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也从一旁的草料中拾起钢叉，权当手斧的替代，口中倒也自信满满：“说什么呢，相公哪里还要你保护，你且后退，看相公大发神威！”
“等等！”长曦猝不及，这一对村妇的撒狗粮伤害单身人士的行为实在天理难容，立刻大声喝止道：“你们都不听人解释的，我们是祭天洲目前当家人楚葵派来的共誓者，不是坏人！不是！强盗、人贩子、匪贼、猎灵者都不是！”说着他暗自以对方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采花贼我倒是挺想当的。”
“听见了吗相公，他说他是采花贼！”那妇人竟然听到了长曦最后的喃喃自语，并似乎将之当真。“老娘生平最恨采花贼，让娘子上，看不一刀阉了他！”
想不到总有人要阉长曦。鸣歌与海铃两人均不同程度掩嘴发笑。
“你怎地专挑不重要的部分听，我说了——”
长曦还想继续说下去，那男子却伸手阻止，再次认真打量了三人半刻，正色道：“我听见了，我就是亘古深林守林人之一。”
长曦松一口气，一边抹汗一边朝鸣歌与海铃看过来。两个人脸上笑嘻嘻的，半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他不免啐了两人一口。
“你说到了楚葵那姑娘，她派你们来做什么？”
“为白绒而来。”
长曦随口答道，不过却引得两夫妇面面相觑，长曦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
“她居然还要继续那件事？”妇人不解，“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
长曦听得一头雾水。正想追问两句，那妇人再次抢白：“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外头来的人，给我们带来的麻烦还嫌不够多是不是？亘古深林有我们守林人管着，你们星盾会不要越界，不然别怪老娘不客气。”
看着长曦七情上面，一副想要怼回去的样子，鸣歌与海铃飞快相视一眼，同时拉住长曦喝道：“闭嘴！”
可怜长曦开口欲言，被吓到差些咬到舌头。海铃对守林人男女一拱手，行了江湖之礼：“前辈见笑，我们只是进林子走一遭，不会给你们惹什么麻烦。”
“还不依不饶了。”妇人铮铮磨着菜刀，伸出一只脚踩下阶梯，嘴角没预兆渗出一丝冷笑。
她这一丝冷笑看似平平无奇，但海铃却也能一眼看出，她不是表面威胁而已，眉目之间透将出来的，可是实实在在的杀气。
清雅的小屋阶梯不过二三级，妇人还没有迈出第二步，冷不防从小屋里传出另一个男子的声音。“表姐且慢，不如给我一个面子，放他们通行吧。”
随着声音，厨房边的走廊缓缓移出一名全身包扎绷带的青年男子。一身精瘦结实的体格在宽大的睡袍下尤其突兀，脸部骨骼突出而又立体，唏嘘的胡渣仿佛一张没精打采的告示，两眼眼窝深邃又充满张狂邪气。
当然，最叫人难以忘怀者，则永远是他脸上那又薄又长的大嘴，如弯月一般令人印象深刻的笑容，时时教凝视者不寒而栗。
“实在不放心，我就全程盯着他们好了。”廊中人肩靠着墙壁，扎着绷带的右手撩起眼前的布帘，对着鸣歌三人看了又看。“好歹同为共誓者，还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
这不是扛刀鬼笑逆人行，还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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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去年祭天洲当家的已经死了，那儿的小姑娘还是我们的人救下的。”屋中的女子此刻闻声而来，但见她一身粗布衣服，相貌清秀，两手之中执着一对沉厚锋利的切肉刀，一张嘴说出的话仿若一阵晴天霹雳，把长曦轰得头疼至极。“我看你们肯定是企图混淆视听的猎灵者，又或者是人贩子采花贼！相公你别慌，有娘子在！管他谁人，老娘也教他一个来，两半走！”
说着就把两把菜刀磨来磨去，发出铮铮响声。
鸣歌等人出现，使掌斧的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身子微微侧倾，警惕而又沉默地抓紧手中斧子，似乎随时都会朝人掷来，正中眉心。
三人缓步靠近，直到只距栅栏数步的时候，长曦才伸出手问候。
“猎人、旅行者，还是匪贼？”男人开口问道。
长曦举起两只手：“不是匪贼，是共誓者。”他看了看海铃与鸣歌，似乎在品味此二身上的“匪贼”气质。“我们从祭天洲来，听说这里有守林人，特来拜访。”
“听谁说的？”长曦不提还好，一提起这番，男子竟更加警觉。“不要借故靠近！”手斧掷出，直扎进栅栏旁的泥土内，长曦本来已经扶住栅栏的双手因而弹开，赶紧后退，口中嘀咕：“这已经超出难相处的范畴了吧。”
他再次大声对男子隔栏喊道：“自然是祭天洲的星盾会。”
她在树间折跃，几步跳到地面，长曦与海铃就在树下静候。“前面似乎有人，我看到了炊烟。”
“兴许就是守林人的所在地了。”长曦沉吟半晌，“去会会他们。”
“手上有更多守林人的情报吗？”鸣歌心里泛起一丝涟漪。“这里的守林人不好相处，我有这样的预感。”
鸣歌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会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归于“匪贼”之流。与此同时，可见窗内一隅的厨房移来一张女子的脸面，“相公？怎么回事？”
她透过微扬的窗门瞥见鸣歌三人，不由警觉起来。
鸣歌与海铃面露难色，但长曦已经扬长而去。
砍柴声由远至近，如火星一般闪现在幽静的林中。围起的栅栏里，一间木砌而成的清雅小居前，壮实的男人正在劳作。
鸣歌不再回答，而是把视线收回，在一片深绿之中追寻隐匿。
亘古深林是云裹境内最大的一片森林，同时也是夏契界境内最大的盆地。只见绿毯在眼前延伸一段之后，便开始悄然下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规模惊人的绿浪漩涡。这片绿浪之中，前方不远处树丛还比较稀松的地方，忽然缓缓升起的炊烟，引起了她的注意。
长曦看上去全然相反，他完全不为背行李的事情所困扰。确定了方向之后，他吹起了悠扬的口哨，步伐同心情一般愉悦地往前走去。“据说白绒尤其喜欢吃肉，如果是守林人的话，说不定是个识灵的念者，一定有大量的肉。我要吃肉！”
鸣歌尚在自顾自地思考，感到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回头看见了海铃的笑脸：“发什么呆？先去看看吧？”
藏在丛中的捕兽夹，木桩与树木被斧凿的痕迹，这些都说明有人在此长居。那炊烟也许正如长曦所说，是守林人而非是恰巧有人路过的可能性大增。长曦摸摸树上的凿痕，又拿起落地的树枝逗弄捕兽夹。捕兽夹不堪调戏，尖齿啪地一声咬合，变成两截的树枝木屑似血飞散。“等会儿遇到人你们先不要说话，让擅长发展人际关系的我来好好打点一切。”
“预感？你未战先怯还真是少见。”长曦没有在意，指着前面说，“不用多疑，楚葵嘱咐过，这里的守林人就是一群不好相处的主。是这个方向吗？”
“那里。”鸣歌朝北面指去。一场有关竞速与行李的胜利没有为她带来多少分量的喜悦，她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有什么想法，却一直没法抓准——自从今天醒来之后，便一直如此。
独一根巨木平地而起，高出身畔诸木许多。她像猴子一般抱着半米来宽的巨木扶摇直上，激起周围巢中的惊雀。风吹潮起，雀逐如浪，亘古深林翠绿如开始流动的浩海。
鸣歌站在最高的枝头，视线沿着深绿色的地毯，一直追向远方。“我看到了远处的万世河和定界山。”她在高空大声呼喊，再次惊起雀鸟争相飞离。
“别看到那么远的地方，林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长曦胸前挂着鸣歌的背包，站的笔直朝上方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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