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儿赶忙上前,轻手撩起帘幔,服侍着,从后头便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
顺贵嫔有着一张白净的鹅蛋脸,额广而方,眉细而弯,五官亦不过是端正,整个人看着是那样平和宁静,却也着实平凡,实在称不上什么美貌。
若说全身上下唯一能称之为美的地方,便是她的脖颈,流畅的曲线由下而至锁骨,所谓领如蝤蛴,皙白如脂,便是这样的了。
她甚至没有梳起发髻,只披散着一头乌发,用犀骨簪子束了厚厚一股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好似男子的发髻式样,通身暗青色的素绡,耳坠与珠饰一概不佩,不过是最为日常的衣饰打扮。
全身最扎眼的,也只是手上戴的一枚嵌三色翡翠戒子。
明明那样普通的容色,也不御珠饰,但映波不知为何,却觉其在端方稳重之余又独有一股风流姿态,或许是她自身的韵味盖过了她的容貌,无端的引人注目。
顺贵嫔侧脸示意椿儿扶她起来。
还真如椿儿说的那样,顺贵嫔只是同她说了些话,不着边际似的,从宫中的生活再到女子间的私话,直说的映波不知所云,却又不得不一直小心应付着,好几次都被扯着话头牵着走,丝毫没意识到这位贵嫔娘娘有多沉着老练,已经笑着给她挖好了坑。
“你怕是心里嘀咕着,本宫为何特意召了你来。”顺贵嫔似是看了一眼跟在映波身后低眉顺眼的晴波。
可惜只短短一瞬,便收了回去,映波和晴波跪着,只顾垂首回话,除了一旁的椿儿,谁都不曾注意。
映波又少不搪塞一番“婢妾蒙娘娘喜爱,不胜荣幸。”
顺贵嫔似是体弱,仅说了这么几句便咳了起来。
“罢了,今日不过是找你来说说话”她笑的淡淡“本宫看你,倒像是见到了当年的自己”
然后还未等映波反应过来,她便抬手,示意椿儿好生送客
“日后若得空,便常来这儿与本宫说说话吧。”
晴波待出了祺延居,走远后才小声抱怨起来,直呼莫名其妙,不知这位贵嫔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的那些话是个什么意思。明明看着不怎么得宠,却不想宫室气派,连宫内治下都甚是分明。
映波替她整了整衣襟“瞧你的嘴,都撅的能挂瓶了,我倒瞧着贵嫔娘娘和善,人挺好的。”
晴波‘啐’了一声“我怎么觉得她说话阴阳怪气的,还撂着咱们在那足足等了三刻,摆着架子做给谁看呢”
映波刮了刮她的鼻头“你要再浑说,下次我可不带着你了”
晴波不情不愿地点头,脑中想起刚才在祺延居时殿内的奢华古物,又瞥见了顺贵嫔那掩在素绡长袍下不经意露出的汉白玉嵌青金手钏,眼底不觉流露出一抹艳羡之意。
是一个极柔婉的女声,低沉沉的,十分悦耳“近日疲累,原只想眠一眠也就罢了,不想竟过了这么久,看来是本宫怠慢了。”
映波忙跪下“婢妾不敢当”
映波与晴波进了正殿,祺延居的宫人很少,甚至连个管事的姑姑都没有,能有资格进正殿的宫人也不过三四个,来迎的依旧是椿儿,她请映波坐了,又奉了茶。
“娘娘素来有午睡的习惯,还请小主略坐坐,娘娘醒了定一会儿就出来。”
晴波闻言面色便有些不好看,映波知她在想什么,扯了晴波的袖子,示意她毋急毋躁,管她午睡,既然要她们等,那她等着便是了。
映波越发地好奇,想看看这位贵嫔娘娘到底是何等人物。
三刻过去,映波的茶早喝完了,而晴波的脸上也越来越不好看,又碍于身份,不敢发作。
正想唤椿儿来问问,身后却传出来一阵声响。
晴波多聪明的人,不一会儿趁着映波换了衣裳,便从几个交好的那儿打听得了消息。
“我一连问了尚寝局的好几个姐妹,都说只知道宫里有这么个人,却甚少见到,所有的东西都有专人送了去,从不见她出来,连平日里宫宴节庆都难见得。听说在东宫时便深居简出的,只一心静修,在自个宫里抄经养性。”
“后来还是碰着了枝翘,这才知道这位顺贵嫔的来头”晴波似是惊异,连声都大了些“枝翘姐姐一说我就吓了一跳,乖乖,这位娘娘比陛下还大了三岁,如今都已二十七了,据说从前是陛下三位司寝女官中的一个,另外两个早都没了消息,独独剩了她,后来还做了庶妃,如今又封了贵嫔。”
殿中弥漫着淡淡的迦南香,片刻便舒缓了精神。映波拿了茶,品了一口,不觉暗自咂舌,这是上等的老君眉,色清香远,只怕连袗淑仪那都寻不出这么好的茶。
她小时候原是见识过的,所以不似一般姑娘家眼界窄,祺延居内的摆件不多,大多色泽暗沉,毫无华光,却都是积年的古物,光是墙边那方连环镜台,便不知要耗费多少绿檀木的料子,若是不懂行的人见了,只怕会以为这位娘娘不受宠爱,倍尝冷淡滋味,所以才闭门不出的吧。
晴波也不知为何,只好帮着姐姐换了衣裳,又见日头正盛,便说选了僻静凉爽的小路,姐妹俩就这样朝着顺贵嫔的祺延居那走。
祺延居偏的很,不光离含凉殿远,简直离哪都远,就这样安静地立于宫里这一处,立于最远的一个角上,可她们明明见到的,却是长门高楼,宫室大气,仿佛依稀可见雕甍绣槛,飞楼插空,竟丝毫不逊于任何高位妃嫔的宫室。
映波不明就里,晴波急性子,不知对方底细,又看映波不语,站在一旁就要挺身出来替她回绝。
映波忙扯了她袖子,脑子里想着顺贵嫔这号人物,好好的一个高位妃嫔怎么想起她这么个人来了,但转眼一想,若是不去的话,又怕对方生了恼意,映波也就没有拒了,只得答应下,又好生送走了椿儿,说更了衣便去。
这回轮到映波惊讶了
“照你这么说,这顺贵嫔是最早伺候陛下的,又出自大族,论资历和背景,怎么也不该只封个贵嫔啊。”
再怎么样,也该是九卿中的一个。
映波听了晴波说的这么大一段倒也还好,关键是晴波接下来的一句话
“这些倒也罢了,关键是顺贵嫔的家世,仿佛和袗淑仪一样,都是出自司空氏呢。”
翠湘馆里早有人恭候着,却不是魏明福的徒弟来传她侍寝,而是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顺贵嫔的宫女椿儿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嘴角总是扬着的,说话却一板一眼的很。
大概的意思,便是她家主子请映波去宫里一叙,只解个话头打发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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