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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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做到的?”他再度仰起头,“你告诉我的,校园暴力很难制止。”

    左忱沉默下去。

    无言在屋中扩散。

    良久,她说:“你不用知道。”

    “为什么?”苏惊生问,“因为我年龄小吗?”

    “不是。”

    这回左忱回答得很快。

    苏惊生抓住她的毛衣袖口,“那为什么?”

    “……”左忱手后撤,脱开他的五指。“因为你选了做男人。”

    静了静,她继续说道:“生活在咱们这样的家庭,既然选做男人,你就不需要继续知道那些为什么。你已经知道了六年,剩下的时间还长,你好好上学,好好考试,好好活下去就行了。”她抬手摸过他细软的发,低声说:“‘惟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苏惊生不知道左忱在念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开始念诗。他有点想笑,但发觉自己笑不出来,性格中的敏感及时阻住了无知的鲁莽。

    他低头想了一会,轻声问:“如果我要做女孩呢?”

    左忱的手离开他的头。

    “我会告诉你,还会再给你请个散打老师。”

    “为什么女孩就——”

    “不要再问了。”左忱打断他,语气很平淡,“你已经做了选择,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为过去的事执着没有意义。”

    苏惊生赌气说:“那我要做女孩。”

    左忱的目光猛地落下来,俯视着,钢筋铁骨重砸在他身上。

    “苏惊生,做人要负责任,这不是件好玩的事,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

    苏惊生半张着嘴,慢慢低下头,尽全力压住背上乍起的寒毛。

    “……对不起。”

    没有人回答。

    等他再抬头,办公室里空空如也,左忱已经离开了。

    苏惊生向后缩到沙发角,蜷身抱住自己,抵抗着坠压下来的空气,还有左忱切断后,扔在他身上的视线。

    太疼了。

    比其他全部都更沉更疼。

    它是一把直插下来的刀,苏惊生得用双手奋力接住。即使接得鲜血淋漓,但他接住了。

    他把刀把掰去,锋刃磨钝,用数年把它变成了书签,夹在岁月中,就放在他第一次换臼齿,和体育课得倒数第一之间。

    七岁,八岁,九岁,十二岁。

    流淌的童年在书本翻页中耗损消逝,他坐在自己慢慢长起草的荒园,一页一页地读过去,守着变幻不定的天气。

    最多的是晴天,和风慢慢刮过,打人柳也懒睡倒,荒枯和绿草打成一片,倒来倒去拨对方的脸。

    有时会下雪,有时也会刮狂风,这都很多见,多半在他没按布置的写好作业,或者体育课又装病逃课,老师打电话回家的时候。

    但是雨水很少,他从没见过下雨,一次也没有。他的天是不下雨的。

    不过是的,时常有刀子下下来。

    而每次有刀下来,他都必须狂奔着去接,接那些刀时不能怕痛,因为如果不努力打成书签夹进书里,下次再下下来,它会大的令人承受不住。

    他的书里有很多书签,每支都寒冷而沉重,但没有哪一只沉得过第一支,叫“负责任”的那支。

    它沉得如同原罪。

    苏惊生常常在深夜里,能听见左忱被它压得脊背咯咯作响,听见她疼得闷声呻/吟,在浴室时多,卧室里也有。苏惊生想帮她背过来,但他做不到,于是他总会记得把药用小纸包包好,放的到处都是。

    他的打人柳虽然生了一点病,但它努力伸展伞冠,不倾倒下去。它是他荒园中的不周山,是顶在他肚肠里的一杆枪,有这个,苏惊生就能立起来。

    六年,十二岁,他立得越来越好。

    他甚至在搬家时顶住了差点跌下楼梯的左忱。

    啊,是的,他们搬家了。

    左忱拿到了北京的户口,他们搬去了一栋更大的房子,离苏惊生即将上的初中只有十分钟不到。

    苏惊生一只手抱着小纸箱,一只手拿着手机,嘴里叼住电笔,在记事簿上逐条打钩。

    刘海落下来,他轻轻摇头,它只是摆了两下。

    “¥%。”

    前面的左忱回头,苏惊生晃晃脑袋,冲她微笑起来。

    左忱已经三十五了,嘴角有轻细的纹路,眉心折痕深深,她太操劳,长发百根间已经开始藏银丝。

    她抿一下唇,平伸手,帮苏惊生把刘海拨上去。

    她说:“苏惊生,你好剪头了。不要臭美。”不等他开口,她接着说:“你不要每次用我也留长发做借口。”话落她转过身去。

    苏惊生吐出电笔,边往下走边柔声说:“我会勤洗的。”

    左忱说:“我只是建议。”

    苏惊生软软地说:“我不想剪。”

    左忱从鼻子里叹出一口气,“好。”她说。

    苏惊生又微笑起来,笑从眉峰扩散,传到微皱的鼻梁,滑下去,贴住抿弯的嘴角,唇边上淡白的疤点也扁平开,那时旧日被针缝出的勋章。

    他全副面孔在舒张后,在楼梯间绽开一只无声的礼花,因为那不辨性别的绚烂,而足够男女都驻足行注目礼。

    当走到一楼,苏惊生迅速熄灭那只烟花。

    他跟在左忱身后,将手中的纸箱交给搬家员,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举止,如同她身后一只年幼的影子。

    他太过早熟,早早清楚美有何等的致命性。他美而自知,并为此自卑的傲慢着。

    “那左小姐,我们先过去了。”

    “好的,我们自己会打车过去,剩下的麻烦您了。”

    左忱和气地道谢,搬家的大车门一扣,开走了。她边走边掏手机叫车,苏惊生跟住她,拉起她一缕头发,发梢在修长的指间绕两绕,松松一个圈。

    左忱低头没看他,随口问:“最近腿还疼么。”

    苏惊生抽条很快,最近经常腿疼,左忱给他买了点钙。

    苏惊生说:“好多了。”

    左忱用熟稔捕捉了他话中的真意。她回头微弯腰,伸手摸一摸他大腿,说:“钙不能多吃,我叫红姨给你炖点汤。”

    苏惊生咬着唇,亮晶晶地笑一下,“好。”

    左忱没什么表情地嗯一声,转头继续往前走。

    手上的发梢又转了两转。

    车来了,左忱快步往前赶,苏惊生一瞬间没跟上她,长发绷直,拽痛了头皮。左忱皱一皱眉,回头牵住他的手腕,几乎就是骨抓着骨,两个骨头精在街上翻滚。

    上了车,左忱报出地址,接着说:“你买点东西去学校吃,上五年级瘦得太多了。”

    “嗯?”苏惊生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可是吴大夫说不能吃太多……。”

    “一次是不能。”左忱低头打开支付宝,“大课间加餐,去买点水果吃,高热量的也行。还有钱么。”

    “有。”

    “还有多少。”

    “两千多一点。”

    “……转给你了。”

    “?”

    苏惊生的APP刚升级,支付宝没有调试,语音模式一下外放出来。

    【支付宝到账,一万元整。】

    前面开车的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笑着调侃,“姐,对你家孩儿真好啊。”

    “啊。”左忱客气地挂了下嘴角。

    “孩子今年多大啦?”

    左忱说:“五年级了。”

    司机咋舌,“哎这么大了,我家那个也好上小学了。咱都老了啊。”

    左忱又客套地提一提嘴角,“啊,是。”

    司机问:“姐你家孩儿长得很漂亮啊,小女孩儿?”

    “……”

    胳膊被握紧,左忱扫一眼苏惊生,他脸上现出阴郁愁美,带着答案,那种,因为别人的问题而摇移的答案。

    她抽出手环住他的肩,淡淡地说:“不是,我儿子只是长得有点秀气。”

    “……嗯。”

    她的态度很封闭,苏惊生决定问出来。

    叫住她,他又不说话了。犹豫着坐下,苏惊生米一样的门齿碾过唇,打出一串湿漉漉的颜色。左忱盯着他艳粉色的下唇,一步步走回来,指尖抹掉那些水光。

    “天干容易起皮,不要咬嘴。”

    左一句右一句,全是命令。

    左忱呼吸断了一截,很快又接上。

    “嗯。”

    “班里同学也没有再讨论。”

    左忱挑起眉。

    “那你高兴什么。”

    苏惊生又想了一会,倚着她摇摇头。

    她也是这样跟刘漳讲话的吗?跟他说不要欺负苏惊生,一边用这样的语气,一边像陈礼在走廊尽头堵住舅舅,用备皮的医用小刀顶着腰,威胁要掏光他所有的钱,和内脏。

    苏惊生看着粗粝粝的地毯,轻声说:“刘漳没有再欺负我了。”

    左忱吸口气站起来,指指电脑说:“我一会要开发布会,你自己呆着,不要乱跑。”

    她刚要去拉门,苏惊生忽然叫她,左忱转过身。

    “……上课不用听讲这么开心么。”左忱问。

    苏惊生使劲儿点头,想了想,又使劲儿摇头。

    苏惊生问:“笔记交给老师吗?”

    左忱说:“不,交给我。”

    苏惊生又开心地蹦跶了一圈。

    他很难说清到底在开怀什么,为自己首次跳脱出框架,还是为左忱的那句你赢了。

    左忱严肃地说:“你可以不听课,但是考试分数不能太差,看的书要交读后感,或者做笔记。过段时间我给你买二年级的课本,你也要翻翻那个。”

    苏惊生心中的欢呼转到了行动上来。

    他搂住左忱猛地摇晃几下,跳下沙发,来回蹦哒了几圈,两只小爪子举过头顶。

    左忱被他忽然爆发的快乐惊到,僵硬地坐着,等苏惊生跑到第三圈才反应过来抓住他。彩蛾收拢翅膀,吧嗒一下黏倒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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