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易澜暗中松了口气，传闻中邪君可不是好相与的。自己方才不仅冤枉了他，更对他言语甚激，依他二十年前的性子，自己早该成为这河畔荒崖上的一具尸体了。
此时见卫天邪提及流云宗的存亡，云易澜蓦然变色。
事情还没完呢，从一连串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知道如果不答允邪君听命于他，流云宗将覆灭在即，且自己的性命亦悬于顷刻。
一旦弄清事情的原委，云易澜心中再无斗志。不敌邪君故是其一，再者邪君与自己秋毫无犯，而自己却剑斩了他唯一的爱徒。想那东方情所为虽不容于正道，但也不至一死。说起来如今已是理亏，加之心系流云宗及云怡安危，哪还有半点拼斗之心？
邪君一生不容于正邪两道，行事自成章法，却不知会让自己做出何等事来？心中焦急，口中仍亢然道：“前辈有所差遣云某自当尽力，倘以正、善而为之，势必不遗余力。设若超出云某的行事准则，则请恕云某不能从命！”
卫天邪斜睨云易澜一眼，冷笑一声，缓缓道：“好一个以正、善而为之，以邪、恶而不为！但问孰正孰邪？世间之人岂有别？一念为正，一念为邪，须知正后是邪，邪亦有正！”
云易澜不觉再度陷入沉思。
更有一人听得呆了，那便是隐身暗处的凌翔云。
卫天邪兀自言道：“你们正道与魔宗历来刀兵不歇，今日他杀你一千，明日你灭他八百。都是有血有肉的身躯，谁没有父母、妻儿、朋友？……你们灭他理所当然，他们起而反抗，你们视为邪魔外道。正乎？邪乎？”
云易澜哑口无言，额上直冒冷汗。邪君的一字一句有如金乐直敲他的心底。
“难道错了吗？”云易澜低叹道。
卫天邪将云易澜的反应瞧在眼底，略微缓下神色道：“世上是没有绝对的正邪、善恶之分的，关键在各人对待某件事物的看法和态度。如今你因维护流云宗数百年基业、数百条人命而尾骥于老夫，实乃因时易势大丈夫所为也！”
云易澜神色变幻，不置可否。
卫天邪自宽大袖袍中取出一物信手向云易澜掷去，遂道：“这是你的，看看吧。若是答应，点头即可，不然看过后便将它毁去，你我一战仍将继续！”
话音一落，一物已平平落在云易澜伸出的手掌上。
看清此物，原来是一张邀请函。邀请函上赫然是云易澜的名字，显然这一切早已安排好的。
云易澜怀着忐忑地心情展将开来，目光一扫之下，神色剧变，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封密函也由因激动而有些发颤的手中滑落地上。
云易澜手指卫天邪，栗声道：“你……你们……”
想至此处，云易澜身子一震。见到卫天邪微带不满的神色，云易澜面有惭色，抱拳一揖道：“云某愚鲁，险些中了奸人之计，言语冒犯之处，尚祈前辈海涵。”
卫天邪嘴角微翘，冷笑道：“行了，这事老夫不与你计较。言归正传吧，你若不即早下决定，流云宗数百年基业可就不保了！”
望向卫天邪沉声道：“你可不计较丧徒之恨，我却不得不报那杀子之仇！今日我们注定要决一生死！就算云某不敌，也必力拼至死！”
“哈哈哈哈……”卫天邪仰天狂笑，笑声锵，几可穿金裂石。回荡在流云河上数里虚空，经久不绝。
云易澜皱眉道：“你笑甚么？”
卫天邪目光一冷道：“你死了儿子干老夫甚事？谁告诉你是老夫杀了他？哼！”
云易澜一怔，脱口惊呼道：“涣儿不是为你所杀？”
随即陷入沉思，越想心中疑惑越重，以邪君的修为和名位是不屑于否认的，他行事固然孤僻，但传言他对自己做过的事绝不隐讳，也算得是光明正大之人，莫非涣儿之死另有隐情？而当日送回涣儿尸体之人，他……
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你归顺老夫，老夫不仅不追究杀徒之恨，更可阻止这幕悲剧的发生，如何？”
云易澜神色复杂，面上愈现苍白。半晌，才似有了反应道：“归顺你？你想干什么？难道以你的境界还会追求虚妄的名誉和地位？”
卫天邪摇了摇头。
卫天邪笑声倏敛，淡淡道：“老夫笑你无知，你也老大不小了，竟这般愚蠢，岂不好笑？哈哈……云定乾啊云定乾，你英雄一世竟生出这般儿子，老夫真为你惋惜了。”
“闭嘴！”云定乾乃流云宗上代宗主，云易澜之父。见卫天邪辱及先父，云易澜狂怒喝止，瞪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旋又道：“你忝为六宗宗主之一，雄霸一方，为武林大计殚精竭虑，为天下升平鞠躬尽瘁，对凌天君可谓忠心耿耿。想想吧，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受人排挤不说，在你危难之时可有人助你？……你当知道谁人欲谋灭你流云宗了吧？”
云易澜闻言，顿足长叹道：“不错，我早该猜到的，可恨！”
云易澜须发贲张，怒不可竭道：“枉你为一代邪君，怎生出如此无耻、卑鄙的行径？你不怕世人耻笑吗！”
卫天邪脸色微变，对云易澜的谩骂似已生怒，转瞬反笑道：“云小子，要灭你流云宗的可非老夫，休要放肆！”
见卫天邪此时竟一本正经，云易澜顿感好奇。
“信念？”
“不错！”卫天邪再次肯定道。
云易澜讥讽道：“那便是金钱和权利？”
卫天邪仍是摇头，接口道：“都不是，只为一个信念！”
第四章再见魔师邪君真容（下）
云易澜大惊，左边面皮禁不住一阵扭曲，怒道：“你……你什么意思？”
卫天邪晒然一笑道：“老夫虽不屑行那言而无信之事，但若有人代劳，老夫还是乐见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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