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精(后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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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他吧,我对自己说,就当是赎罪,我愿意用我肉体上的痛苦,以求灵魂上的片刻安宁。后面的事情我不清楚了,只知道我最后昏倒了,被送到了医院。

    出院后,父母已经正式离婚,父亲脾气越发暴戾,我基本上三天就要去一次医院。在医院安静的病房里,我越发思念梁颖,他就是我的毒,并且,我拒绝戒毒。

    心里的伤和身体上所受的痛苦蚕食着我的理智。我的精神最终崩溃,我开始了更加凶残的行为——自残。我在身体上刻出了梁颖的名字,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梁颖的原形——罂粟,代表着诱惑,代表着堕落与腐化,代表着,死亡的花朵。于是,我学习了纹身,我没有用麻醉,我一点一点的,用刀,在胸口处纹上了一朵罂粟,我自己的,独有的罂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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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我断绝了与任何人的往来,我决定带着我的罂粟,前往寻找真正的罂粟花精的路。

    我站在珠穆朗玛峰山顶上,看着眼中一片茫茫的白色,听着父亲的秘书,(他依然会向我报告一些关于父亲的消息,尽管我已经不再需要)告诉我梁生又住院了的消息;

    我坐在一个自称是花精与人类相爱后,所生后代聚集在一起繁衍产生的村庄中,抽着烟,听着父亲甩卖公司的消息;

    我来到了云南,看着无数美丽的花,突然兴起,我买了一份报纸,报纸的标题瞬间使我愣住了,父亲,不在了吗……

    我连夜买票,回到了我阔别已久的故乡。我刚刚下飞机,一个人就迎面走来。我抬头,原来是父亲的律师,袁姗。

    “谁也联系不上你,”她对我说,“但是我相信你听到了先生去世的消息一定会回来的。”她的眼里布满了憔悴与悲伤。是的,悲伤。她是为数不多的相信父亲并为父亲的惨死感到悲伤的人。因为她家里没钱让她上学,是父亲一直资助她完成的学业。

    袁姗带着我来到了警局,她向警察说明了情况,警察给了我一个木盒子,这是我父亲的遗物。我哭了,眼泪滴落在木盒子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我为父亲感到悲哀,一世英名,家财万贯的父亲,竟然为了一个非人类,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死后,只剩一个木盒,装着所有的财产。但是,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也为了一个异类做出了,如此疯狂的事。是时候收手了,理智告诉我。

    警察觉得,这就是一个弑父夺财的普通案件,至于那些杂乱无章的尸骸,警察认为,一定是因为岛上养了猛兽所致,但,由于猛兽没有找到,警方草草的把这起案件定义为了悬案。

    梁生杀便天下人也不会动梁庆山一下。我知道的,因为梁颖死的那一天,梁生看向梁庆山的目光,犹如我看着梁颖的目光,那眼中,是藏都藏不住的爱恋与痴迷。可惜,父亲注视梁颖太久了,久到忽视了身边他人的存在。不过,斯人已逝,我也不想关心这些事情,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草草收尾了,梁庆山这个名字也渐渐淡出了公众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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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

    我努力集资,重新从各个股东手中收回了百分之八十的梁氏企业的股份。

    我成功褪去了父亲留下的污点。帅气,多金,礼貌……我成功的被贴上了诸如此类的标签。然后,我迎来了人生的转折。

    命运总是会开一些玩笑。我又证明了一句话的正确性。

    父亲的忌日那天,鬼使神差般的,我打开了那个装着父亲遗物的,被我尘封已久的木盒子。一个表面上刻着罂粟花的怀表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拿起它细细端详,不知是摁到了哪个地方,一个暗格,从怀表里弹了出来,暗格里一张泛黄的字条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拿起了字条——

    “花精,无言宠物店”七个字,在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我冰封已久的心脏开始跳动,我又活了过来,花精,花精!!多么具有诱惑力的两个字!

    我冲出了家门,一边搜索无言宠物店,一边发动了汽车。我,也可以像父亲那样,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花精了吗?我小心翼翼的想。这曾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梦啊!终于,它可以实现了吗?我双手发抖,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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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花海里,在父亲曾经站立的位置上,我看见了一个少年。他与曾经的梁颖有相似的脸庞,但是,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眼中有红色的光芒在跳动。我低喃着梁颖的名字,泪水因为过于激动而滑落。那一刻,我情不自禁的匍匐在他脚下,我亲吻着他的双脚,如信徒亲吻上帝那样,坚定,虔诚。

    我带走了这名叫曼珠沙华的男孩,以宠物主人的身份,前往,我们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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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一个消息引起了轰动——

    “梁氏创始人死于罂粟花海中,死法凄惨,与当年其父相同!”人们调查了很久,至今无法解释,于是将此案归为悬案。

    “见与不见,心之所见。念与不念,镜花水月。食色性也,虚惘红尘。静观如是,尘起缘灭。”左厉在一个雕刻着罂粟花的怀表上,轻轻的刻上了一段话。不知手碰到了哪里,怀表弹开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早已经没有了东西,左厉抽出了暗格,发现暗格底部被挖空,里面贴着一圈被压平了的纸,左厉拿出了纸打开,发现那是一份画了各式各样钥匙的图。纸的底部,写着一段话,“愿我们可以携手,在蓝天下自由的呼吸”落款,梁庆山,时间是,曼珠罗华死去的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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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颖死后,父亲就死了。魔鬼占领了父亲的躯壳。父亲开始酗酒,醉了以后,他就开始打骂母亲。母亲只能天天以泪洗面。终于,母亲受不了了,她选择了退出。母亲提出和父亲离婚。那天,父亲看着离婚协议,又哭又笑,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下午。然后,父亲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晚上,父亲提着酒瓶,见人就打,佣人都逃跑了,只有我一个人,喝了酒,全身脱力的躺在厨房,被父亲发现,按在地上对我拳打脚踢,并用一地的酒瓶朝我头上猛砸。

    什么都没有了,我失落的想,我最珍贵的宝物不在了,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人学坏真的很容易。我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在接下来的几天,我学会了抽烟,我出入酒吧,我逃课,我打架……没有人管我。爸爸妈妈忙于离婚,梁生,这个哥哥呢,他除了父亲的事,他什么也不会在乎的。我就这样放任自己,直到有一天,父亲把酒瓶砸向了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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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了?”我捂着头坐起来。

    “诶,”护士拦住了我的动作,“你现在还不能动呢。送你来的哥哥说你去酒吧喝醉了,被人打到了,下次要小心啊!”

    我听后面无表情的又躺了下来,没有理会聒噪的护士。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其实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很明白。

    “花精不吃饭的原因我查到了!”电话那边,梁生声音断断续续,偶尔还夹杂着一些风声。“他们还向往着自由!”

    父亲的脸色阴沉了下去,“我知道了。”他回答,然后,他把手机塞进了裤子口袋里,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我急忙放下了监听器,跑到了门口,推开了一丝缝隙,里面的灯光比外面暗,我看不太清,于是我把耳朵凑了上去。

    少年崩溃的惨叫声混杂着皮鞭抽打在肉上发出的响声很快传了出来。少年的声音,意外的好听。我仿佛着了魔障,贪婪的紧紧的贴在缝隙上,幻想着里面那个在少年身上的人不是父亲,而是我。

    我睁开了眼睛,头像要炸开来一般发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消毒水的味道飘来,我努力支起身子闻了闻。

    “你醒了啊,感觉好点儿了吗?”一个护士推门而入,走到我面前,“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再等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她开心的对我说。

    雨,下得更大了,有些雨滴落在我的脸上,顺着我的脸颊留下,我抬手抹了抹,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时间流逝,少年逐渐变得透明,点点亮光从少年的身体里发出,笼子里的白色罂粟开始大片大片的枯萎。少年的身体开始像淋了雨的泥人一般支持不住,四散崩塌……渐渐的,少年消失了,只留下了一株干枯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罂粟花,静静的躺在少年原来的位置上。风刮了进去,碰到了那株罂粟花,它瞬间化成了飞灰,随着风,穿过了父亲手指的缝隙,绕过了笼子,飞出了仓库,奔向了,它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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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中一个星期就这么过去了。一天,父亲又拿着手机向外走,一脸兴奋的与那人讨论着什么。我早早就监听了父亲的手机,我知道,那是梁生。父亲留在了花精身边,派他出去打探消息。显然,他又有新的发现了。我拿起纸笔,飞快地记录。

    我怎么也没想到,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里,父亲抱着少年,跪在依旧开满了白色罂粟的笼子中央,父亲把头埋在少年的颈间,“不要离开我!”父亲哭着嘶吼,“求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梁生也在,他站在一边,整个人的身影笼罩在黑影里,静静的陪着父亲,亦如年轻时那样。

    少年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了,他软绵绵的任由父亲抱着,忽然,他轻轻的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即使他已经如此虚弱无力,也没有去掉的,带在手上的锁链。一丝冷笑浮了出来,少年又重新闭上了双眼,安详的神态上写满了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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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死了。

    花精是什么?

    我翻阅了无数书籍,我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我努力思考,但是,依然没有任何头绪……我不明白,传说中的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被父亲关在仓库里的牢笼中,以及,为什么会被父亲压在身下……

    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我依然每天都跟踪父亲去偷看那个被叫做梁颖的少年。我喜欢他漂亮修长的身体,我喜欢他被折磨时,咬住下唇的委屈样,我喜欢他那双沉澈透明的双眸,那里面仿佛住着星空……我仿佛着了魔一样,疯狂的热爱着他的一切,收集着各方面的关于花精的资料。要是,他是我的就好了。我常常如此期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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