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特星的棕榈湾，天际与海面相接，燃烧弹落一望无际的海岸线上，火光冲天。
棕榈树黑色的剪影倒映在海面，就像一条地上的银河。
那是特伦斯从自己眼中看到的，最后一个清晰的画面。
从空中到海面。警报声与轰鸣声中，银色与赤色的银河相连，飞快从眼前划过，然后被无穷无尽黑暗的海水包围。
那一瞬间，特伦斯忽然很沮丧，因为坠机的第一时间，脑中想到的不是任务，不是挫败，居然是维修费要花多少。
被传染了。
“……”特伦斯伸手捂住脸，长腿一伸，在椅背上往后仰了过去。
蒂诺军部，上将办公室里，安德烈从公文中抬起头，看看时间，下一场会议还有三分钟接入。
他捏捏鼻梁，暂时闭上眼睛。
“上将，特线。”
“准入。”安德烈简短回复，助手便通讯接入了他的私人终端。
通讯接通了，对面却没有声音。
安德烈看一眼桌面，设定为14号防卫基地的屏幕上显示着小雨，“医院里很无聊吗？”
“这弄不到烟。”
安德烈笑了，“不然你以为，干嘛特地把你送去国防医院，再过五天可以治疗了，就当是去春游吧，反正紫罗兰也还在研究院。”
“……”
想到维修费，特伦斯突然一阵肉疼，不行，得换个话题。
“陆军没找麻烦？”
“一刻不停，昨天的高层会精彩程度，堪比上议院。”
对面似乎有人在说话，特伦斯听见安德烈习惯性用笔尖按在桌上的声音。
“很忙？开会吗？”
“上校阁下还能宠幸我一分钟。”
“再见……”
本来也没什么要说，只是突然想要联络一下，特伦斯正准备收线，安德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说起来，突然发通讯找我——是想我了吗？”
啪！
对面中断了通讯。
“滴——”
显示屏已转入军部与外线的频道，安德烈看一眼小屏幕上，依然在下雨的14号基地，嘴角露出一点温柔的弧度。
“上将，会议还有半分钟，准备接入外线，请您注意。”
“好。”
手指敲着桌面，透过辅助镜所见的景物总还是觉得别扭，特伦斯将它取下来，眼前便模糊成了大片浓淡相连的绿与灰。
这像是什么呢？
想了想，还是在抽屉里拿起病院的呼叫器扣在手腕上，才推门走了出去。
沿着走廊向前，是一处栽培着各种热带植物的室内暖房。
这会儿说是清晨都嫌时间还太早，其他住院休养的军官大都还在睡梦中，要么也是在早餐时间，特伦斯走进绿意葱茏的暖房时，掩映在层层叠宽大叶片下的白色花园椅都孤单地空着。
他静静坐了会儿，忍不住又捻了捻指尖。
没有烟草，没有酒精，咖啡倒是可以来一杯，然而想到病院那圆滚滚呼啸而来的服务机器人，还是敬谢不敏……
“啊……”
蓝色的。
他们为什么要把天花板漆成蓝色？
特伦斯躺着没动，只伸出手，从床头柜摸起辅助镜戴上，视神经矫正功能起效，眼前一大片模糊的蓝色又变成清晰的天花板。
特伦斯走到其中一张小圆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雨水落在暖房透明的天顶和幕墙上，耳中传入细腻的簌簌声，仿佛真的在拍打那些高大的植物一般。
特伦斯笑笑，摸向烟盒又摸了个空。
病号裤没有口袋，也没有烟，然而摸错几次也改不掉习惯动作。捻捻空荡荡的手指，特伦斯合上窗页，弯腰用一根手轮流提起室内鞋在脚下踩扁的鞋跟。
一只柔软的手牵着他。
“看，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花，你知道它的花语吗亲爱的？”
因为下雨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吧，特伦斯想到。
防卫基地的大气层构成并不生态适宜，现在所见的气候变化都是人工改造的产物。
虚幻的梦境和真实的降雨，哪个该算是假的呢？
外面似乎在下雨。被单掀在一边，翻身走下床，感应窗缓缓收起合页，淅沥声混着潮湿雨气一起透进病房里。
在细密的雨幕中向外伸出手，几线雨丝就落在摊开的手掌上。
【Matthiolaincana】
花园弥漫着盛夏雨后的香气，水珠从石头小径旁草叶上滚落，冰凉地打湿了脚腕。
跑在前方的少女相互追逐，裙摆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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