉了老板娘家里事故。
老板娘点头，怜悯的说：“以后你可以放学来，客人比较多，要做到晚上十二点的，可以吗？我会给你照常发工资的。一个月一千。”
张晓雅舒了一口气，鞠躬道谢：“谢谢，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拍拍她的肩膀，善意的笑：“孩子，要好好读书。”
张晓雅每天拼命的读书，给妈妈送饭，然后就去面馆洗碗。
那天，面馆里走进五个高中生，捂着肚子嚷嚷着叫饿。
她抬头一看，然后低下头，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
李维的目光四处转动，见到她在里面洗碗，有些惊讶。
对着旁边四个兄弟说一声：“你们帮我点一份。我有事。”
他们见他一直看着一个方向，也顺着看过去，见是一个低着头洗碗的女生，不禁调侃：“哟，李大爷，这是又要撩妹去吗？”
“少来。信不信我揍你！”他挥舞着拳头。
然后放下手，走到张晓雅面前：“喂，张晓雅，你怎么在这？”
她抬起头，平静的看着他，反问：“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
“额。”李维尴尬的噎住。
“你可以去吃面了，面凉了就不好吃了。”张晓雅低头不再搭理他，专注于手头的事情。
李维郁闷的坐在兄弟旁，见吴天一直盯着他，没好气的说：“看什么呢？”
吴天邪笑：“你怎么认识我们班的书呆子的？你这品味最近重口味了！”
“书呆子？”
吴天扁嘴，环着胸，脸上带着不喜欢和嫌恶：“啧，在班里她啊是女生中最没趣的，整天就知道读书，总是一副清高的样子，作死了。看得我这暴脾气都想揍她了。”
李维吃着面，漫不经心的听着，像是不在意，可听到最后一句，他忍不住插嘴：“有的时候，不是你眼中看到的就是真实的。”
“什么意思？”吴天看着他。
“......没事。”李维不再搭话，忽视他。
“嘿，我个暴脾气。你说不说？不说，就别吃！”吴天作势要夺他的筷子。
“别乱动，再胡来，老子揍你！”李维被他弄恼。
其他三个男孩子看着他们每次都要吵架打打闹闹的，不禁好笑。
吴天哼了一声，嘟嚷的说：“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老子早就揍你了。”
李维讥笑，眼角看他，满满不屑：“那真是谢谢吴大爷不揍之恩。”
吴天叫老板娘上十瓶啤酒，他狠狠地说：“都给我一醉方休，喝。”
张晓雅看已经十二点了，客人也都走光了，唯独那一桌，其他三个男孩子不胜酒力，喝了一瓶就醉倒了。
就剩吴天和李维在较量。
她对老板娘说：“老板娘，我先回家了。”
老板娘点点头：“路上小心。”
吴天和李维都没醉，喝了三瓶依旧清醒。
吴天环着胸，堵住她的去路，吐出一口酒气，痞气的邪笑：“书呆子，会喝酒吗？”
搓捻着额头上的碎发，夸张的讽刺她：“哦，好学生嘛，怎么可能和我们这些差生一样？”
李维眼神清明，没有开口帮她，知道她也不需要人帮。
张晓雅眼睛里的平静被打碎，眼里的疯狂和压抑住的叛逆露了出来。
转身，走到他们桌前，拿起一瓶未开启的啤酒，撬掉酒盖子，拿起它对着吴天扬了扬，仰头看着他，喝下去，另一只手对着他大拇指朝下。
吴天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见她一瓶已经下肚，也没有醉，走上前大力的拍了拍她的肩头。爽朗的笑道：“够爽快！”
张晓雅推开他的手，冷笑：“现在可以走了没？”
吴天还想挽留，让她陪着一起喝个尽兴，然后被李维拉住，看着她绕过他，推开门，走出去。
夜色很黑，吴天看见张晓雅侧着头看他的眼神，冷飕飕的，像是一只熟睡的狮子被人惊醒要人挫骨扬灰一般。
吴天坐下，继续喝起酒来，眼睛亮亮的，对李维说：“想不到书呆子那么好酒量！我都要膜拜了。”
李维喝着酒，失神的回他一句：“嗯，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吴天已经听到他说了两次了，忙问他：“李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想说什么你说啊。”
他叹了一口气，心事果然藏不住，一个人藏着总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我之前被老师叫家长，办公室里还有两位老师，是张晓雅的班主任，对着旁边的老师聊八卦。聊着聊着就聊到她班名叫张晓雅的女孩子。本来也就无聊听一听，也不认识，后来居然我躲我爸追打的时候进隔壁班，有个女孩子，之后她说她叫张晓雅。”
吴天吹了个口哨，不正经的肩膀碰他肩膀，说：“诶呦，不错嘛。缘分啊。”
李维翻一个大白眼，没好气的说：“你闭嘴。我最讨厌别人打断。”
吴天捂着嘴，点头。一手OKOK的晃着。
李维轻哼一声，继续说下去：“那班主任说张晓雅可怜。她爸爸出轨小三还闹到家里来。家里的亲戚都恨不得赶紧断掉关系。张晓雅外公听得气死了。死了好几年了，就剩下她外婆也没来往。”
闷了一口酒。继续说：“我也不知道这班主任从哪听来的。反正觉得是真的。因为那一次我去买东西，经过电话亭，听见有一女的在里面崩溃声音很大，我就凑凑热闹在外面听听。然后见里面人好像要出来了，就赶紧躲起来。就看到张晓雅出来了，坐在那。”
“我就趁她低头，当做路过偶然看见她，坐到她旁边，她带着发泄一般大口塞薯片，还拿了酒。却没有哭。”
吴天看着他，没有说话，以前心里的反感早已烟消云散。
老板娘坐在那，听完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怪可怜的那孩子。”
“恩？老板娘你也知道？”吴天看过去，有些惊奇的问。
“知道。她来这打工是为了赚钱，给妈妈弄手术费。”
“手术费？”李维放下酒杯，坐的端端正正的听她说。
“她妈妈工伤伤到腿，被截肢，在医院里。还差钱。不过之前晓雅很高兴的对我说，手术费交齐了。我本来还替她高兴，她反而更加努力的干活。问她为什么，她说，还有以后。外加还要还钱。她外婆还在想把房子给卖了，她不许。所以更要努力的赚钱。”
李维和吴天听后久久说不出话来。一直以为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幸运，该玩该闹，反正有人替你承担。
可是，现在，听到自己身边真实发生的事情，那种心情真的说不上来。
如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怎么说。
吴天和李维叫醒他们三，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家后。
两人默默的走了很久，吴天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支，开火，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在周围环绕。
李维开口，伸手：“给我来一支。”
吴天手一顿，然后递给他：“你不是不吸烟吗？”
李维开着打火机，将烟点燃，夹在两指间，静静地看着它：“恩，不吸。”
吴天看已经凌晨的夜晚依旧灯光闪耀，吐出烟气：“李维，我感觉每个人的人生真的很不同。”
“恩。”李维静静的看着烟燃烧的火星，听着吴天感慨。
“你说，如果我家没有钱，你会跟我做朋友吗？”
“会。”
李维忽然开口说道：“我想帮帮她。”
吴天抽着烟，火星闪闪烁烁：“好，带兄弟我一个。”
（八）
张晓雅咬牙抵住困意，喝了一杯又一杯咖啡。
心里一个劲的默念对自己打气：张晓雅，不准睡。快了。高三快过去了。还有一个月。
早上五点半起床，做好早饭，自己吃完饭，准备好妈妈的，放进保温杯里，装进书包，去医院。
在学校里，张晓雅坐在角落，不争不抢，成绩回回第一。
同学面上羡慕嫉妒恨都在脸上，下课后，一个女生名叫蒋淑，她见不惯张晓雅很久了，每次都在背后说坏话，胆大的直接在她面前说。
张晓雅懒得看她也没有时间看她。
蒋淑说话酸里酸气的，说她作说她自以为是。
张晓雅看着书，从不当回事。蒋淑还以为自己很厉害。
同学们全都习惯也很厌恶蒋淑这种人，除了和蒋淑一样骄纵见不得别人好的两个女生之外，再无人和她们交好。
同学们心里嘲笑，白眼看过去，就算张晓雅清高又怎样，总比你们好，在背后插刀子的人。
吴天睡觉被蒋淑吵得脑袋疼，他在别人眼里就是凶神恶煞的混混，吸烟喝酒打架样样都行，老师放弃他，家长有钱也不怎么管。
吴天一砸桌子，凶神恶煞的朝着蒋淑嚷嚷：“他妈的，你再吵一句，老子揍死你！”
蒋淑心一慌，害怕的点头，眼泪就流下来，哭哭啼啼的。
吴天怒的站起来，踹掉椅子，一书本砸过去，砸到蒋淑的桌子上，吓得她花容失色：“滚外面去哭。看到你就恶心要揍你。”
蒋淑捂嘴，不再发出声音，趴在桌子上，肩膀一颤一颤的。她的两个朋友怕殃及池鱼，早早地逃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门口有人找，喊道：“张晓雅，班主任找。”
教室里紧张的气氛才有点缓和下来，众人紧张的心微微平定下来。
张晓雅看过去点头，放下书，站起走出去。
经过趴在那哭的蒋淑，张晓雅脚步微微顿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轻轻地放在她桌子上。
张晓雅心里叹气，只希望，这女孩别总是无缘无故来找麻烦，她很烦。
办公室内，老师们的眼睛如雷达扫视，眼里有很多复杂的情感。有的骄傲喜悦，有的一闪而过嫉妒。
班主任对她说：“张晓雅，高三最后一学期了，只要每回学校组织的全高三考试，你能回回第一，学校就有奖学金一万奖励。”
“谢谢老师告诉。我会努力的。”张晓雅鞠躬道谢，表情平静。
等张晓雅走出办公室后，周围老师七嘴八舌的说：“真奇怪，校长怎么会这么奖励。谁不知道你们班张晓雅回回第一。”
班主任表情冷漠的看着她们：“那又怎么样？上面领导说的。你们身为老师，就这么见不得张晓雅得？”
她们尴尬的笑笑：“怎么会。”
班主任冷笑，不再看她们。
看着名单上张晓雅的名字，心里真心为她开心，真好，张晓雅，一定要好好努力。她心疼这个坚强的女孩子。
张晓雅回到教室，蒋淑没再哭了，桌上的餐巾纸没有了，眼睛红肿着，见她进来，脸赶紧转到另一边，等她走后，眼角余光小心翼翼的看她。
蒋淑将手塞进口袋，捏住厚厚的方方正正的餐巾纸包，趴在桌上，闭上眼，鼻头又红了。
所有人冷漠对待，只有那个她讨厌的人，还对她好。
（九）
日子对于张晓雅很充实很平静的过着。
吴天和李维每次都会来那个面馆吃面，他们每次来，就请求老板娘让她歇歇一起来喝酒。
老板娘总会笑着答应，然后善意的提醒：“别喝那么多，对胃不好。”
张晓雅从之前那次之后，倒是放开了些。
喝酒经常喝的他们招架不住，偏吴天醉了还嚷嚷继续喝，耍酒疯，抱着酒瓶子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像个小孩一样。
李维醉了就会说个不停，吐槽个不停，心里郁闷的想到什么不开心的就说，话题跳跃的很快，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婆子。
张晓雅每次撑着头，喝着酒，坐在那，笑看着他们。
老板娘和善的坐在那，看着这几个孩子，笑着对张晓雅说：“晓雅，这算是朋友了吗？”
“恩。算。我的朋友。”她喝下去，胃里暖呼呼的。
“老板娘，我的生活似乎终于到正轨了。”张晓雅轻笑，眼睛亮亮的，黑的像玛瑙一般。
她唇角上挑：“外婆和我们住在一起，妈妈没有住院了，气色却很好，她不再像之前一样对生活无望。而我，好好努力，每次要第一，才能得奖金，有一万块钱呢。然后我再好好工作，就算妈妈和外婆没有工资，我也能养活她们。”
“我要考好的大学，挣好多好多钱，我还要带她们去国外呢。”张晓雅低头转动着酒杯，眼神清明，笑意带着温暖。
吴天和李维疯够了，累的靠在张晓雅的肩头，迷迷糊糊的睡着。
张晓雅见怪不怪，有些无奈的一手推开一个，幸好是在沙发上喝酒，不然直接摔地上。
她拿过那边两条毯子，一人一条的盖好。
对着老板娘说：“老板娘，他们两算是把这当家了。”
老板娘笑了：“可不是嘛，你说我是不是以后要准备房间，给他们租，我当房东呢？”
张晓雅听后，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的眉眼弯弯：“这个可以有。”
......
黑板上的数字越来越少，从两位数到个位数。
张晓雅难得撑着头，失神的看着那数字。
心里默念着：快了，张晓雅。高三要过了。
时光如一匹飞奔的马，带着所有行李和包袱，越跑越远。马蹄声哒哒哒踏在心里。
张晓雅如愿的考上最好的大学。她听到录取通知书后，淡淡的笑了。
看到妈妈和外婆欣慰的哭着，看到她们互相抱住，给对方安慰。
张晓雅抱住对她们轻轻的说：“妈，外婆，等我。时间很快的。去国外这个梦一点都不遥远了。我去面馆了。”
张晓雅抱住老板娘：“老板娘，谢谢你的善良，谢谢那年收留我。”
老板娘热泪盈眶，摸着她的头发，哽咽的说：“好孩子，以后更要好好努力。这个面馆就是你的家一样，永远欢迎你。”
吴天和李维站在她旁边，看着，眼眶有点红了。
吴天抽出烟点燃，吸了一口，烟鬼老手居然呛去了，咳嗽个不停。
张晓雅放开老板娘，走到他们面前，抽走了吴天手里的烟，说：“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看看两人，伸出手：“我们还要一起喝酒的。”
三人手搭在一起，李维哽咽的说：“张晓雅，我以后都不敢和你喝酒了，简直毁我形象。”
吴天好哥们的拍拍李维的肩，吸鼻子，道：“那你就不要来。我喝酒就不会毁形象。”
“滚。”李维抹了一把脸，挥舞着拳头。
吴天又在斗嘴：“信不信老子揍你！”
张晓雅也粗声粗语的模仿：“信不信老子揍你！”
李维和吴天大笑起来。
夜晚。
他们在一起吃着面，吸溜吸溜的，表情很享受。
吴天对老板娘竖起大拇指，塞着面：“以前一直喝酒，都忘了这是面馆了，太美味了。”
李维嬉皮笑脸的回：“那以后我们就以面代酒。”
张晓雅喝着汤，胃里暖洋洋的：“面汤代酒更好呢。”
“滚滚滚。吃面吃面。”吴天一个大白眼。
张晓雅看着周围顾客像吴天一样，吃面吸溜吸溜喝汤发出很大声音，表情却都很满足。
远离家乡，来到异乡的上班族褪去一整天奔波的疲劳，在这个点着橘黄灯光，烟雾缭绕带着温暖像家一样的地方，放松的像个回家的浪子。
多年以后，张晓雅站在办公室前，看着面前高楼大厦和冰冷灯光闪烁的纸醉金迷，怀念在记忆深处，那小小的面馆里热气缭绕，顾客吃着面一脸满足的喟叹，和陪着她走过青春的两个少年。
电话铃声响了，接起：“喂。”
“哈哈，晓雅，快来喝酒啊。小面馆一醉方休啊。”吴天魔性的大笑。
李维也在旁边喊：“快来，这家伙，喝的又要耍酒疯了。”
吴天对李维嚷嚷着：“老子要揍你，从高中时候就想要揍你了。”
李维对着电话喊：“晓雅，快来，诶呦，我好怕怕，他要揍我。”
张晓雅笑的眉眼弯弯，回他们：“好。”
【曾经黑暗来临了，她擦干眼泪，摸着黑走下去。】
【后来太阳出来了，她淡然微笑，倔强的走下去。】
【张晓雅看着天空，对着曾经的自己说：倔强的女孩，谢谢你。带着孤独和勇敢，一直朝着那目标走下去。】
她递过去一包餐巾纸，说：“擦擦，他走了，你可以出来了。我要锁门了。”
李维手搭着桌角，爬上来，喘着粗气，擦着汗：“等等，让我歇歇。”
他反锁上门，轻舒了一口气，侧头见她看着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当做没看见我，可以吗？”
张晓雅点点头，然后趴着看他躲到大讲台底下去。不禁疑惑。
余光看见一个粗犷的中年男子拿着长树枝，脸上满是怒气，四处寻找着，骂骂咧咧的说：“小兔崽子，有种别回来。”
“哦好。”男人点点头，回了一句，转身离开，踹了一脚地上的树枝。
伴着怒气：“小兔崽子，气死老子了！”中离开。
张晓雅看了看时间，关上窗，提起书包背上，走去前门，见他从底下出来了，干净的上衣脏兮兮的，脸上沾满灰尘。
张晓雅悄悄将头伸了出去，看到他进去了，心里有些遗憾。
倒也没多想，不过是萍水相逢，偶然的视线相碰罢了。
张晓雅心想：很干净的男孩子。
转头看见窗边有一女娃，走上前，把树枝放在地上，尴尬的问：“女娃娃，有没有看见一个男孩子进来。”
张晓雅看看他，然后摇头：“没有。”
前门被轻轻地关上，还被反锁了，轻微的声音让张晓雅看过去。
那个男孩子像只猫蹲在门前，额头上细碎的刘海被汗水弄湿，黏在一起，贴着额头。
懒散的目光不经意的对上那双温和的眼眸，一眼穿过千年，乱了流年。
那个男孩子，像是什么也没看到就移开目光，经过她窗前，走进隔壁教室。
每次放学整理好书包，也不急着走，闭着眼睛趴在桌上抱着书包懒得动弹。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子上，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显露。
突然一道黑影快速的经过窗前，影子在她眼皮上晃过，她睁眼，抬起头，看向窗外，没有人。
（二）
张晓雅长得很高，坐在后门角落，老师倒也没有换位置。
（一）
张晓雅一直认为高中生活像初中小学一般枯燥且平淡。
开学那天，不喜喧闹，特意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撑着头，百般无聊的看着窗外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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