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那个有着干净脸庞、穿着一袭云白衣袍的小姑娘时，当年的小黄鸟也早已成了挺拔的少年郎。
他看着她与另一个深爱她的人在一起，眼中欣慰多于了落寞。
只要你好，跟谁都无所谓。因为我从不奢求你能回应我的好，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我把真心献给我身边的人，但是没有人愿意把他们的真心给我。
于是我知道，我还是太单纯了。活了五百年，以为世界是如此美好，可是遇到的那些被凡人称为所谓“仙人”的一个个修仙者，皆是自私的、为了自己而活的人。
可是如血，她明明只是活了短短二十年，却什么都知道，包括人世至理。
我和她一样，都是为了别人而活的。
看来，我需要学习的，还有太多。
房外的树林里，阵阵冷风拂过。
“现身吧。”幽冥站在冷风里，刚才在房里发现有人一直在观察他们，于是他便跟了出来。
就是这个人的出现，才导致整座迷离山都变得那么寒冷的！
“原来跟她好上了的人就是你啊，不错，很敏锐。”一个女声响起。她从一棵树后缓步走了出来，眉眼清冷。
“你是谁？来血影是针对谁？”幽冥明显感受到来自这个女人身上迸发出的寒意，可是看向自己的眼神却……
带有审视的意味？
“既然小雪不在，那我可以跟你直说了。”女人看着他，“她的父亲应该是来了的……我是小雪的母亲。”
幽冥先是一愣，而后问道：“你是谁的母亲？小雪是谁？”
“喔……你们的话确实不叫她小雪，那么，‘如血’的话应该就是知道了的吧？”
“诶？？”幽冥不可置信，“你就是她的母亲？？”
之前在如血的记忆里看到过她的父母，却都是模糊的，现在见到真人就……认不出来了啊。
对她母亲的印象大概就是那个背叛的女子形象，没想到真正见到时竟是这种……温柔的感觉。
不行！不能被这种温柔蛊惑！她可是背叛了她的丈夫的！
吸血……
“我在想，你有没有从她口中听到关于我们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你应该是了解的，虽然有些吃惊，但毕竟知道有我们这样的存在，对吧？”女人无奈地淡笑着，“她父亲……貌似被她教训了一顿呢，她的态度看起来真是……不想再理我们两个了呢……”
幽冥沉默地凝视着她。
“我本来也想像她父亲一样直接找她聊聊，但是却被你发现了……那我还是问你些有用的东西吧，作为她的母亲。”女人笑道，幽冥也感到身边的寒气消散了。
“您……作为母亲，想问我什么吗？”幽冥也笑了笑。
因为看到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接近如血，距离特别近就……想考验一下未来的女婿？？等等！什么女婿！！
“嗯……听说过血凤吗？”
幽冥又是一愣：“听过。”
那么直接？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关于血凤的‘历史’吧，比如说可以用来提升能力的血肉……”
幽冥干笑道：“您这是几个意思啊？您是怕我不知道血凤的那些事情是吗？老实说我不仅知道如血是血凤、她爸也是血凤，还知道关于您跟她的父亲之间的事情呢……”
“……这样吗？你什么都知道？”女人明显地蹙了眉。
“啊？大概吧……我看过如血的记忆，以她的角度感受了一下她的过去……”
“那你是什么感受？能跟我讲一下吗？”
幽冥看到女人急切的神情，便略略讲了一下：“就是……感觉很心痛吧，很黑暗的童年和少年，看到她苦苦在你们一起生活过的小屋前一天天地等，等到绝望……”
女人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她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你，在面对小雪的时候，有没有一种感觉？很强烈的……”
幽冥挑眉：“什么感觉？”
女人摸了摸喉部：“就是这样，很口渴，但是无论喝了多少水都不能缓解的口渴……”
闻言，他的双瞳猛地一缩，往后退了几步。
这种感觉……？！
“看到你这个表情，我想我猜对了，你爱她。我倒是很放心。”女人似笑非笑。
“您这是什么逻辑？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就是爱她的判断依据？”
“因为我当年就是这样的感觉。”女人笑道，“我爱他，所以我对他会有这种感觉……你会不会生出一种感觉，就是，想要喝一些，鲜血……”
幽冥又是后退几步，神情惊恐。
“不，不会！绝对不会！等一下！当年你的感觉……也就是说，您因为这种感觉而……‘背叛’了他？”
“没错，就是这样。”女人直视着他，“因为爱上血凤，就会产生这种感觉，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因为我不断回想起那段日子，总觉得不对劲，到现在你的感觉才让我确定。”
“靠近血凤，无论是什么，都会出现一种衰竭的现象。我记得你也去过那个树林对吧？”女人缓步靠近他，“那里的树木统统发黑没有生气，也没有叶子……我一开始也好奇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现在什么都明了了，那都是因为血凤的体质，不能与其他物种相近……”
幽冥转身离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在迷幻林时，他曾想杀死如血，却因她下的蛊而受到反噬。
“我讨厌背叛，从来都是。”那个时候，如血看着他，“我需要你，所以我不能把你丢了，也不能让你走，我只能给你下蛊，让你听命于我。我们间，只需要相互利用的关系。”
如血，我不会背叛你的，哪怕没有那个蛊，我也不会做出让你难过的事。
哪怕是死。
我不会利用你来满足自己。
只要你好好的。
女人看着幽冥消失在视线里，长长叹了口气。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我们能够同病相怜了……
她慢慢走近如血所在的屋子，在房门前停留。
幽冥并没有走回这里，而屋子里的人也没离开多久，毕竟刚开了的水还在那里冒着热气。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是她的女儿不想见她。
但她还是要说出那些话。
“小雪，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也终有一天会明白的，我与他的……无奈。”
“你和你父亲都不会知道，大概也永远不会明白的。我和你的那个他，都是爱上了你们，爱上了不幸的，悲哀的存在。”
“那天你和你的父亲讲过的话，我听到了几句。你说得没错，没有人是无辜的，包括你。”
“但是，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不让你们步上我们的后尘。”
“这是我身为母亲，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一股寒意爆开，如血从门后探出头脑，看到了她离去的背影。
如血没有想到，这会是见她的最后一面。
“如血，我喜欢你。”
她的双瞳骤然缩小。
我才不会……
我才不会承认我那时的狼狈啊……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害怕失去他的无助……
她往后靠了靠，并不想对上他的眼。
她现在并不想过早面对这些。
他蹙了眉，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对劲……
如血在一旁看他自己灌了自己好几杯水，觉得很奇怪：“你很渴？”
幽冥放下茶杯，咽下口水，他转头看向如血：“我刚才喝着喝着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还记得，我们那个时候说过的话吗？”
他可以傻傻的给她使唤，可以冷冷地讽刺她；说话可以很暖心，可以很伤人。
“你那个时候的道歉，是真心的吧？”他拿去她手上的竹简，直视着她，“我不再是宠物了，对吧？”
“我是认真的。在帮你找炼丹材料时，我原来附身的那具身体被我炼化了，才有了现在这个面容与之前有些不同的我。放弃那具身躯，承诺作废，我不会成神成仙，但是我仍然会除掉那些为祸的妖孽，和你一起。”
“……”她别过脸，低头看着竹简。
幽冥侧着头看了一眼身边全神贯注看着竹简的如血，竟感觉有些口渴，便拿起茶杯倒了水喝，也顺便给了如血一杯水。一杯凉水下肚，明明甘甜无比，在他口中却仍然艰难下咽，还是口渴。
于是他又灌了几杯水，可是口渴依旧。
她愣了好一会儿。
“我不做神仙了。”
“……你是在开玩笑嘛？这种好事你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啊？”
如血不明所以然：“什么话？你是说我们最初说的，你帮我解决巢廷，我帮你除尽天下妖怪的事情？”
他点点头：“对，不过还有。与巢廷的战争开始前，我去找冯林救人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
如血正在处理血影中的各种事务，忙上忙下，幽冥在一旁帮她。
这天气真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明明昨晚还听到了蝉声的……
怎么会那么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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