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我一脸错愕，又赶紧补充说到“你才是猪呢。”
我笑了笑，继续说到：“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真的见到你的时候，什么怨啊恨啊都没了。”
刘晨慧没有回应什么，似乎在思考什么，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并排的走在上海梧桐叶翻飞的路上，中间保持着三尺的距离。
所有关于她的回忆，像电影一样开始在我脑海中一幕一幕回放：
“嘿，你看那个男生，头发跟鸟窝似的。”那是她第一次见我，和自己同位说的时候被我听见，我回头狠狠瞪她一眼，她冲我撇撇嘴。
……
高二夜里补习班回村的路上：
“我猜你前世肯定是个哑巴。”她对我说。
“为什么？”
“因为你今生是个贫嘴。”
“那你前世肯定是个平胸，所以……”
……
那年河边的白杨树下，我们亲手刻下“陈渔爱晨慧至死不渝”。
……
那年酒吧门前，她冷漠地坐上别人扬长而去，我骂她骂她声嘶力竭。
……
那年老家桥下，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我说：“再吻我一次”。
……
不知不觉之间，我的眼圈开始湿润了。
是什么分开了青梅竹马的我们，是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还是不争气的我们？
我们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彼此已经通红的眼圈，抑制不住，眼泪流下来，变成了两个泪人。
我们就站在那儿，彼此看着哭泣的彼此，没有拥抱，没有擦拭眼泪，直到有一方破涕为笑。
“老乡见老乡。”她说。
“两眼泪汪汪。”我说。
我们这才擦拭自己的眼泪往前继续走。
“我终于直到我为什么不再恨你了。”我说。
“是因为很久没有女人陪你，寂寞难耐吧！”她用一种风尘女子调侃书童的语气对我说。
“去你丫的，是老子在这么大的城市里只有你这么一个熟悉的老乡。”我说。
“我也是。”她冲我笑笑说到。
我们彼此都知道，只有二三百人的村里，我们都能相互认识个大半，而在这上百万人的城市里，我们能相互认识一个人都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这使得我们本应形同陌路的恋人，又成了在这莫大的城市中可以相互取暖的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即使旧情依然在，也是早已成灰，不可复燃。
放下以往，我们现在成了彼此的老乡。
“你和那位千金大小姐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你毕业就会跟她进京，羡慕的我默默诅咒你好多次。”她倒是比我先从刚才那种气氛中解脱出来。
“被你诅咒成功了。我和她没有结果，咱是村里人，千金是高攀不起的，这辈子也是不可能攀得起的。再说我这位老乡你还不了解，吃软饭的事儿是干不来的。”我自嘲地说到。
但其实我内心对疯女的感觉至今都很强烈，虽然我们久不联系，我依然会经常梦见她对我傻笑的样子，挥散不去。
“吆吆吆，你连别人小三都追，现在又高风亮节了？”刘晨慧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恢复了那股尖酸刻薄的劲儿。
“总……总比你勾搭老头强吧。”她这话气得我嘴都有些结巴。
我其实一直以为自己在爱情方面是纯正而平等的，被她这么一说，我在金钱面前爱情就跟狗屎一样，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风亮节。
“行了，我们彼此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她挥挥手说，“工作的事儿就找你说的方案定了，我住的地方前面就到了，谢谢你送我。”
这时候我才发现她是走回家，而我是在一直送她。
“我，我正好顺路，谁会送你！”我嘴上这么说，其实我住的地方和这正好是反方向。
她冲我笑笑没拆穿我。
“很高兴再次认识你。”在她们小区门口，他突然站住伸出手对我说。
我的心情变得无比舒畅，随着刘晨慧的一句“老乡”，捆在我生命中的那个结由此解开，就像久凝的乌云散尽是一片海阔天空。
我也伸出手时隔两年后再次握住她的手，中肯的说到：“老乡，你好。”
“你好，老乡。”她绽放微笑，如清风和煦。
“我也这么以为。”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看见和你老头挽着胳膊，当时恨得我啊，我当场就想杀了你，要不是当时我没和四叔学过杀猪，恐怕就没有现在的你了。”
“感谢男友不杀之恩。”她微笑着说，但我也听得出她语句里带着难得歉意。
“陈渔，我发现你不光不行，还傻。”说罢，她起身便走。
确实在这样的周围人三番五次异样而玩味的眼神注视过后，我也觉得实在待不下去了，于是赶紧和服务员结账，追了上去。
这个季节很是好，清风拂面，不燥不冷。看着她长发飘飘的背影，不禁让我想起那时她牵着我的手在村里小河边的小路上奔跑的场景。
似乎有些不真实，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还以为你见到我会转身就走。”刘晨慧突然说到。
看来她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贫嘴。”她右手拿着汤勺轻轻搅动着自己那碗银耳粥，又恢复了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城市女形象。
喷了那一下，搞得我没有心情再吃下去，正好这是在户外，我索性点了一根烟。
“怎么？还是觉得我是最好的？”曾经我若说这话必是自恋，而现在自嘲似乎更多一点。
可惜时光不可倒流，人生不可重来。
我原来想过无数次再次和刘晨慧见面场景，我想我们相互恶言相向，我想过我们会装作陌生互不理睬，从没想过这样，还能像久违的知己一样相互调侃。
周围的人再次投来异样的目光。
刘晨慧感觉遮住自己的脸，脚下的高跟鞋猛地蹬在我的小腿肚上，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
“服，怎么不服，你是如来佛祖，我是猴子，我在哪尿尿都是尿你手上。”我笑着说道。
她先一脸怒容地看着我，后来实在憋不住，还是被我的言语逗笑了。
“以后有时间一定要把你那位带来，我倒是要看看他哪里比我强。”我说到。
她用蔑视的眼神白了我一眼，撇嘴说到：“全身上下哪里都比你强。”
“什么？”我故意提高分贝，假装自己没有听清楚，“你男人那里不行？”
“陈渔，劳烦你醒一醒成不？我现在已经不在村里的那个傻丫头了，可不会就因为你留个洗剪吹的头发就看上你，现在是个人都比你好。”刘晨慧说到。
刘晨慧还是那副“尖酸刻薄”的性格，嘴上从来不能落下风，即便心里不这么想，说出来的话都要跟刀子一样锋利。
青梅竹马的恋人散了，放不下多个仇人，放下了还能是老乡。故事继续……
“怎么？不服？”刘晨慧看着我将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皱了皱眉，瞪着眼用牙缝挤出这几个字来。
我抽了几张纸巾赶紧开始擦拭起来，赶紧到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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