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遇【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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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此机会,自然百般刁难,加之叶零秋姓叶这是不变的事实。

    叶家来回的胡搅蛮缠,不知内情的,只道是沈家仗势欺贫苦农民,沈家最终只能暗自吃亏,由着叶家把零秋带走。

    ——当然接回叶零秋,也不是帮叶家干点家务活的那样简单,叶家一家子,一半不懂道理,还有几个心术不正,撺掇着叶大娘借此敲笔钱财。

    若零秋在叶家一日,沈家人总归不忍心,隔三差五作些银两接济,也好改善生活。

    叶大娘脸上讪讪的,虽是古稀之年,上山打的了柴,背的动谷子,精神头可好着呢,嗓门震天响,“既然沈夫人还是不认老婆子当亲家,那也无妨,今儿是老婆子的孙女叶黄儿成亲,沈老夫人沈夫人非亲非故的是要来砸场子吗?这婚事你们沈家可管不着。”

    “我……”就连沈家养了叶零秋十几年,叶家把人要回去都是合乎法律的,更何况是婚事的主宰权。

    沈夫人无言以对。

    “难道沈老夫人、沈夫人是来讨喜糖的吗?怕是也瞧不上下里巴人,劳烦将马车开得远些,寒舍小门小户容不下两尊大佛。”

    “你!”沈夫人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话一呛少不得生气,正要开口,沈老夫人咳了咳,示意儿媳不要冲动 ,以免再次把事情搞砸。

    当年沈夫人得知的闺女要嫁到叶家,劝不住女儿,便带人大闹了叶家,那阵仗就差没把叶家的房子拆了,勒令叶家搬离本地。

    结果适得其反,女儿非但没有回心转意,还直接和人私奔了。

    沈老夫人拄着拐杖颤巍巍下马车,沈夫人赶紧去搀她走到叶大娘跟前。

    沈老夫人道,“十九年前,老身的儿媳来府上,大骂六顺拐走了我的儿,叶夫人道那是我儿非要跟着六顺,不是六顺的错。我儿媳还带人大闹了叶家,是我沈家的不是。老身在此致歉。”

    “可是今儿,老身的外曾孙女儿她不愿嫁,老身希望叶夫人能收回成命,让零秋自己选择。至于聘礼,老身愿意以三倍退还,婚事也由老身亲自解决。”

    “呵……叶夫人?我叶家穷,可当不起一声夫人小姐的。”

    叶大娘一声冷笑,她可没有沈老夫人的好性子,沈夫人带人来砸坏她家的大门和一口水缸的仇可还记着呢。

    “十几年前,沈夫人带着一帮人逼着叶家搬出临安,现在沈老夫人,又要用银两来践踏我叶家吗,叶家虽是小门小户,可也懂得说出去的话,就要算数的理,还是沈老夫人觉得只要花几个银子,我老婆子的话都可以当放屁?还是把咱家叶黄儿当牲口卖?”

    叶零秋听了不禁恶心,到底是谁拿她当牲口卖。

    “老身的儿子去的早,就留下一个孙女一个孙子,孙女嫁到你叶家,孙子前几年也病死了,零秋是老身一手带大的,就剩下这么一点念想。”

    提起往事,沈老夫人声音都是颤抖的,她依然平静,“老不死的从未想过银子能解决一切!可眼下又能做什么补偿叶家呢?叶夫人要钱要地,叶家出的起的,都出!”

    “沈老夫人,这回可真不是银子的事!”

    叶大娘毫不动容,“虽然沈府叶家高攀不起,可是替零秋找的婆家却是半分也不输给沈家的,只怕……这么说吧,她婆家甚至在镇上为我们添了栋宅子,这回叶家可是真要搬走了。”

    沈老夫人咬牙,“宅子,哪怕是城里的宅子,沈家也……”

    镇上的宅子可不便宜,即使是对沈家而言,沈家当家做主的是叶零秋的外祖父,算账的却是叶零秋。

    她很清楚沈家已经不是当年的沈家,从前的积蓄在帮舅舅治病早已花光,自从舅舅病逝,她外公更是无心打点各处进项,而今外祖母外祖父膝下无子,养老钱都不一定够,何况是房子!

    “太姥姥,零秋嫁就是了。别拿……”叶零秋在两位老人跟前跪下,“这是零秋的命,零秋让太姥姥和外祖母担心了。零秋很快就十八了,终究是要嫁的。请太姥姥和外祖母放心,零秋无论在哪里,都会过得好的。”

    她磕了三个头,决然的起身。何必要搭上这个银子,她已经想好逃婚了。

    沈老夫人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她将手上的金戒指摘下,“零秋啊……那太姥姥就祝福你了,太姥姥看着你长大,晓得你的性子,没成想你愿意嫁,没带什么好东西来给你当聘礼,这是太姥姥当年的陪嫁……”

    沈家人离开,叶零秋上花轿,叶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耽误了一会子,天已经黑了,唢呐吹吹打打,已到中途,送亲的堂兄也要返回了。

    叶零秋佯装依依不舍,说她还想和她堂兄说几句话。

    原本这是不合规矩的,但经过沈家拦亲,喜娘想能把人迎回去已经不容易,更何况零秋还给每人分了个金豆子,让他们要解手的赶紧解手,哪有不配合的。

    等人一走开,叶零秋的堂兄叶根儿反而先开了口,“黄啊,哥哥知道你不想嫁,那人就是个草包,根本配不上妹妹你。”

    哪怕就一家子呆两年,叶根儿还是清楚自己这个妹妹。

    叶零秋也不跟他打马虎眼,叶大娘虽有四个儿子,却只有叶根儿一个孙子,家里事情再忙,也轮不着叶根儿做。

    家务做不完的时候,叶零秋也会拿几个钱收买叶根儿替她做。遂从善如流的把自己手上的玉镯子褪下来,

    “这可是及笄时,我外祖父送我的礼物。”

    叶根儿一把接过去,把弄了一下揣进兜里,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她。“黄啊,哥哥最近输得有点惨,手头着实紧。”

    “这里是我太姥姥给我的压岁钱。”叶零秋再次递给他一包银子,“够了吗?”

    “够了,那妹妹你上轿子吧?”叶根儿满脸得意,就要叫轿夫。

    “你耍我呢?”

    “你跑了,我爹知道是我放的,非打死我不可。你还是乖乖嫁了吧,至于这些东西,反正你嫁过去,也会有的。”

    叶零秋冷笑,把手里戒指摘下来,“你应该看到了,这可是我太姥姥给的。”

    戒指拿在她手上一晃,叶零秋直接往远处草丛里一抛。

    沈老夫人最疼叶零秋,刚刚在一边他也看到了戒指的大小,成色,还镶了一颗蓝宝石,叶根儿生怕叶零秋不愿意给,都不敢提要这个戒指,没想到她会扔出去。

    下意识就追过去,叶零秋趁他转身,那手掌对着他脖子一砍,叶根儿直直晕过去。

    想当年,叶零秋也是练过的,这么多年不用,手有点生疏了,叶零秋顾不得发麻的手臂,把红盖头往叶根儿脸上一蒙,立刻跑向旁边的林子。

    夜很黑,叶零秋并不认得路,折腾动静挺大,很快就惊动了那头等着的轿夫仪仗队。

    “新娘逃了,快追!”火把迅速聚拢追上来。

    叶零秋只有硬着头皮跑的份,脚下生风,这毕竟是在保命。

    可她哪有一帮人的速度,黑灯瞎火,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样迟早要追上,跌跌撞撞,还像又闯到了荆棘,胳膊被划伤了,脚也扭了,很痛,她不敢出声,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索性躲在里头。

    星星零零的灯笼四散开,隐约可见一些黑色轮廓,那些人有的走远了,有的甚至从她不远处路过。

    叶零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发现。

    风头攒动的树影都让她胆战心惊。

    眼前正是一个黑影,随着影子的靠近,叶零秋能确定那是个成年男子,她的心砰砰砰的跳,在心里祈祷: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掉头,掉头。

    叶零秋的祈祷没有作用,男子越靠越近,就是冲她来的,叶零秋握拳,做好挥过去的准备。

    男子却在几步开外停住脚步,似乎将手递过来了,“嘘,姑娘别怕,跟我来。”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这是谁

    个中缘由实在曲折。

    沈家的老太爷在朝时,清廉刚正,是故开罪了不少人,本县便是其中一官吏的党羽。

    长期接触的都是有钱人,这会竟有个相貌不凡的老夫人,也是在叶家呆的太苦,叶黄儿赶紧抓住机会,用大眼睛直跟着她转,伸出手让老夫人抱,只恨说不出话来。

    沈老夫人瞧着哪有不心软的理,于是向叶大娘表示把叶黄儿带回沈家抚养。

    叶大娘正嫌孩子哭的烦,也病病殃殃,在家里还碍事,求之不得,一口答应下来。

    叶零秋在沈家一直长到十六岁,她两个堂姐出嫁后,叶家一家子衣服没人洗,饭菜没人做,几颗茶树茶叶没人采……忙起来都是劳力,压根不能废多余劳力做这些。

    叶大娘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孙女,打起了零秋的主意,得知沈家对零秋的疼爱,更坚定了这份心思,沈家既舍不得还,叶家扬言告到衙门,说自己孙女让沈家强占了去。

    按道理说沈家的财帛与地位皆高于叶家,带走零秋当年两家人也是协商好的,这场官司竟是输了,倒很让人意外。

    却说沈氏原本也是带了些嫁妆到叶家,但沈氏与旁的闺阁小姐不一样,沈夫人膝下仅一儿一女,疼惜得如温室娇花,任性却不知人事险恶,否则一大户小姐也不至于看上一个贫贱小子,那些体己经妯娌哄、穷亲戚借花没了。

    沈氏的婆婆叶大娘却是个普通的贫苦妇人,不省得大道理,如何肯将心思花在一个女娃娃身上,只用些米汤水养着零秋。

    这话终究传到沈家,沈老夫人向来菩萨心肠,既心疼孙女,更加怜悯孩子,暗地里遣人接济。

    叶黄儿被带回沈府后,沈家嫌弃这名字不好听,又正是深秋,江南景致绝佳,时人有折芦花赠远,零落一身秋之句。

    唤她做叶零秋。

    可她却性格最是倔强,认准的事,从不回头,既与娘家断绝了关系,即使在叶家遭罪委屈,也不肯抱着孩子回去向父母低头……

    叶黄儿那时虽然是呱呱坠地的小儿,心智却是穿越前的状态。

    自此互生情愫,门第悬殊,沈家举族反对,沈氏执意下嫁,终与沈家断绝了关系。

    而沈氏一向娇生惯养,嫁到叶家诸多不习惯,怀着叶零秋连营养都跟不上,生下沈氏连奶水都没有,叶零秋自然瘦弱多病。

    这一瞧,可把老夫人心疼坏了,穷人家也没有什么百日宴,小零秋像只病猫似的放在床上,又瘦又小,脸色黄黄的,身上也是灰扑扑的,嘤嘤嘤的叫声也很小。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发热身上难受。

    叶家人没什么文化,取名字也没啥技术水平,叶家孙子辈是两个堂女孩一个男孩,分别叫叶翠儿,叶红儿,叶根儿,叶零秋出生时大旱,适逢大旱,田里庄稼颗粒无收,随口取了个叶黄儿。

    沈氏嘴里一口一个叶黄儿,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穷人家孩子活下来的少,又请不起大夫,吃不上奶,这样下去八成养不活。

    只是银两送到叶家,叶家一大家子人,压根不会完整落到一个奶娃身上。

    沈老夫人不放心,终于在小零秋百日时去叶家瞧了一眼。

    沈家是当地的乡绅,据说沈老太爷,也就是叶零秋的外曾祖父也在朝围观,后来不堪朝纲斗争隐退到江南市井,置了些田地,经营得家资颇为殷实。

    叶零秋的母亲便是这沈老太爷的孙女,在庙会进香中,沈氏结识了叶六顺。

    叶六顺是个杂货郎,模样俊俏,靠贩卖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和耍杂技讨生活,这两点恰恰博了叶零秋母亲沈氏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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