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太擅长照片修复，尤其是底片。
前方红灯，孟南星吐出口气扭头往窗外望去。省博物馆门外停着数辆警车，不知道是有大领导过来视察，还是出了什么惊天的案子。
收回目光，红灯还剩几秒的时间。
孟南星戴上耳机，正犹豫要不要给邹林的女友打电话，后车忽然按响喇叭。
她吓了一跳，透过后视镜认出是关北，脸上顿时浮起薄怒。
绿灯亮起，关北的车一直按喇叭试图超车。驶过路口，孟南星留意到他掉头左拐，抿了下唇加速往前开在下一个路口拐回去。
几十万的相机他很轻松地表示不需要赔偿，情绪平静得就像丢了块橡皮。
说实话，她挺诧异的。
那台相机如果送去拍卖会拍卖，价值不应该不止三十万。
正常藏家的藏品丢失，绝对不会这么轻描淡写，一句不需要赔偿就带过去。
终于找到关北的车子，孟南星往前溜了下，找到空的停车位停车下去，打着伞穿过人行道前往省博物馆。
关北下车后冒雨跑过街，好像很急的样子。
她看到他进了省博物馆的大门。
雨势越来越大，省博物馆门外围了不少人。孟南星收起雨伞，竖耳听了一会抿着嘴角往前挤。
围在外边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在互相猜测。
“星星？”熟悉的声音灌进耳内，孟南星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过去，见是邹林的女友柴悦，笑了下压低嗓音打招呼，“嫂子。”
“那么大雨，你跑这干嘛来？”柴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里拉，挤进博物馆大堂，“馆里出了大事，我们都不能离开，师傅的事我听说了你别太难过。”
孟南星嗯了声，伸头往里边瞄了瞄悄声道：“出什么大事了？”
“失窃。”柴悦在她耳边嘀咕一句，嗓音越来越低，“还在调查，东西昨晚就丢了今天才发现，馆长和文物管理局的局长大为光火。听说作案手法跟14年前一致，这次幸好没出人命。”
孟南星敏锐捕捉到她话里的数字，心里咯噔了下，“14年前省博物馆失窃过？”
柴悦正要说话，一行人从馆内出来，为首的男人40多50岁的模样，脸色铁青。老馆长跟在后边，一直在低声解释着什么，关北浑身湿透走在警察队伍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看起来好像跟那些警察很熟。
孟南星的视线跟他的目光撞上，漠然移开。
丢失的文物似乎很珍贵，不是镇馆之宝也差不多。
老馆长把那位看起来很有领导派头的人送走，寒着张脸跟身后的警察说了两句，背着手龙行虎步地折回来，火气不小。
“晚上一块吃饭。”柴悦低声说了句迅速回到员工队伍里，一块迎上去。
孟南星笑了下，拎着湿哒哒的雨伞出去等她。
警察陆续离开，围在门外的人也慢慢散了。关北站在人少的地方打电话，嗓音压得很低，湿透的T恤贴在身上露出些许肌肉的轮廓，两条腿又直又长。
孟南星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抬手看表。
白瞎那么好看的皮囊。
6点整，省博物馆全面关闭。柴悦耷拉着脑袋跟同事一块出来，看起来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
孟南星迎上去悄声打趣：“馆长该不会是要你们承担损失和责任吧？”
“就是这个意思。”柴悦有气无力地哼了声，打开手中的雨伞，“不提这糟心事，晚上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孟南星半真半假地报了几个菜名过去，绕回失窃的话题。
柴悦毕业于C大考古系，一年前考进省博物馆从事文物保养和修复工作，对于馆内的藏品如数家珍。丢失的那件明代青花执壶，一周前由一名瓷器收藏爱好者捐献，尚未安排展出。
“有没有可能是连环套？”孟南星开了个玩笑，“对方捐给博物馆不过三天就失窃，太巧合了点。”
柴悦笑说她脑洞太大，顺便告诉她14年前省博物馆还没扩建时，也是有人捐献藏品后遭遇窃贼，副馆长为此殒命，案子至今没破。
案发当晚就跟昨晚一样，大雨倾盆。
那会没监控，现在虽然有可惜昨天下午闭馆后忽然停电，有等于没有。
14年前博物馆失窃，副馆长殒命？孟南星仔细回想了下，隐约记得自己看过相关的报道，心底爬满了不安。
关北托外公修复的照片也出自14年前……
雨还在下，身边有人飞奔而过，带起的风刮过她的手臂，白皙细致的皮肤上霎时冒出大片的鸡皮疙瘩。
孟南星认出是关北，默默翻了个白眼。
柴悦一上车就给邹林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一块吃饭，邹林在电话里说自己要陪客户挑片子，走不开。
“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服气不。”柴悦闷闷挂断电话，闭着眼靠向椅背。
孟南星发动车子开出去，状似不经意的语气：“他才买了新车，当然要多花心思赚钱。”
“什么新车？”柴悦猛地睁开眼，脸色难看之极，“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估计是想给你个惊喜。”孟南星含笑调侃，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邹林换新车这么大的事居然没跟柴悦商量，他们都要领证了。
柴悦是那种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数落邹林一通就不提这茬了，反正结婚这事还没影。
孟南星越琢磨越觉得邹林奇怪，买车他瞒着柴悦也就罢了，外公受伤这事他的表现实在不对劲。
知道早上警察去过家里，他一直在打听警察问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关于外公的案子是怎么定性的。问一次可以视为好奇，他连着问了三四次，总觉得他似乎是在担心。
担心警察查到他的头上。
按照他的说法，外公出事的时候他不在现场，至于是否说谎警察肯定会查，担心也没用。
他到底是怕什么？
跟柴悦吃完饭送她到家，孟南星立即掉头去找邹林。
他跟柴悦最后一次通话时说自己在工作室，要整理这段时间拍好的素材，还要等一个客户过来挑片子。
雨势小了很多，孟南星找了个离邹林工作室不远的位置停好车，熄火拔了钥匙下去。
邹林的工作室跟外公家隔着三条巷子，不管是步行还是开车都要绕很远。他平时很少上家里，外公有事找不到她的时候偶尔会找他。
监控坏了这事，孟南星没听外公说过。
邹林说坏了至少一个星期外公才发现。以她对外公的了解，第一个电话应该打给她，而不是打给邹林。
下马鞍岛上有信号，她的手机也习惯了24小时开机。
孟南星往前走了几步，后边又来了辆车。她本能地往后退了退迅速躲到阴影里，等着车灯暗下来，紧张探出脑袋。
关北？他来这干嘛？
孟南星降下车速，烦躁敛眉。
已经过了24小时，外公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整个案子也毫无头绪。想要找出真相，只有从她手里的那卷胶卷下手。
关北点了下头，以为她是在邀请自己共伞，自然而然地站到她身边顺势伸出手。
孟南星讥讽勾唇，目光在他伸过来的手上停留一秒，仿佛没看见一般径自走下台阶，“我带了。”
雨水砸上伞面，飞溅过来的水珠湿了关北一手。
孟南星的车比较靠近大门，听到身后有动静，她转过身大大方方地看着在雨中狼狈奔跑的关北，神清气爽地解锁上车。
浇死他才好，臭流氓。
雨越来越大，远处的高楼云雾缠绕，耳边全是哗哗作响的雨声。
会不会跟抢劫案有关，她现在也说不准。
收起胶卷，点的咖啡正好送过来。孟南星喝了一口，越想越觉得外公遇到的这事透着古怪，不像是求财反而更像是——毁灭罪证。
罪证……那十三张照片到底拍到了什么？跟包里的胶卷是不是也有关系？
粉色的伞面被雨水砸出无数白色的水花，伞下的身影纤细妖娆，还有点……欠揍。
关北攥了攥拳，面无表情地冲进雨幕。
关北皱了下眉，屁股都没坐热又站起来。
出了咖啡店，孟南星打开雨伞，余光扫一眼跟上的身影嘴角勾了下很快压下去，“关先生没带伞啊？”
点了杯咖啡，孟南星放松窝进椅子里，打开包取出一卷用过的胶卷，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这卷胶卷是在收拾外公书房的时候找到的，邹林并不知情。
“确实很忙，丢失的相机警方能追回最好，实在追不回来也不会要求南老先生赔偿。”关北抬手看表，“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谈的。”
话音落地，外边忽然大雨倾盆。
孟南星眨了眨眼，打消询问相机来源的念头，背好包优雅起身，“既然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咖啡已经埋单。”
“不好意思，来晚了。”男人略显熟悉的嗓音穿耳而过，紧跟着眼前划过一道身影，坐到对面的空位上。
“关先生很忙？”孟南星抬了抬眼皮，嗓音平平，“不知道您喝什么，所以没点。”
孟南星报上咖啡店的地址，利落挂断电话。
天空变得有些阴沉，看着像是又要下大雨。在车里出了会神，孟南星带上雨伞下去，进店要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台风过境，滨海这边受到的影响也不小，天气预报每天都有台风预警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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