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花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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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ru……ka。”迹部景吾念着她的名字,月野遥却并没有回头。他不过是再念着树上的她的名字罢了,因此,此时被锢在树上的那个‘月野遥’才是应该回答迹部景吾的人。“所以你的名字其实是念haruka而不是haru。”

    “让·古克多的诗句中提及把名字刻在树上,名字会渐渐地变大。我是通过敬仰的作家笔下了解到的,可虽然是他亲笔书写提及的,却似乎没能博得他自己的认同,竟罕见的给出了’觉得仅仅是象征限量时髦的形式语句‘的评价。或许与他所思太过背驰,因此收束不住想要抒发内心的感觉了吧!我仰慕的作者觉得爱的名字应该刻在心中,然后逐渐变大。”月野遥在树干的另一处,紧挨着自己名字的一处,刻下了迹部和半边花瓣的型字。“无论哪一种,我都很喜欢。即便他是我喜欢的作家也没能得到加分,是不是意味着也许我更喜欢原作多一些?我总这样,做不出选择的时候就索性按照自己的喜好创造出一条新的路,往往就会显得过于任性。喂,你在找什么?”

    月野遥跟在寻来寻去猫着腰的迹部景吾身后不远处,雷声每滚落一次,他们的距离便贴近一分,以至于月野遥抬起脚尖时粘带着泥泞的雨水落在了迹部景吾的白色球鞋跟上。

    “找到了。”原本弓着的身子更加低的弯了下去,几乎贴近地面。迹部景吾捡起同样带着苔藓的石块,不同于月野遥的是,他并没有将苔藓拨开,而是攥着石块中唯一一处没有苔藓的地方,虽说不易掌控,迹部却执拗的捏着一小角为月野遥作画的树干中那朵半边的花瓣又添上了几笔。

    一朵张扬的、携着雷电的花瓣被风吹着飘离了树干。月野遥觉得这朵花瓣是以惊鸿的雷电、古老的橡树和迹部景吾执着画笔的右手孕育而生的,因此,它应该是紫色。

    “如果见到这朵花的话,就来找我吧。”见迹部似乎不能很好的理解,月野遥把手指覆在凹凸不平的花瓣上,沿着凹陷的树皮反复刻画了三次,像是忧虑过于浅薄的刻画会消失在厚实的树皮中似的,又三次后,这朵花瓣便刻在了月野遥的心中。它会像书中所写那般逐渐变大吗?月野遥笑了笑。“不是都会有这种类似暗号么?见到的话一定要来啊,顺着花瓣所指的方向。”

    “你平时都看些什么电影?”

    “文艺片也是会看的,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讽刺!拜托,不是只有战争题材、特工题材的影片才有这种接头情节,文艺片、言情里不也比比皆是?如果按照特工片中被有私心的人故意诱导的话也不用担心。因为如果是我画出的暗号的话……”越过沟渠落地的一刻,月野遥的手落在了先一步站在对岸向她伸出的迹部的掌心中。“我会来找你。”

    “或者你可以这样理解。”那时月野遥牵着他走到桥头的笑容,清晰的回荡在迹部景吾的脑海。“当你看到这朵花的时候,就是我在对你说,‘请准备好,我要来找你了‘。”

    如果说那朵花瓣正在月野遥心里变大的话,那么迹部景吾心中正在变大的,则是月野遥站在桥头望过来时的容貌。若在此时铺上一席画布,说不定连垂在她鼻梁与眼睑之间参差不齐的发丝的排序都记忆犹新呢!这样一想,反倒想不起幼年时露卡的样子了。迹部景吾倚着树干,坚实的背完全的覆盖住了那朵花瓣的记号。

    仰头望去,盛夏的天空从茂密的树叶缝中洒落,随着风的摇曳而不断变换着形状,正如他此时身处的不断变化着的大型游戏中一样。

    按照预先安排的行程表,于今日上午举办此次合宿的第二项大型活动———绝地生存。该游戏需求占地面积庞大,好在主办方有着出色的统筹规划能力和过硬的权利,竟将整座山以靠近山脚的神社为界列为此次活动的全部范围。也就是说,除了慕名而来祭拜德川幕府神社的游客尚能如常参拜以外,整座山区的一切设施将在今日停止对外开放运营。

    因为参赛人员数太过庞大,本次活动将全员以个人为单位随机分列在八块区域,在有效时限中用得到的装备———即网球进行攻击,被击中者出局。起始区由现场抽签决定,游戏开始后,每5分钟会变化一次安全区所在地,在游戏过程中没有被淘汰的选手则必须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前往安全区,否则五分钟时间一到,便同样被视作出局。(就是绝地求生的规则,吃鸡)

    迹部景吾用他那过人的洞察力四下巡视了一番,终于选择性的顺沿着河畔边走向古木桥。蹲在桥梁下方,迹部从兜里掏出一份刚刚淘汰了忍足侑士后从他那得到的全景地图。这也是游戏的规则之一;各式各样不同的道具被随机分放在八个区域,淘汰选手后自动继承被淘汰方的全部道具。多亏了侑士,现在迹部从这张图纸便可以非常清晰的得知他正要经过的第四区和第七区的境况。

    之所以在为时不多的有效时间内还与安全区的所在方向背道而驰,迹部景吾窜入了第七区的树林。绕着树木的指尖拂过了花瓣所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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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月野遥左摇右摆拧着身子的五分钟里,无言的静谧似乎在向她展示着身后那位认真思考着问题的男人的魅力。五分钟后,迹部景吾依旧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会。”“嗯。谢谢呐小景。”

    “我只是想……”

    “什么都别想!安静坐好!”

    即便将全部重量压在他的手臂上,月野遥仍被迹部景吾并不温和的托起了身子。袖口被人拉住了,迹部景吾别过头去,在他的左脚淌进冰冷的清川的时候,她拉住他了。那么是否也会在淌进湖泊的时候也拉住他呢?大海呢?迹部景吾的左脚向后退回一步坐在月野遥身边,在他坐下前,一张洁净的面巾纸垫在了他与潮湿的鹅卵石之间。月野遥探究似的盯着因为迹部的入坐而变色的面巾纸,奇怪的是面巾纸并没有印上能掌控、主宰着它的迹部君的裤子的颜色,反而是拓印上了被它所掌控的石子的青色。

    “你会陪我吗?看影子。”

    “会。”

    “你好歹认真思考一下再回答啊!”月野遥将没入河流的腿弯曲着收回来,侧着腰避开了迹部撑得低垂的伞。拨开石子上的苔藓,月野遥用相对尖锐的一角用力的划在厚皮橡树的粗壮树干上,从头顶上方枝叶处蜿蜒而下的雨水流过月野遥刻写得片假字的笔画后,宛如变成了少女的泪水。“它哭了呀!你瞧,我选了最粗壮的树干了呀。对不起……”即便她鼓起嘴巴对着被刻的坑洼的橡树轻轻吹气,却没有办法停止刻画的手臂。

    “这座桥……蛮著名的吧?”月野遥觉得一定是自己站在这里太久才会连肢体感官都涌现出一股熟悉的感觉。就像她来过似的。来过吗?月野遥不禁停住脚步,试图从两旁一片黑压压的丛林中搜寻着记忆。

    “嗯?”

    “没什么。”迹部看着嘴上说着没什么的月野遥此时已经光着脚坐在河畔边,鞋子却留在了桥上。“且当做是我这个小后辈对一位曾经憧憬过的前辈偶然间提及过他的书籍中出现的场景记忆犹新吧。”

    “不下雨的话,这里会倒映出我们的影子吗?”月野遥用脚尖轻轻拨拉着水面,头向着迹部右肩的方向倒去:“即便不下雨也看不见的吧……”

    “可以。”迹部无比坚定的回答。而被察觉出比以往更坚定的回答的,是迹部景吾那不自觉加快了的铿锵有力的语气。“无论多浅的池潭,就算是路边积雨的一汪水,也是能折射出所见的影像的。你这副凄凉感叹的样子若是在为因怠惰错过课堂知识而忏悔的话,勉强可以接受。”

    “高三能毕业就不错了。喂怎么竟说他了?我只是问你这座桥是不是著名而已。”反倒先展现出不满情绪的月野遥让原本想走去她身侧的迹部景吾调头走向河畔对岸。月野遥瞧着他踏上木桥,而不是宣泄着淌过错落着小石块的溪流。”月亮的光其实很暗淡吧?夜幕这样深沉的颜色衬托着都可以毫无避讳的瞧过去,按理说衬托着阳光的本就是鲜亮的颜色呢……“

    迹部景吾刚坐到她的对岸的时候,月野遥已经将身子笔直得向后仰去。迹部景吾忙起身淌过溪流,月野遥的发丝在感受到被冰冷雨水覆盖的石子前,先一步感受到的是横在她与大地之间的男人那结实的手臂的温度。

    一路无言,回忆便难免顺延逆时针往回退去。《syou》一个荷兰歌手的作品。月野遥短暂的记忆中依稀记得临别前水谷信给她科普的关于越前龙雅在酒吧台上唱的陌生曲目。专辑第九首,水谷信是这样介绍的,可是在被迹部揽住走过古桥时,就连那张音乐专辑的名字月野遥也已经不能清晰的想起了。

    可是,被遗忘了姓名的歌声仿佛又出现在静谧的树林中。

    “……不愧是你憧憬的前辈。”

    “所以我后来就不崇拜他了呀!”

    “结果如何?”

    “什么样的…前辈?”

    “24分钟。小景终于肯同我讲话啦?”月野遥笑意盈盈的声音从桥下传来,她手中挥舞着视线中唯一闪着亮光的十点零二分的手机屏幕。“什么样的前辈嘛……唔,一个跟我打赌因此励志要硕士毕业的前辈!”

    越前龙雅那并不熟悉的唱腔顺着被逐渐关上的酒吧的门缝中埋没进敲击着出租车玻璃窗的淅沥的雨声中。行在匆匆分别的返程路上,月野遥除了茫然的盯着车窗外愈发勇猛凶悍的雨滴以外,又听见了它们生命终止的声音,正是这些声音,让月野遥更加确信了在独自返程的前提下做出打车的决定是多么正确的选择。原本,只是想缩短孤单的时间。关上车门,月野遥看了眼表。九点三十八分。

    九点三十八分,她碰见了撑着伞站在街口的迹部景吾。

    “还是等在路口最好,四面来往的车辆就都不会错过。”绿灯亮起,马路另一侧的月野遥缓步走了过来,反而是快接近终点时才跑动两小步钻进了迹部景吾的伞下。迹部没说话,揽着她朝基地的方向走去。月野遥瞧着迹部景吾的样子,判断着使他还能牵强做出揽住自己肩臂这个动作的,仅仅出于他那过人的风度与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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