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谁？杀人的还是被杀的？”天音突然好奇的看着他问。
“谁都一样，”他说，“有人虽生犹死，有人虽死犹生，活着的人只要身在江湖，迟早有一天也会被杀，而被杀之前又终日深陷在日后迟早有一天要被人杀死的恐惧之中，与行尸走肉无异，所以你就是为他们哭，也还太早了点，总得等到他们真的死了，终于不再有任何恐惧时，才应该为他们放声大哭，因为他们死了，江湖也就不存在了。”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下去取了你想要的东西，断了他们自相残杀的因由？”
“江湖中的确不曾有过风平浪静的时候，”天音无奈，“但是水上无风，又怎会起浪？你一人唯恐天下不乱，大可去招兵买马，谋朝篡位，何必混迹在这坑脏的江湖里，引人贪欲，为祸人间？”
“为祸人间？”雷霆厮笑，“这只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而已，听闻坊间有一种传言，这人世之中有一种人，前生是自修罗道转来，天生好斗，弑杀成性，杀起人来无缘无辜，无需任何理由借口，他们只是单纯的喜欢杀人，这种人身体形貌与常人一般无二，终日混迹人群，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凡人自诞生之日起，人生就时刻充满危险，能多活一天都已经是件很幸运的事了，所以无论何时死去，都不必要为他们过分悲伤。”
“但是人间也的确是个好玩的地方，”雷霆微微挑衅的看着他说，“拜佛祖菩萨为师，就是这一点不好，因为佛祖菩萨只知己所不欲，勿施与人，却不知道，己所欲，同样不可滥施于人。”
“我说过了，那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雷霆淡然冷笑，“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岂是人力可以强阻？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杀不杀人的问题，而是什么时候去杀的问题，他们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因为任何原因，去杀任何人，今天因为武功秘笈，明天因为嫉妒仇恨，你能阻止他们一次，不能阻止他们一生，习惯于用杀人解决问题的人，十岁不去杀人，二十岁也会去，二十岁不去，三十岁去，注定要发生的事情，真的不是人力可以强为的，虽然这世上总是有人会愚蠢的以为，如果时间倒转回去，那有些事情，就可以不再发生。”
“所以我从前并没有那么想来人间的，”天音听了，漠然摇摇头说，“人间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明知一个人明日即将死去，却无人可以阻止，因为人心是阻止不了的，世人或可以一己之力，阻止一桩弑杀惨祸，但是，又有几人能够阻止人心之中陡然而起的杀念，佛祖也说，任何人心中都有杀念，岂是人力可以强为，因为人世间的人心太过自由，无拘无束，善也自由，恶也自由，善恶交结下的一具躯体，才能被称之为人，而且，是今天还侥幸活在世间的人。”
“出人命了，”江南特有的马头高墙上，雷霆和天音并肩倚坐在粉墙黛瓦的轻巧飞檐上面，翘着两腿，痴心观赏着脚下的秦淮河岸上那一场声势浩大的尘嚣械斗。
“喂，我说出人命了。”天音强忍怒火的掉头看着雷霆，急切的想听到他说话。
“江湖上哪天不出人命，”雷霆冷笑，“若是见到一桩人命就要替天行道，我怕你用不了多久就得活活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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