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栖山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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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不过熊大,难道不知道跑吗?它要是敢欺负你,看我不教训它!”小女孩听完,狠狠地瞪了熊大一眼,后者一脸无辜,用前爪抓着小女孩身上的兽皮,蹭蹭地爬到了肩头,蹭了蹭后者的脸,好一阵“咕咕”。

    小女孩拧着熊大毛绒绒的尖耳朵,将它捧在胸前,蹲下身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嘴馋,知道你饿,知道你要长个子,可你是女孩子诶!阿娘说过,女孩子要斯文,斯文知道吗?吃东西不能饥不择食,这种献祭用的头骨星力那么多,你要是吃坏肚子了怎么办?你以为你是熊二这种怎么吃都吃不坏肚子的二愣子吗?”

    熊二一脸无辜。

    “而且阿爹说了,最近蕴含星力的头骨越来越少,你吃一个就少一个,将来没有头骨可用,聚不成敛星大阵,你还想不想我帮你俩修炼出人形啦?”

    “咕咕咕!”

    “嚯嚯嚯!”

    事关终身大事,熊大熊二赶忙低头认错。

    打也打了,说也说了,女孩似乎气也消得差不多。

    于是她转身走到头骨跟前,像提着一只兔子一样将头骨轻轻地扛在了肩上。

    刚走了几步,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得那一兽一鸟心惊胆颤,一动不动,寻思着这姑奶奶又要作甚。

    “阿娘说,最近子母泉里的灵气开始慢慢增多了,咱不如去给这个头骨再加一点灵气进去?本姑娘今天有点累,熊二,就由你带着我和头骨,去子母泉那里一趟吧!”不等熊二反应过来,她便把头骨高高抛起,呼的一下朝熊二的背上丢了过去,吓得那傻鸟差点把头钻进泥里。

    我的姑奶奶!您老人家是天生神力,不怕这几斤几两,可我这小身板儿可禁受不住啊!

    就在头骨即将砸在熊二背上,吓得它和旁边两只傻鸟不知所措的时候,小女孩儿嘻嘻一笑,隔着好几丈的距离,嗖的一下就窜到了熊二的背上,借力一跳,抓住了急速坠下的头骨,一个翻滚,卸去力道,轻轻松松地跨坐在了熊二的脖子上,扯了扯它的白翎,洋洋得意地说道:“瞧你这怂样,走吧!”

    熊二翻了翻白眼,站直了身子,一蹬脚,便展开了宽逾三丈的翅膀,飞了起来。

    这时一束黄光窜起,一只毛绒绒的小东西,紧抓着熊二的爪子,拽着羽毛爬上了小女孩儿的肩膀,脖子上白毛晃眼,不是熊大又能是谁?

    一人、一兽、一鸟、一骨,顺风而行,很快就来到了磐谷深处,那夹在栖阴山和栖阳山之间,高耸入云的瀑布之下。

    瀑布自千丈高空而下,夹着积年寒气,声势浩大,在千万年间,于下方冲刷出了一个宽约半里,深达数十丈的幽深寒潭。潭内温度极低,炎炎夏日之时,将手放入其中仍能感受到指间刺骨的寒意。除几种味道鲜美的银鱼外,潭内再无他物。

    这是子母泉的母泉,她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漫延,水势一左一右,在阴山侧和阳山侧各冲刷出了一条小河,分左右流出,左侧一条汇入沧沱海,而右侧一条,则汇入崇明洲和冥极洲之间的宁静内海——白海。

    而在左右小河的源头,母泉的脚下,则各有一个深约三丈的小水潭,一蓝一黄,一冷一热。只是奇怪的是,蓝中带寒的在阳山侧,而黄中带热的却在阴山侧。

    而这两个小水潭,则是她本次的目的地,由母泉诞下的阴阳双子泉。

    小女孩拧着头骨,从熊大的背上跳了下来,走向了双子泉中的寒泉,熊二紧随其后。

    一路嬉笑的她,此时显得格外安静,熊大被气氛感染,也不由得从她的肩上跳下,跟在后面,和熊二亦步亦趋。

    走近潭边,她在水中洗了洗手,再净了净脸,正了正稍显凌乱的兽皮外套,然后将头骨放在身旁,跪坐于潭边。

    大概是怕打搅到她,熊大和熊二则静静地蹲坐在远处。

    稍歇小许,她举起了那肉嘟嘟的小手,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沧帝有德,庇护苍生;

    星君有德,教化万民;

    生不畏死,涅求长生;

    死不惧散,白骨离身;

    凝魂聚气,百道锻生!”

    念完后,她睁开眼,手掌并成两指,虚指身侧硕大的头骨,轻喝一声:“凝!”

    霎时间,寒泉内水汽氤氲,那头骨亦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浮空而渡,缓慢地从她身边,飞停在了寒泉之上。

    此时,寒潭之中雾气翻滚,浮在上面的头骨竟如同呼吸一般,慢慢地将那翻腾的吸入。雾气越吸多,头骨反而越来越小,从等人大小,慢慢凝聚成了人头大小。

    只是小女孩毕竟才七八岁的年纪,心有余而力有不逮,短短一刻钟的行功,就已经让她气喘吁吁。天生神力,并不代表星力修为亦可凭空而得,没有日以继夜的积累和沉淀,和频繁的练习,又如何能得心应手,登堂入室?

    豆大的汗水随着面颊滴落到了地上。

    而那头骨,则随着她渐渐颤抖的手指而时上时下,好几次都差点要掉进水里。

    天生神力又如何?

    能小小年纪就可与灵兽心意相通又如何?

    要是连巫梦族最基本的入门修炼法门聚灵决的第一式都不能练好,将来又如何给阿爹阿娘分忧?又如何能在林月儿姐姐面前让她夸赞?又如何能助熊大熊二修炼修炼出人形呢?

    由于强打精神,透支星力,此刻的她,脑内已是轰隆作响,望着那足足比林月儿姐姐所凝聚之骨要大上两三倍的头骨,她一咬牙,一声大喝,右手背上一颗银星一闪而逝,一股热流灌注全身,竟助她将那摇摇欲坠的头骨,由头颅大小,凝成了拇指盖大小的水晶头骨,缓缓飞到了她的身前。

    “我成功了吗?”她喃喃到,全然没有注意到那一闪而逝的星光。

    “阿爹,阿娘,我端木兜儿,总算是没有给巫梦族丢脸......”

    轻语低喃完毕,早已脱力的她,竟两眼一闭,噗通一声掉进了那尚在翻腾的寒潭里...

    她看了看从熊大嘴里及时抢救出来,比自己还高的头骨,又看了看脚下低眉顺眼装可怜的熊二,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再来几拳,让它俩深切地感受一下自己想发火的诚意。

    “嚯嚯嚯~嚯~”熊二见势不妙,赶忙辩解。

    只是后者似乎对此类状况早已熟稔,不仅没有一丝慌张,还在被甩飞之后,早早地找准了下一棵落脚点,闲暇之余,伸手摸了摸空中一只好奇飞过的白鸟的脚爪,惹得后者“嚯嚯”而逃之后,“哟呵”一笑,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滚,便如一颗陨石般,砸向了另一颗大树。如此这般,在空中和树上翻转腾挪,转眼间便落在了小兽的“犯罪现场”。

    “咚!”人到手到,一记手槌,狠狠地敲在了后者的头上。惹得那白颈小兽“咕咕”乱叫,这只被唤作熊大,吃铁骨如啃地瓜一般的小兽,此刻却有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耸拉着耳朵,老老实实地扮起了可怜。只求这从天而降的小女孩儿能少揍它几拳。所谓一物降一物,纵使它铁骨金筋,面对这天生怪力的小怪物,偏生凶不得,啃不得,也打不过的小克星,也只能欲哭无泪。

    “嚯嚯嚯嚯嚯!”那只眼角长有白翎,足有丈长的领头白鸟,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拳打出头鸟,不作死就不会死,在修炼的道路上,它迟早会明白这个道理。

    “熊二,你也有错!明知道熊大贪吃,你不加阻拦就算了,竟还不晓得给我报信!若不是本小姐今天刚好路过,这种品相难得的头骨,可不就进了它的肚子?”

    这鼓着腮帮子,叉着腰,正气呼呼地教训着一兽一鸟的小女孩,看上去约莫七八岁光景,包子脸,柳叶眉,那小大人般紧皱着的眉头,和那双认真的眼神,让那头及腰的长发非但没能如同其它女子一般显露出自己恬静的气质,反倒使得她,看起来如战神般震慑全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势,难怪熊大熊二在她面前只能认怂。

    此时,草丛间簌簌作响,有六只耳朵尖尖长长,毛绒绒、金灿灿,约莫人头大小的小兽,从草丛中钻了出来。领头那只,与它的伙伴们截然不同,不仅在颈上额外长了一圈白纹,而且身躯更显娇小,若是不算上耳朵,看上去竟只有成年人的拳头大小。只是看这一马当先的势头,再看那另外五只小兽对它唯命是从的架势,领头属它无疑。它直立起身子,对着那只足有丈长,眼角处各长了一束尺长白翎的白鸟“咕咕”两声,似是回应,然后领着其它小家伙们,一蹦一跳地朝着那副啃得只剩下骨架的老兽跳了过去。

    “咯嘣!”

    这些看起来人畜无害、能让少女们母爱泛滥的小家伙们,竟将这坚硬如铁的骨头,如同啃食地瓜一般,毫不费力地咀嚼了起来。

    “嘭咚!”又是一声闷响,只是被揍的不再是熊大,而是这只在旁边咧嘴大笑,惹得引火烧身的傻鸟。

    另外两只白鸟赶紧挪了挪位置,和它划清了界限。而钻进翅膀睡觉的那五只小兽,也拱了拱屁股,将高高的耳朵拽进了白鸟的翅膀,假装自己不曾来过。

    “贪吃鬼熊大!你又管不住嘴了!”

    磐谷靠栖阳山的一侧,远远传来一声虽稚嫩,却直贯云霄的娇喝,抬头望去,一个身高不足三尺,身穿兽皮、头插翎羽的小小身影,从栖阳山山脚那高达十几丈的怪石群上跳下,稳稳地落在了谷中一棵需二人环抱的大树之上,压得它弯腰如弓,将这从天而降的闯入者毫不客气地远远的抛上了高空。

    无论酷暑严寒、黄昏黎明,谷外四处,都有数不清的飞禽走兽自崇明洲的四面八方而来,潮涌入谷,寻一处空地,或躺卧,或倚靠,只求在生命消逝之后,能回归到祖神的怀抱。

    而在磐谷上空,常年有形如巨雕的白鸟翻飞盘旋,三两成队,时不时插入林间,对着那刚刚闭上双眼,气息渐消的老兽俯冲而下,大快朵颐。入口处,正有三只白鸟在进食,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它们便将一个重达几千斤,皮粗肉糙的老兽,吃得只剩下了骨架,甩甩嘴,白鸟们低头整理了下翅膀,朝着谷内“嚯嚯”两声。便蹲卧在一旁,打起盹来。

    而那只领头的白颈小兽,却似乎还意犹未尽,看着那剩下的硕大头骨,舔舔嘴,张嘴欲啃,可不知怎的却停了下来,仿佛在担心什么。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美食当前的诱惑,晃了晃头,左看看右看看,一呲牙,一闭眼就飞扑了上去。

    “嘭咚!”

    仿佛练习了千百遍一般,一根回旋的大腿骨在它咬到头骨之前,从远处准确无误地飞进了那张开的嘴,并借着冲力,把它带飞了一截,在远处狠狠地摔了个屁股蹲。

    于是这幅骨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它们的嘴下,转眼便只剩头骨。

    其余的小兽早已吃饱,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仰躺在白鸟的周围,有的甚至还钻进了白鸟的翅膀下,打算来一场饭后长眠。白鸟们不仅不恼,还讨好地拱了拱羽毛,想让这些小兽们睡得更加舒坦。

    栖山山脉,位于四大部洲之西的崇明州,为白虎守护之地。

    此处群山连绵,山势雄伟,西起沧沱海,跨三府之地,连绵上百里。主峰栖山,高两千四百四十九丈,据远古传记《沧沱传》所载,乃神兽白虎聚仙气,破土而生之地。彼时,地动山摇,栖山仿佛被人用手撕裂一般,由下至上,一分为二,临海侧名唤栖阳山,山顶如火炉炙烤;背海处则叫作栖阴山,山顶终年积雪。

    而双峰之间的大裂谷,作为神祗诞生之所,则成为了崇明洲的原生种族们,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魂归之地,名曰“磐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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