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露在瑞昌宫已经死了。
于是她缠着陆焉给自己重新取一个。
陆焉提笔,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一字:“那便叫阿匀吧。”
“匀?”
“本王匀出自己的一半予你,从此我们两人白首不离,携手相伴,如何?”
她还能如何?
唯有一生相随,永不相负。
释儿很调皮,一半是给他几个哥哥惯的,还有一半,是陆焉宠出来的。
他常说,功名都让几个大的去挣,最小的释儿只需要做一个闲散宗室,吃吃喝喝的,到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把释儿日后的生活规划的那样好,衣食无忧,平安喜乐。
“在想什么?”陆焉见她只是看着自己出神,不免有些好奇。
她往他那块移了移:“想你。”
他顺势侧过来搂着她的腰身。
“还是这样细......”他不禁感叹:“你还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她不说话。
陆焉的手摸上她的脸,继续道:“我却已经老了.......”
“瞎说什么呢”她使劲往他怀里挤:“明明当初装侍卫骗我的时候,你已经是个老头子了。”
见她还是这样爱娇,陆焉哪怕被她挤的再不舒服也甘之如饴。
“都做娘的人了,也不怕别人见了笑话。”
“你嫌我老?!”
陆焉急忙讨饶:“不敢不敢。”
她这才消气,复躺在他怀里。
他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却强撑着精神陪她说话,哪怕只是短短一刻。
“陪我睡会,晚上我要考释儿功课。”
“好。”
她知道那一天总会来。
只是来的那样猝不及防。
太医嘴里吐出的话在她听来词不成词,句不成句。
殷韧早已哭成了泪人,云珊忍着泪把她给拖了出去。
几个小辈也已离开。
整个房中就她和正妃候着。
侍从和管家出来,说陆焉要她进去。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朝正妃示意后方才进去。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踏进门内的那一刻,心碎的声音。
他还是那样好看,就跟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只是稍微憔悴了些,瘦了些。
她没有哭,只是和以前以前,蹬了鞋袜,挤在他身边。
他最喜欢她在身边。
她要陪着他的。
陆焉的手很仔细地摸着她的脸。
“还是这么滑,这么嫩。”
她笑着骂,笑的眼睛都酸了:“老不正经。”
他也笑。
而后开始讲些不找边际的话。
“其实,我挺嫉妒的”他说的很慢:“可是,那并不是你的错,所以你进府后,我从未在意。”
她知道他说的是她曾经的那些过往。
他见她死死忍着泪,突然笑了:“果真是长进了,知道不能一直哭鼻子。”
她哽咽地点头,视线开始模糊。
“哭吧,哭的再难看也不要紧。”陆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谁让本王,见你第一眼就欢喜......”
好像过了许久。
她一直在哭,哭的特别,特别丑。
陆焉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掏出一块帕子:“拿着。”
“去吧,替我唤正妃进来。”
她接过帕子,最后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正妃和陆焉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出来时泪如雨下。
“王爷他.......”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弦偲阁的婢女急急来通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夫人去了.........”
正妃丝毫没有惊讶,仿佛早知会如此。
云珊在一旁叹:“王爷到底没有看错人.........”
殷韧默默流泪:“怪道她之前就把释儿托付给我,让我帮着看顾两天,原是早就存了去意。”
正妃看了她们一眼,转头问婢女:“她还留了什么话没有?”
那婢女哭着拿出一方帕子。
那帕子很旧很旧了,却依旧干净,上头不过多了两行字。
——鱼沉燕杳天涯路,
——始知人间别离苦。
陆焉布满茧子的大掌会替她作画,画上的美人一如当年,十五岁的模样,双鬓垂肩,伊人红妆,快步间衣裙拂过九曲回廊。
她不喜欢灼露这个名字。
她的院子叫弦偲。
没有疼痛,只有无尽的缠绵。
她突然很害怕,怕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好。
逗得他开怀大笑。
从前她觉着练舞是最苦的事,可她现在却无比庆幸,可以把自己最美的样子展现在喜欢的人面前。
她跳乌夜啼,跳踏歌行,伴着他奏的不甚好的卧箜篌舞到天明。
陆焉略喝了两口,笑着说:“像我。”
她把碗放一旁,翻身上塌,躺在他身旁。
她看着他,突然觉得恍如昔日。
是他察觉到他的挣扎,温柔地安慰。
第二日,她羞红了一张脸,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进府那夜,他来到她的院子里。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释儿近来的功课如何?”
她正一下一下地吹着汤羹:“释儿很聪明,只是老吵着要来看爹爹,天天闹腾,幸好方才二少爷带着他骑马去了,否则妾身哄都哄不住。”
他也已经五十有二的年纪。
他们正好相反。
这样短的十年。
十年了。
她十五岁进宣王府,如今已经十年。
太医说是旧疾复发,加上去岁时忙着替靖帝操练新兵太过劳累,这才勾出了病根。
本来几贴药就能好的毛病,硬是给拖成了这样。
她和正妃她们轮流照顾了好些日子,这才让人慢慢恢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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