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很疼我，虽然我很调皮，上树掏鸟，地里偷瓜，做了很多错事，而且不知道好好念书，就会玩，但是奶奶对我总是很和蔼……
她听村里人晒太阳聊天的时候说城里人什么都吃，连土里的虫子都吃，奶奶就说，城里人真恶心，不过又听说城里人就好那口，一斤卖好几块钱呢，奶奶就上了心，问他们说吃的什么虫子，可村里那群吃破天吹牛是把好手，正事都整不来，哪知道是什么虫子……
奶奶不甘心，暗暗记在心里，隔天在腰里别了包土烟，揣了半本作业纸，又当卷烟纸，又当手纸，带了些干馍馍就进城去了，50多里地的山路啊，沟沟坎坎的从日头没出来走到日头快落山。好不容易到了城里，夜里没睡觉地方就躺在一个小饭馆门口，要了碗面汤，就着干馍馍吃，还是好心的老板看她一个老人可怜，给了个软和馒头……
奶奶就问老板，你们这儿吃什么样的虫子呢？老板没听明白，说我们吃大米白面，不吃虫子，吃虫子的是土鸡。奶奶急了，直埋怨村里的闲人哄她，害她走了一天，走得腿肚子都转筋了。老板又认真的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告诉奶奶说，估计是什么高级食材，像我们这种小饭馆是用不上的，估计您得去大酒店里去问问了……
奶奶问清了去最近的大酒店的方向，道过谢谢就要走，老板见她一个老人家风餐露宿的被村子里几句话就撺掇得进城来了，又好气又好笑，就留宿了她一夜……
奶奶就在小饭馆的吃饭桌边将就了一宿，第二天早起临走不忘替好心的老板扫了一遍地，抹了一遍桌子，就着水龙头喝了点自来水就直奔大酒店了……
奶奶到了大酒店，结果还被看门的保安当成乞丐，撵了几次，幸好大堂经理上班路过，问清了缘由，又问过了后面的厨师，才知道有种叫土元的虫子，最近有客人点名要吃……
奶奶要过几只虫子，仔细端详了半天，噗嗤一笑，说，这虫子叫“臭虫母”，我们那多的是！大堂经理知道奶奶是来城里淘食儿的庄稼人，就告诉她说，老人家你要是有这虫子，我们管收，价格比外边的更合算，准保叫您不吹亏。奶奶一听开心坏了……
从城里回来后，奶奶就起早贪黑的挖臭虫母，挖好一小袋晒干了差不多有五六斤了，就塞两个煮熟的土鸡蛋给进城跑买卖的本家侄子二狗蛋当路费，托他稍到某某酒店帮卖……
所以我的童年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是黑不溜秋的臭虫母和奶奶呛人的烟味，还有奶奶呕心沥血攒下来的零花钱换来的每隔半月就来村里叫卖的小贩手里的甜甜麻糖味道……
就是那年暑假，奶奶已经常常夜里咳嗽，夜不能寐，起来也不闲着，叼着烟卷给我们一家子烧水做饭，等大人们吃过饭下地了，她又开始到处挖虫子……
我被蛰了以后，昏睡了差不多一礼拜，奶奶更是没日没夜的守着我，我爸告诉我说，奶奶本就睡不着觉，又咳嗽，又担心我，又埋怨自己没看好孙子，所以几乎睡得很少……”
“奶奶那年已经半百，喜欢抽点烟，没钱买，就自己上山采些不知名叶子晒干碾碎了，用我写完的作业纸卷着抽。可她老人家不知道作业纸不能用来当烟纸，上面全是铅笔字啊！唉，最后奶奶去世了，铅中毒，才50多啊！！”章志德抹了一把眼泪，隐隐有些哽咽。
王警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包纸巾，拽了几张递给他，章志德道了声谢谢，继续回忆道。
“威猛？有象鼻虫威猛吗？‘manblack’看过吧，里边有种外星人叫‘吊面人’，就是那个什么长脸上的，象鼻虫就是那个意思，呃，你成年了。”王警官也有邪恶的时候。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一个大象和蛇见面聊天的故事。”章志德嘿嘿的说道，早不复刚才的紧张。
王警官听了哈哈一笑，显然知道对方是同道中人，收起笑容继续说道：“好了，我们继续。那年暑假你被虫子蛰了以后生了一场怪病，估计是起过敏反应了，烧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后来不治而亡了，不对，不治而愈了。比较神奇的是，你五年级之前还是班上吊车尾的，从六年级开始，或者说从你被虫子蛰了后的那个暑假开始，你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一跃成为班上拔尖的学生，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省重点中学，之后一路辉煌，从最初的学渣一枚，逆袭成为一代学神，初、高中六年时间多次参加奥赛并取得优异成绩，获得奖学金更是不计其数，还成为当届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表谢母校培养感言，一度盛传你还没毕业就被多所国外知名大学预定了。牛啊小兄弟！”一口气读完这段材料，王警官都有些敬佩章志德了。
“呃，反正应该不是您说的那种jing虫上脑的象鼻虫……”
王警官听了呵呵一笑：“jing虫上脑？我喜欢你这个思路！”
“别逗了，怪蜀黍，那年暑假我确实是被虫子蛰过，也生过病，不过使我一夜之间懂事的，并不是虫子，而是我的奶奶，一个靠挖虫子卖钱给自己孙子添置零食的和蔼老人……”说到这里，章志德突然有些异动，进入了回忆模式。
“那天我和同学在图书馆外聊天，突然发生了虫子袭击事件，我和同学是作为目击证人来协助你们调查的。我真的和虫子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章志德虽然认定了小北警官在记录对他极为不利的证词，但还是觉得必须要把话说清楚，绝对不能含糊。
小北警官终于停止了刷本子的动作，伸了伸懒腰，突然站起来神秘兮兮的说了句：“好了，我问完了，事实都清楚了。”说完起身准备离开房间。章志德被警官小北故弄玄虚的言行搞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有心辩驳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无奈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多想他转身回来，陪自己再唠五块钱的。
小北警官说走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也不托水泥袋，又把章志德一个人晾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章志德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特别希望能有个会喘气的能听听他的冤屈。
章志德听着王警官说着自己的辉煌过去，一时有种回到当年，左拥右抱（全是学渣），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感觉，豪气干云啊。
“你确定是锹甲吧，回头我看能不能抓几只来，也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来几下。”王警官突然乱入了。
王警官快速翻阅了一两页手里的材料，抬起头来看着章志德说：“小章，你是否还得你小时候的事？哦，这么说吧，也就是你读小学五年级暑假的时候，你和同学在玩耍的时候被什么虫子蛰伤了的事？你还记得是什么虫子吗？”
王警官虽然之前强调了章志德不要打断他的叙话，但是看他没有自问自答的意思，虽然章志德觉得一上来就被问及很久远的小时候的事有点滑稽，他还是想了想并认真的说道：“不记得了，不过我喜欢锹甲，比较威猛。”
小北警官猛的停下了手里刷刷写字的笔，突然生起无名气来：“你再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说！我们的政策……”说到这，他用笔杆指了指背后墙上的大字，接着又说：“你也知道！”
章志德自动脑补了警官小北厉声说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的情形，对于小北警官的突然生气，章志德猜测是不是自己的回答，违背了小北警官杜撰的故事？“真是‘一入衙门深似海‘啊”章志德在心里叫苦不迭。
“恩恩”章志德像个乖宝宝一样连连点头。
“章志德，男，20岁，华清大学生物系大四学生……呃，我们换个方式”。王警官照本宣科读了一小段，感觉有点像念悼词，也是觉得无趣，特别对面坐着的还算是个熟人，最重要的是貌似他自己和这个熟人都不是很受军情局的那些头头脑脑们的待见，多少有点惺惺相惜。
听完王警官的第二句开场白，章志德连忙又点了点头“恩恩”了两声，觉得自己快萌出水来了。
就在章志德坐的浑身刺挠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这次进来的居然是王警官，就是图书馆事件之后第一波来寻求他们协助调查的市刑警队的队长，“果然他们是一伙的。”章志德悻悻的心道。
“受军情局委托，我来和你核实一些事情，有疑问可以保留，但不要打断我，听清楚了吗？”王警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在图书馆袭击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小北的问话如此突然，甚至都没有打乱他在本子上刷刷写字的节奏。
章志德被这种“往沟里带”的突袭式问话搞得手足无措。
“我……和同学刚好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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