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夭折的废帝之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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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皇帝刘贺即将斥退霍光蹬车要走,夏侯胜也顾不得霍光就在跟前了,疾步跨到辂车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口中随即喊道:

    “陛下,光禄大夫夏侯胜有事禀报,请陛下稍待片刻,容我把话讲完。”

    刘贺被突然出现的夏侯胜惊了一下,回身瞪着他恼怒的回道:

    “何事如此急慌?不要啰嗦快速速讲来。”说完,就转过身来一脚在地,一脚还踏在辂车蹬板上,拿眼角余光盯着他。显然,这位皇帝并不想听他过多的啰嗦。

    霍光也被大胆的夏侯胜惊呆了。他疑惑地立在原地静等着夏侯胜将要和这个不仅嬉淫无度昏聩顽劣且蒙昧无知的少帝禀报些什么。

    夏侯胜急不择言急急地回道:

    “陛下,容臣直言,现在正是春耕时节但是黄天久旱无雨搁置了春耕已经误了农时,且时为晚春青黄不接百姓食给不保人心惶惶。老臣久观天象觉察天阴闷灰黄久矣,好似酝酿一股,一股……邪佞之气也……”夏侯胜在快速的叙说中突然结巴起来。

    “什么酝酿邪佞之气?你什么意思?快快直言!”刘贺已经不耐烦了,大声的打断了他催促道。

    “这,这,预兆着,预示着……”夏侯胜虽然向来就是直言不讳,但是下面的话语他实在不敢直说出来,但越急越想不出如何婉转的讲出那个意思。况且,这皇帝老儿又催的紧,他上下牙关嘚嘚嘚地碰撞着,瞬间就汗流满面,嘴唇哆嗦的讲不出话来了。

    一时间,场面出奇的静了下来。

    此时,站在一旁的霍光也惊呆了。这个夏侯胜一向对世事预断准确,曾经深得武帝信任,因此,他是在武帝面前最可直言不讳的人。难道,难道,现在的事,他真知到了……?那,那岂不坏了!霍光也陡然紧张起来。

    “夏侯胜!你怎么了?讲了一半留着一半,是否还有对寡人的隐私?啊?!”

    刘贺实在是不耐烦了,猛然间大喝一声。

    皇帝陛下的这一声断喝吓得夏侯胜浑身一哆嗦,心想再也不能再斟酌了,豁出去了。于是,他几个字就把心中的秘密吐了出来:

    “预示着,有人要废帝!”

    “什么?你说什么?”刘贺大吃一惊。

    但是刘贺大吃一惊的不是“有人要废帝”这件事本身。这样的事他认为根本就不可能!掌握朝廷生杀大权和社稷命脉的大司马霍光就是扶他登上宝座的人,且是刚刚费尽心机把他捧到帝位上才刚刚二十天还不到,怎么会呢?况且,他还正站在自己的眼前,刚刚还和自己禀报朝中事宜他已安排停当,让自己尽兴围猎好好养练圣体。

    他吃惊的是这个地位并不显赫起眼的光禄大夫夏侯胜,还真天真幼稚的拿自己当回事了,冒昧闯宫本就是大忌,还要来充蒜装逼斗胆拦驾扫我兴致。更吃惊的是这个迂腐的学究究竟是错吃了什么药,竟错落神经睁着眼说梦话且是丧心病狂地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贺突然之间仰头大笑,又猛然闸住笑声回头喊道:

    “来人!给寡人把这位妖言惑众,挑拨离间君臣关系的大胆狂徒拿下送进御史府,等寡人围猎回来再好好醒醒他!”

    几个彪形大汉立马扑将过来,两位大汉忽地下手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一下子就将夏侯胜的双臂翻转到身后,提将了起来。

    “冤枉啊!陛下,冤枉啊!陛下。微臣说的可是实话啊,陛下今日切不可执意去围猎啊,陛下……”夏侯胜绝望地喊叫着。

    霍光一看,愚蠢的刘贺不仅未能采信于夏侯胜,更未打算终止围猎活动,他的心放了下来。

    刚暗暗地舒了一口气,霍光忽地又皱起眉来:这,这顽儿回来一审夏侯胜,不就都暴露了?一个闪念滑过霍光的脑中。他立马决断,保下夏侯胜!凭他对夏侯胜的了解,保了他,他注定再不会再出卖自己!况且,这样才还能有机会挽回夏侯胜的泄密,还能一箭双雕,稀释刘贺对自己的怀疑。

    于是,霍光突然袖手作揖同时喊道:

    “陛下,卑职有事请求,”

    此时的皇帝刘贺也突然变得不那么急躁了,温和的回道:

    “爱卿有话便讲无妨。”

    “陛下,夏侯胜虽然出言不逊有妖言惑众之嫌,但是,陛下可念他一向以来忠心耿耿,秉公直言言无不尽之秉性,开恩放他一次?也显示陛下宽宏大度喜于纳谏?……”

    “嗯——……”刘贺沉吟了片刻面孔由怒转笑,“嗯,大将军是寡人知遇之人,既然爱卿出面保他,那,那就随了爱卿之意。不过,爱卿啊,……”刘贺拿眼盯着霍光。

    “陛下,尽管吩咐。”霍光依旧弓着腰不去和刘贺对视。

    “爱卿,你可要好好训诫一下这位光禄大夫,让他以后进言应有根有据,不可胡言乱语,嗯?”

    “卑职遵命!”

    “好吧,把夏侯胜给寡人放了。我们起驾。”皇帝刘贺转身蹬车,他又在即将入车的瞬间,意外地回过头来,一反常态地对霍光说道:

    “爱卿!您给寡人掌握朝廷,寡人是非常放心的。您去放手理政吧,寡人拜托您了。”

    说完,就入车落帘。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了皇宫。

    霍光低头拱手送皇帝出宫,嘴里含混不清地应答着皇帝。

    听着喧闹声渐渐消失了,霍光知道刘贺已经出宫了,他凝思一刹那,迅速拉了还跪在地上的夏侯胜一把,意味深长地说道:

    “夏大人,您,您今后说话可要三思而行啊!啊?”

    夏侯胜站立起来,两腿还有点儿微颤,立马拱手作揖道:

    “微臣先,谢过大将军的搭救之恩。微臣不过是尽职直言,没想到,没想到,这,这陛下竟如此的……唉!”夏侯胜颓丧地长叹一口气,实在觉得自己的忠心被当作了驴肝肺,太让人伤心了。

    霍光看了看夏侯胜,脸上却无表情,他张张嘴却未说话,没再理会夏侯胜转身就走回正殿,急急地消失了……

    夏侯胜无地自容,懊丧地拍拍腿上的灰尘,也跟着走入大殿回官邸去了。

    其实,夏侯胜并非危言耸听,他一是通过道易推算出了一件废帝的阴谋,另外,也从几位关键人物的不正常举动中验证了自己的推算。所以,他才冒着生命危险斗胆进谏的。

    可是,他的进谏不仅未起作用,还差一点儿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其实,夏侯胜昨日就已经知道了新帝今天的这一次围猎活动,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可能有人会趁此发动政变。他虽然也不喜欢这位新皇帝,但他认为,废帝应该顺应天意适时而为,不可鲁莽暴力。他不愿意看到有人发动阴谋政变造成朝野震荡生灵涂炭百姓跟着遭殃。

    现在,他冒昧闯入内宫就是为了阻止陛下的这次围猎,让酝酿在风云之中的不伦政变破产!

    站在最前面的霍光却凝立着闭目不语,稍倾,他突然转身就向内宫门走去。

    未经皇帝本人允许,怎能私自闯宫?邱公公本能地欲去拦截,但一看此人是霍光,就只是扬了扬手臂又落下了,赶紧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光禄大夫夏侯胜正在众朝臣中间站立着若有所思,看到霍将军闯进内宫,邱公公也跟了上去,他也突然拨开人群随后跟着进了内宫。

    几十位御林军军士手握兵器威严地端坐骏马上,分布于皇帝前后各十几纵。亲兵们拉马持剑分布在皇帝身边。驾辕辂车的六匹清一色白色骏马,打着响鼻,踢踏着马蹄跃跃欲试。

    再细看,皇帝刘贺正仰着脸听着霍光禀报什么。

    距离隔得远,霍光正在对陛下说什么话,夏侯胜根本听不到,但是,夏侯胜却能明显地看到刘贺的表情是极度的不耐烦。看来,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稚嫩皇帝偏要去继续今天的狩猎了。

    拥立刘贺的主要责任人霍光认识到自己的决策失误了有负先帝武帝重托,便秘密计划择时废掉刘贺另立新帝。

    五天前的四月二十日,寅时刚至,整座京城还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但未央宫内已是灯火辉煌,已经到了每日早朝的时间了。

    正殿内,众多朝臣们已经按照三公府院排成三纵,每纵依照官卿品阶由高及低自前至后排列着,三公九卿六十二衙门的朝臣黑压压一大片恭立着,等着皇帝的朝见。

    众位朝臣有的已经走出正殿,有的正在商议事情,都未注意到这一幕。

    夏侯胜跟着邱公公走进内宫后,看到皇帝刘贺在众御林军的簇拥下正站立在辂车旁。

    邱公公抬脚跨上金銮台,习惯性地把手中的拂尘甩了一下,袖手挺胸公鸭着嗓子高声宣布道:“众位大卿,今儿个,皇帝万岁爷要去北郊的上林苑围猎,今日的早朝取消了。”

    “啊?”众人一听,都发出了疑问声,心内的怨怒突起:说取消就取消了?这不是拿朝臣们耍着玩儿吗?但都只是怔了怔,并未敢发出丝毫的怨言之声。大部分朝臣大随即转身退朝,向往外走了,个别有事禀报上司的人,就拉住上司找个角落开始谈事。

    二十五天前的四月初一,刘贺继位登基。

    仅仅二十天后,满朝大臣就发现,这个新皇帝刘贺就是一位荒淫无度、颓废顽劣的皇帝,再这样下去,汉朝江山肯定要葬送在他的手里。

    三公九卿们一会儿面面相觑,一会儿都用余光瞅瞅正中的辅政大臣、大司马霍光大将军。

    霍光一脸温怒仰视前方不作任何言语,但眉目间也充盈着压抑不住的愤懑和不满。

    正在这时,中常侍邱公公疾步而入。众卿一下子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眼看着寅时即过卯时就来,可是还未见皇帝刘贺的影子。

    一时间,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逐渐的诺大的大殿里就变得有点儿声音噪杂了。

    夏侯胜低着头开始回忆这几天接连出现的所有事情,

    推判着自己的幕府兼儿子的师傅李梦醒及李梦醒的学生欧阳沁、儿子的密友侍卫晁凯三人的离奇死亡的原因。

    一个多月前,汉昭帝过世。昭帝无嗣,大司马、大将军兼辅政大臣霍光以皇后的名义立昌邑王刘贺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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