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一坐，竟然发现副官的眼睛在这昏暗的酒吧角落里发出明亮饱满的光泽，旋转灯的光芒在眼睛里闪烁着。她的睫毛又黑又长，即使在若明若暗的空间中也是不难不发现的。
蒋逸峰喝了一口冰水，道：“这地方怎么样，倒是让一个人忘记自己的地方。你看这里人山人海，每个人都像酒神。”
动感的音乐似乎打在心脏上，人的节奏也随之跳动。二楼的包厢里，传来一阵阵尖叫声。醉酒的人在里面享受虚拟现实里上天入海的刺激。
“你不抽烟吗？”蒋逸峰明知故问，“无聊的时候，我会抽上一两只，这是最近几年的事。以前我从不来这些地方，从不抽烟喝酒，我觉得这些东西太空虚无聊。”
“那后来呢？”副官问道，她既不表现得很有兴趣，也不显得冷淡。她或许想了解下她目前直接的上司。作为一个特工，她认为，只要达成目标，做任何事情都是无所谓的。她过于了解人，那是她的职业需要，她比作家要更懂得人心才好。
“自从出现了那件事……，我有时就会觉得空虚无聊了！人其实最怕空虚和无聊。”他说道。
“你是说那次导致你带领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的机器人屠杀事件？”副官喝了一口冰水，她的睫毛在发光，像十七岁的少女那样发光。
“所以我不想再当兵了，甚至也不想当指挥官了。”如果这个副官是个敌人，他向它暴露自己的心里上的伤口，毫无疑问是自取灭亡。
不过从第一面到现在，如果这副官想他于死地，在他懈怠的时机，以她精英特工的手段，至少有十数种方法将他至于死地。
“你不觉得作为碳水化合物构成的人太脆弱了，我们被机器人完全替代，那简直是一定的。”蒋逸峰叹了一口气。
“我想与其为了一个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卖命，还不如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和家人度过一些幸福简单的日子。我已身心俱疲，希望这次也一样，安全归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不？”他想抽烟，但又不想了。
这个时候，音乐似乎和缓起来，处于一种半休息时间。酒店的策略就是要避免顾客在兴奋中过于疲劳，让顾客在漫长的夜里尽量留在这里消费。而半休息时间，就会请来一些年轻的打扮清纯的姑娘来台上唱歌，换上一种风格。这些年轻的姑娘有些来自一些贫困的家庭，这些家庭长期靠着社会保险过着日子，勉强维持温饱。
“你看，现在的社会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了，有钱人拥有成百上千的机器人帮他们干活；而没钱人呢，只能在机器人就业的夹缝中找点机器人不便从事的活儿，像这些赚不到什么钱的那些服务业啦……”坐在旁边的一个青年人忿忿不平地说道，没人想听这些，大家来这里就是找乐子的。这个青年拿着一只啤酒瓶往肚子里灌酒水，这种啤酒，一个量子币可以买二十只，比冰水还要便宜得多。
在圆形舞台上，一个少女深情款款，目含泪光唱着歌儿：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本应属你的心，它依然护紧我胸口
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服务员脸上露出一种悻悻之气，勉强一笑，拿来了两杯冰水。不过就算是卖冰水也是有提成的，这里的冰水并不是纯水，有点微量的激素在里面，喝起来特别清爽提神。
“吱”地一声，副官支付了两个量子币。一杯冰水也要一个量子币，足以在外面吃一顿不错的自助大餐了。
湘江西岸的岳麓山似乎正昏昏欲睡。而东岸的岸边车水马龙，尤其是步行街，人头攒动。阅兵典礼那天的事件，并没有给这个城市带来多大的创伤。这似乎正是盛世享太平的时代。
白玫瑰道：“我们是不能喝酒的，你记住这点就好。”
“那是当然，我们以水代酒。这地方热闹，倒是可以让人躲进去，免得一个人想入非非。对不，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他回应这个副官说过的话。
舞台中间树立着十几根闪闪发光的管子。十几个身材火辣的女郎在钢管上扭动着身体，像一条条白色的蛇。这些舞女郎个个热情风骚，尽情的想突出自己身上特别的部位。
蒋逸峰和白玫瑰找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一个身材丰满打扮艳冶的服务员走过来，笑道：“先生小姐，要喝点什么酒，我们这里葡萄酒，啤酒，威士忌，白兰地，伏特加还有白酒，各种酒应有尽有，而且今天有优惠活动哦，消费满一百量子币，还送双人豪华酒店套间一晚哦。”这个服务员有点暗示的意味，喝完酒就玩累了就可以两个人睡一觉了。她拿的是酒水提成，卖的越多，提成也就越多。她的薪水不亚于一个受过正规训练的中级工程师了。
“给我们两杯冰水，其他的都不用了。”白玫瑰说道。
“你怎么证明你是真人？你的体液吗细胞吗，听说现在的技术可以达到在合金上培养细胞皮肤的程度，人造器官和干细胞培植技术可以完全替换掉人脑之外的所有器官，你凭什么证明你是人而不是机器人？”蒋逸峰明白他错了，她不能被当做一般的机器人看待。她可能连她自己也意识不到自己是机器人。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有时候，蒋逸峰也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大难不死，也有可能是机器人。直到他确认他妻子怀孕了，就彻底打消了这种疑虑。
“你也不能证明你是真人，除非剖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芯片电路组成，有多少比例是神经元。”白玫瑰说道。
“我看未必，这里的荷尔蒙太多，不由得不胡思乱想。”副官答道，没有什么表情，脸上泛出一种冷艳。
“进去吧！”他们一下车，飞车便自动接入自动停泊系统，自动泊车。他们穿的是便服，坐的也是极普通的车。
即使接近真人，白玫瑰那种神秘感和性感也颇具诱惑力。
“去酒吧喝一杯，怎么样？”那正是长沙步行街中最负盛名的酒吧——魅仙酒吧。这间酒吧号称湘江夜明珠，一些富二代官二代也常常光顾此地。
“你太逼真了！”他没管这句话对于机器人也是一种无礼的，尽管是一种赞叹。“师长说你只效忠于我一个人，你的指令中应该已经这样编写好了。”他拿起一根香烟，正做着打火的动作，他认为旁边的人是个机器人。如果是个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在她面前抽烟的。他几乎从不在老人小孩和女人能看到他的范围内抽烟。
没想到白玫瑰笑了，“长官，我对你的判断力很是怀疑。我对师长的用人之道也表示怀疑。我哪里像机器人了？”她的眉毛一扬，好像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呆瓜。
一步一步地替换下去，每个原子都替换掉，你还是你吗？生物学上的人和电子合成的人或许只有构造上的不同，最终无本质上功能的不同。纳米技术甚至可以让机器人也繁殖后代。
这就是颇具争议的恐怖谷法案的由来——机器人不能在外观和功能接近人类。
但是却有人类主动改造自己，向机器人接近。这些人妄图将自己改造成高智商，高运动力的改造人。甚至有人妄图将自己改造成长生不老的人机混合品。
白玫瑰这个名字，在特工界极其普通，就像世界上的汤姆一样。世界上有英文的白玫瑰，法文的白玫瑰，日文的白玫瑰，甚至还有藏文的白玫瑰。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接触过好几个白玫瑰。
不过白玫瑰说的也不错，通过某种逐渐的替代技术，人脑被逐步精细地替换掉也不是没有可能。这项技术已经在秘密研究中了。
“开慢点，在长沙市呆会。”蒋逸峰说道。
副官没有应声，飞车自动放慢了速度。副官交叉着双腿，挺直地坐在驾驶位上，挺拔的胸脯和光滑的下颌，不时眨着的眼睛，从侧面看过去有种诱惑。
“我们在长沙市找个地方放松下，很久没出来消遣了。”蒋逸峰说道，他认为副官会反对，没想到她微微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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