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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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阿陶呢,却是放弃了自己养尊处优的生活,来到她身边,忍受着不习惯的布料和衣服,做着依他的身份本来就不该做的……

    宋益珊鼻根处有些泛酸。

    旁边的老侯不再说话了,只是转首也看向窗外,望着那往后飞驰的雪树银花,悠悠地说:“今年天真是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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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老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宋益珊开始还不觉得,后来下车了,顿时愣在那里。

    “这里是……”她微微咬唇,凝视着眼前破败的一切。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这里,曾经和父亲生活在这里许多年。

    前面是小小的陶人宋店铺,后面是一溜儿的平房,承载了她十岁到二十岁所有的回忆。

    只是曾经的这里,不但有陶人宋的大牌子,还有烧饼油条豆浆摊子,还有理发店的王老爷子,还有卖水果的陈嫂嫂。

    闭上眼睛都能浮现在眼前的热闹和繁华。

    可是现在呢,现在所有曾经的一切都没有了。

    大部分房屋都拆了一半,小部分没拆的,在那白雪掩映间,隐约可见一个红色的“拆”字,仿佛彰显着它们已经被判定的命运。

    “这里已经要拆迁了,再过一个月,将是一片废墟。”

    也许是因为风雪的缘故,老侯的声音隐约有些遥远。

    宋益珊回过头,盯着老侯:“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萧圣嶂先生……在这里?”

    老侯望着宋益珊,笑了笑:“我家大少爷,将负责这一片土地的承建。”

    宋益珊微微皱眉,却不言语。

    他家大少爷承建这片土地,至少目前看来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们把自己带到这里来,显然是对自己的过去经历早已经了如指掌。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宋小姐,外面天冷,还是请吧,咱们进屋谈。”

    进屋谈?

    宋益珊在疑惑中,跟随着老侯往前走,来到了一处快要倒塌的房屋前。

    这个房屋前的木门,即使已经被风雪摧残得摇摇欲坠,她也是不会错认,这就是昔年陶人宋门店的大门,曾经这个大门上方,应该是悬挂着一个黑色的牌子,上书“陶人宋”三个大字。

    曾经的盛名和荣耀,此时已经随着父亲那个沉默男人的去世,而逐渐暗淡,并最终将埋葬在这一片风雪之中。

    踩着那咯吱作响的积雪,迈过那摇摇欲坠的大门,走进了曾经的庭院,布上台阶,跨入了昔日父亲的工作室。

    一走进去,让她意外的是,这间工作室竟然和外面的破败和凄凉截然不同。

    这依然是一间陶艺工作室的模样,虽然已经和她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工作室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电暖炉,地面上铺着上等的长毛地毯。

    而就在靠窗户的位置,放着一张铁灰色沙发,上面坐着一个面目冷硬的男人,正皱眉审视着自己。

    宋益珊乍见了这人,先是心中微惊,接着仔细打量这个男人,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您是萧圣嶂先生吧?”

    一见到这个人,就再也没有疑虑了。

    因为他竟然和自己的儿子宋冬松长得仿若一个模子脱出来的。

    看着这位和自己儿子如此相像的男人,她略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涌上心头的不满。

    “是。”萧圣嶂在面对自己弟弟时,是一让再让,可是面对除了弟弟之外的人,他可从来没有让步的习惯,审视着眼前的女人,他挑眉,冷冷地道:“宋小姐,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请到这里来吗?”

    “不知道。”宋益珊微微仰起脸:“萧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犯不着如此大费周折,先支走了圣峻,又带走了冬松。”

    萧圣嶂微微挑眉,冷望着眼前这位准“弟妹”,淡淡地道:“这是你十岁到二十岁居住的地方,也是你曾经学习陶艺的地方吧?”

    “是。”

    “好,那我希望,故地重游,能让你回忆起一些什么。”

    “回忆什么?”仿佛有什么念头在宋益珊脑中一闪而过,不过那念头消逝得太快,她抓不住。

    萧圣嶂没有回答,而是抬手,轻拍了几下。

    于是外面门开了,有两个黑西装的男子,抬着一个陶人走了进来。

    “这是我做的陶人。”宋益珊立即认出来了。

    她亲手做出来的陶人,是阿陶一模一样的陶人。

    萧圣嶂冷声道:“你既然能做出这样一个陶人,也算是你有心。不过,这还不够,我要你回忆起关于过去的一切。”

    ——那些被弟弟圣峻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地收藏在心间,却被她轻而易举抛在脑后的过去。

    他想起来,都替弟弟感到委屈。

    “可是我不明白,你到底要我回忆什么?”

    她心中一片茫然。

    如果说,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印象,她一定会拼命地回忆的。

    可是没有,关于阿陶在她生命中的痕迹,除了醉酒的那一晚是可以推断出来的,其他时候,她没有半分线索。

    萧圣嶂看着她一副莫名所以的样子,心地顿时一股无名火起。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弟弟那些年的痛苦,在她面前,简直成了一个笑话。

    “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萧圣嶂咬了咬牙,还是抬手这么说道。

    于是旁边的墙壁上,瞬间有了投影,投影里,出现了一个高瘦的少年。

    少年的眉眼颇为熟悉,看上去应该是年轻时的阿陶。

    宋益珊听着,咯噔一声,不免想起阿陶弄出的那些瓷盘碎片,以及为了掩饰这些低级错误,竟然半夜三更披着床单跑出去扔瓷盘碎片……

    想起过去,其实她几度因为阿陶的异常行径而心生疑惑,对他产生防备心思,真是宋冬松拿着大木棍还差点直接劈向了阿陶。

    他为什么要练这些,她已经明白了。

    再次抬起头,望向窗外,窗外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可是她的脑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阿陶来到自己身边,也许是有所隐瞒,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能够留在自己身边,他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在自己和宋冬松看来也许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他,却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做着他那样的人本来完全没必要去做的事情。

    老侯点头:“是啊,所以他连个盘子碗的都不会刷。我家二少爷那个人吧,本来是很聪明的,什么东西他只要肯学,就一定能学会。只可惜,他也有个毛病,那就是再简单的东西,如果不能按照教程好好地学,那他也是学不会的。”

    比如说刷碗这种事,如果不认真地一板一眼地教,他可以每天给你把碗全都摔碎了。

    说白了,对于生活中的许多事,他就像一台精密的高等计算机,有输入才能有输出,输入得好输出才能好。没有输入,再简单的事,他也没办法自行学习演绎。

    “我是国家高级厨师,同时还有法国专业厨师证书capdecuisine。”老侯慢腾腾地这么说。

    “侯先生,这确实很了不起。”宋益珊心不在焉地敷衍,她不明白老侯为什么和自己显摆这个?

    “二少爷从小娇生惯养,本来是连茄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老侯别有深意地望着宋益珊。

    “哎,只可惜,我只教给他厨艺,却忘记教他家务了。”耳边传来老侯的叹息。

    “家务?”宋益珊疑惑地看向老侯。

    她总以为,那双修长优雅的手,本来就会做这些饭菜。

    现在想想,却原来只是一个月时间勤学苦练的结果。

    “宋小姐,我家二少爷做得饭,如何?”老侯笑呵呵地和宋益珊搭话。

    “还好。”宋益珊惦记着自己儿子,哪里有心思说这吃饭的事,便随口这么说。

    宋益珊顿时明白了。

    她微微垂下眼睑,脑中回想起阿陶给自己做出的各种美味。

    每一样,都是自己最爱吃的,恰好能抓住自己的胃口。

    “嗯?”宋益珊心里微顿,她看出老侯的话还有后续。

    “可是后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要跟着我学厨艺,学了整整一个月。”老侯叹息:“不知道被烫了多少次,才总算学出一手好厨艺。”

    宋益珊跟着老侯坐上了一辆车。

    这是一辆很高档的轿车,即使宋益珊丝毫不懂车,也能感觉到这辆车的豪华和气派,和刚才做的出租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暖风开得很足,身后的真皮沙发很舒服,可惜宋益珊丝毫没有享受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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