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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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多看着爱染将敌短刀向下丢,蛇骨和地砖撞到一起时发出不响的闷声,短刀从它嘴中滑落,在敌短刀惊慌的翻了个身准备咬起短刀时,博多已经抢先一步握紧自己的短刀向它刺去。

    “Japanese Busines□□an!”

    “什么啊?”爱染蹬着木柱跳回地上,顺手捡起博多的菅笠递给他,大咧咧的挥起半合羽搭上博多的肩膀笑了起来,“进攻的时候就要唰的一下!讲那么长的话会让它跑掉哦?”

    “啊——这是商人的浪漫!”博多收刀入鞘,低头看着敌短刀的刀身逐渐消失,感觉有点遗憾,“如果能带回万屋卖掉……”

    “呃啊~不会买的!”

    爱染用力勒了一下博多的脖子制止他再胡思乱想,博多矮下身子躲开他的玩笑,认真地帮爱染把外衣整好遮住制服。

    狐之助趁他们都不说话的空档从小包里钻出脑袋,它抖了抖耳朵,因为额间淡淡的红光一直没有褪去而有些着急,“这个时代的政府军马上就要攻入城下町了!呜嗷……溯行军已经分开行动了,在下建议先回印笼店和大人一起商量对策比较安全!”

    爱染将重心后倾靠在墙上,碍于博多刚帮自己理好衣服才忍着不把手架到脑袋后面,他听到狐之助的话后满不在乎的撇撇嘴,站直了身子就想朝巷口走去。

    博多拍皮球一样拍拍狐之助的脑袋,简明扼要的再和狐之助解释了一遍自己根据敌短刀行动所作出的推测,狐之助吐出舌头舔舔有些干涉的嘴唇,心里还是很不安。

    敌胁差的外貌体型确实不适合混入前线,但只凭这一点再加上刚刚敌短刀刻意避开的路线就对溯行军的位置作出猜测……不行呜嗷!现在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允许再出现误判了!还是先找大人回本丸……

    狐之助才张嘴准备再劝阻一番,就被转身走回来的爱染有些粗鲁的塞回了小包里。

    “啊——!我可是有着爱染明王的庇佑的!怎么可能会输啊!”

    博多知道爱染是因为不服输的心理作祟才不愿意现在这样回去见主人,但博多对自己的判断是很有信心的,所以他也不说破这一点,就任爱染和狐之助大眼瞪小眼的吵嘴。

    狐之助刚准备伸出爪子威胁爱染,转念一想自己这样会显得太不礼貌了,况且出阵期间侦查、交战、判断战况的工作无论从身份还是出阵经验方面,它都不能也不该介入。狐之助只好忍着脾气一边怀念陪在赵囝身边的时候自己说的话还有人愿意听,一边皱起眉作出让步,“只要入侵城下町的军队没有烧街,在下就会陪着你们的。”

    博多嘿嘿笑着拦住叉着腰还想说些什么的爱染,朝巷口方向歪了歪脑袋,“走喽!”

    爱染和博多离开马屋旁的小巷不久,这个时间点的新政府军就踏进了若松城下。

    枪炮声盖过呐喊声,踏步声压过哭叫声,爱染和博多不敢再跑在大街上,他们被迫跟着避难的人群挤进小巷中,还要注意为赶往前线的武士队伍让道。

    城外的平民为敌军指路了、被冠上“贼军”名字的藩主、出阵滝沢的番队大败……

    压抑的气氛、低落的埋怨,爱染被这一切搅得心里烦闷,他牢牢握住跟在自己身后的博多的左手,费力的逆着人流往外走。博多将自己的短刀从腰间取下,小心的把短刀压在小包上护着躲在里面的狐之助。

    爱染和博多在宅邸群前彻底和混乱的人群分开,他们看着民众跑出房屋涌到最前面为出阵武士呐喊助威。两人默契的向后退,虽然宅邸群就是博多推测的溯行军的隐藏点,但考虑到局势已经不在掌控中了,博多和爱染最终还是决定回印笼店找赵囝和石切丸,他们对视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印笼店跑。

    尽管如此,博多跑进巷子时还是不由自主的还想着也许会在这里碰到敌胁差。

    所以当两个男孩迎面撞上快和他们一样高的蜘蛛骨时,博多真是又惊又喜的:我的观察力没有问题!好开心——!啊,糟糕,是敌胁差啊——!

    爱染一把拽下半合羽摔到牛头骨脸上,敌胁差撑开脚骨架在小巷的墙上,迅猛的挥刀划开半合羽向爱染袭来。

    “哦呀!”爱染直冲冲的撞到敌胁差面前,在对方挥砍半合羽时敏捷的躲过另一只装着胁差刀的腿骨,他转了身子一脚踢在敌胁差的脚骨上,短刀劈向骨上的男人。

    博多看到那个蒙着眼的男子像是知晓白布外的情景一般侧过身子躲过了要害,爱染的短刀劈在他的钉帽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响声在小巷里回荡,博多眨眨眼也拔刀朝敌胁差冲了过去,敌胁差转了个身子,两把胁差刀不带任何花哨技巧的直劈博多和爱染,博多双手握刀想要挡住它后再侧身逼近蜘蛛骨,没想到胁差的力气比他预想中大了许多,博多被胁差压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吓得爱染挡住敌胁差攻击后放弃了近身的机会,慌忙蹲下身朝博多冲来,拉着他的胳膊避开踩向两人的脚骨。

    狐之助只觉得整个身子腾空飞了一段,它听到刀剑刮在墙面上的噪音和博多膝盖刮擦到地面后倒吸一口气的声音,狐之助使劲向外钻出脑袋,挣扎着跃出小包,尾巴炸开了一样高高立起,站在两个男孩身前毫不客气的朝敌胁差龇牙,贴紧脑袋的大耳朵却是一点都不给它面子的告诉对方它在害怕。

    呜嗷……好可怕!大人!石切丸殿!救命啊!

    在敌胁差挡住爱染和博多第一次联手攻击后局势发生了变化。

    爱染不敢再离开博多独自冲到敌胁差面前,他有点担心敌胁差会又一次挡住自己的攻击,这样博多就必须接住敌胁差两把胁差腿骨中空闲的那一把的攻击——在看到博多方才的进攻力度和格挡能力后,爱染怕博多接不住。

    敌胁差凭借两把胁差和坚硬的带刺脚骨毫无顾虑的横冲直撞,狭窄又拥挤的小巷反而对爱染和博多的行动造成了影响,爱染一边挡住肆无忌惮的砸向自己的胁差刀一边护着博多退到小巷深处,狐之助无力的追着敌胁差和自家的刀剑男士,光是躲避敌胁差无意间扎向它附近的几只腿骨就耗尽了力气。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直到他们在小巷交叉口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哦呀?指向左边呢,这次也许能走出去吧。”

    “石切丸,那个男孩……”

    “石切丸殿!主人!”

    博多一边向后退一边高喊出声,爱染注意着敌胁差的动作不敢乱动,眼角余光扫到两抹混在一起的暗青色时仍不放心的抬高了短刀。

    敌胁差错愕的扭头看向从岔口右侧走出的商人打扮的男子拔出一把大太刀,蜘蛛骨在白光炸开前条件反射的向后退。

    “恶运祛除。”

    牛头骨的右骨刺和一把胁差刀像薄纸一般毫无阻力的被砍下,博多瞪大了眼睛盯着石切丸游刃有余的迈步走向后撤的敌胁差,他甚至有闲情回头叮嘱众人一句,“在这等我。”

    博多眼里的石切丸就像小判一样在闪闪发光,把摔倒在地的自己拉起来的赵囝温暖的像收小判的荷包。

    “谢……爱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爱染却非常享受这样接连不断的事件带起的亢奋情绪,他顺着博多的手指转过头,恰好看到敌军最后一把敌短刀的尾骨刺溜一下划过墙面,迅速翻墙躲了过去。

    “集会又开始啦!”

    短刀丙听见墙对面传来刀剑男士的喊声,它听不懂那个男孩在说什么,它也没心情多想。

    这个时代的政府军并没有被山火阻挡,若松城下的守备军也将如历史记载中那样没有能力阻止政府军火烧若松城的城下町,大人已逝,少主将损……于公于私,这次的任务都失败了。

    任务失败了,就用命去换一次任性。

    短刀丙已经不再担心被谁发现踪迹了,它从屋檐腾到树枝上,再顺着树干滚下,沿着记忆中的石路往那个地方蹿去。

    远处的炮火声、行人的惊叫声、追在身后刀剑男士的脚步声。

    短刀丙都快忘了不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自己能滑得多快,它都不记得上一次肆意的在所有人眼皮下行动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从来没有过。

    短刀丙攀上一处宅邸的门,它不知道那些男孩是怎么翻过两人高的石墙的,但既然他们能追上一次,这一次也不会跟丢自己。

    短刀丙没想再躲藏到别处,这个家是它此行的目的,在落到二本松战场看到大人的那一瞬起,它就做好赴死的准备,这份决心从没动摇过。

    它缓缓滑进庭院。

    似曾相识的石木,熟悉的布局,那个人坐在帘内,梳丸髷*,着亮色小袖,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夫人,我将大人带回来了。

    大人是个愚钝的人,会津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位像他这样将短刀作定情物送于女子的人了。

    大人是个愚钝的人,会津定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位像他这样乐于学女子耍的薙刀的人了。

    大人是个愚钝的人,会津将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位像他这样不明白您宁愿他平安归来也不愿他带着武士壮烈牺牲的想法倒在别处的心思的愚人了。

    夫人,我把大人带回来了。

    骨骼上燃起的火焰不再受它控制,很疼。短刀丙趴到梁上松开口,短刀掉在木板上。

    狐之助额间早已不疼了,博多和爱染坐在墙上望着敌短刀挣扎着离开庭院,在墙脚不动了,它眼眶中的火苗和身上的幽火合到一处,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后,这把敌短刀化作薄雾腾起,不细看就看不清了。

    赵囝靠着墙等两个男孩跳下来时接住他们,狐之助摇着尾巴寻找又迷路了的石切丸,爱染先翻墙跳下,博多回过头望了一眼那位抱紧短刀的女子。

    短刀……不仅仅是短刀。我也是,你也是。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丸髷:江户时代后期武家已婚女子的发型。

    博多正追在这把断了尾骨的敌短刀身后,他看到爱染按照计划赶到巷口堵住敌短刀的去路时放下心来,便很干脆的摘下菅笠砸向匆忙逃窜的敌短刀,敌短刀弯曲蛇骨想要躲开,身子的反应却慢了一拍,被菅笠不偏不斜的砸在脊椎骨上。

    敌短刀吃痛弹起身,它撞到墙上企图攀上房柱,不料爱染已经一个箭步逼近身,他向上一跳抓住敌短刀的焦黑的骨骼,硬生生的将它从木柱上拽了下来。

    它俯下身不再管身后的“尾巴”,径直往马屋方向滑去。

    蛇骨爬到小摊下叼起自己先前藏好的短刀,它尽可能的缩起身躯避免被武士发现,贴着墙脚向前移动。

    这条小巷的尽头就是马屋,若松城、藩主、大人……

    之前气鼓鼓地离开的男孩,正笑嘻嘻的站在巷口望着自己。

    帽子、外衣和裸(隔开一下)露在外的小腿,还有一双奇怪的黑鞋。它终于明白那股诡异的不和谐感是怎么产生的了:他们本就不是这个时间点的人。

    短刀急忙刹住向前的冲势,脆裂的尾骨害得它失了平衡,它有些狼狈的用骨刺撑住身子转弯,慌乱的往后逃去。

    它是幕末改变会津方面若松城防卫队的一把短刀,因为久久找不到另一把失散的短刀丙,这支部队只得临时改变埋伏计划,放火烧山妨碍敌军行军的同时借此提高若松城守备军的警戒心。短刀和胁差兵分两路,它特意顺着山脊跑远路回城下町,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趁前线一片混乱之际混入城内不被人察觉。

    结果多了两条“尾巴”。

    短刀一路小心谨慎的避开行人和武士,偏偏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小毛孩盯上了,它不认得这两个披着半合羽又将菅笠压得很低的小孩,因为菅笠挡住了它偷觑孩童脸孔的视线,它甚至没法辨别跟踪自己的小孩是男是女。它有些无奈的发现:这两个小孩不仅丝毫不害怕像自己这样没有肌理皮肤又会动弹的骨骼,甚至跟着自己跑跑跳跳,一副兴趣颇高的模样。

    蛇骨不免有些燥动,眼眶中的火苗随之蹿高晃动。

    然后它看到了。

    在短刀又一次溜到灰雀停留的屋檐下的墙角时,它终于等到其中一个男孩有些不耐烦的踹了两脚空气,也不顾另一个男孩的劝阻,气呼呼的掉了个头走开,不再跟着自己了。

    也许真的只是普通的男孩?快到敌军进攻的时间了,再不回前线就危险了。

    消防武士有序的赶往马屋方向,路边受了惊的两只漂亮的灰雀从树枝上扑起,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临近的房檐上。这两只准备在这个城镇过冬的小鸟已经吃得浑身肉嘟嘟的,两个毛团挨在一起,它们乌溜溜的小眼睛因为眼周深黑色的毛色而不那么明显,偏了身子偷看屋下紧贴墙角的一条蛇骨。

    这条蛇骨正沿着墙爬进小巷,它的尾骨尖端部位突兀的碎了,骨屑从连接处掉落,断裂处的骨骼因曾被烈火灼烧而发黑,大片焦黑色在泛黄的骨骼上分外扎眼。

    短刀攀上木柱向前爬去,它瞥见那两条“尾巴”从小巷出来后停了一瞬,跑在前面的小孩稍稍抬高了脸,找到自己后立马在屋下跟着走。短刀占着高点向下瞧,终于能看清这两条“尾巴”的脸了,只是两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男孩。

    会津若松城下的十月天气阴冷,不知什么时候会突降暴雨,他们穿着一套雨具是可以理解的……但总觉得哪里奇怪。

    以防万一,短刀绕着这几条小巷又转几圈,它迟迟不愿意往和胁差定下的碰面地点蹿,一心想找个机会甩掉这两个男孩。

    短刀猫在巷口等着眼前两位年长者从长椅上走开,它在溜出巷子时借着转弯的视角回头扫了一眼“尾巴”。

    追来了。

    虽不是繁华富丽之处,若松城下也算得上是宁静祥和的良地。

    七岁的孩童正座在家中背诵日新馆馆规;十岁的男孩为了赶上早课在石阶上奔跑;十三岁的男生被选为白虎队的学生,正从墙上取下自己的佩刀;十六、七岁少年的家人呆坐在庭中望向远方,这些少年昨天编队前往滝沢本阵应战,至今生死未卜。

    战事离得这么近,又仿若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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