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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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鸿明闭了闭眼,只能说出三个字。

    “对不起。”

    陆鸿明想对他解释,昨晚跟爸妈去奶奶家吃饭了,很晚才回家。但这些话又说不出口,面对程均,什么解释都显得苍白,他心里很后悔,因为有一个瞬间,程均终于准备好了要对他伸出手,他却把头转向了别处。

    如果昨晚接到了他,事情是不是就会有些不一样?

    陆鸿明对程均产生的保护欲让他反复去想这样的可能,他没再说什么,程均却能清晰感觉到陆鸿明身上难过的情绪。这种难过在陆鸿明心里,他却感同身受。

    这是很久没有过的,别人为他而感到难过了。

    他的嗓子发堵,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握住陆鸿明的胳膊晃了晃,尽量轻松地对他说:“陆鸿明,你没欠我的,更不会对不起我。你对我……”程均有些说不下去,眼眶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发酸:“你对我够好的了。”

    他声音很低,却全部清楚地进了陆鸿明的耳朵:“你跟阿姨……没有人比你们对我更好了。”

    “是吗?”陆鸿明反问,从喉咙里很不相信一样地轻笑了一声。

    程均第一次没有在这样明确示弱的时候把头低下,一双眼睛看着他,圆圆的。陆鸿明想,要是稍微长点肉,脸也应该是圆的,但他太瘦了,弄得下巴尖尖的。

    陆鸿明心里动的厉害,竟然想亲亲他。

    他因为这样的念想而仓皇地移开了相接的视线,程均却靠过来,并没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哄小孩一样地说:“好不好?我什么事都没有,真的。”

    陆鸿明梗着嗓子“嗯”了一声,程均就放松地抿嘴笑了,很容易就挤出两个酒窝,肩膀很瘦,显得人很单薄,看着他的时候眼里全是信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放学以后两个人在教室面对面坐着写作业,肖越坐在程均旁边,程均给他讲题的时候陆鸿明就在一边转着笔看,开始程均以为陆鸿明也在听,可他讲完了一抬头,陆鸿明就跟贼一样地把眼神转开了,弄得程均无奈地问他:“你在干嘛?”

    陆鸿明把水往前一推:“喝水。”

    程均喝了两口,完了又问他:“你不好好写作业在干嘛?”

    陆鸿明说:“转笔,你会吗?”

    程均不会,连一开始怎么夹的都学不好。陆鸿明就很热心地要教他,抓着程均的手帮他“规范”动作。

    肖越捂着嘴“咳咳”两声:“差不多行了,教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有耐心?”

    程均的手还在陆鸿明手里,他捏了捏那几根细细的手指头,眉毛一挑,问肖越:“我教过你?”

    “如果在一边儿看算的话。”肖越说:“那就教过。”

    陆鸿明点点头,还不情不愿的:“哦。”

    肖越气死了:“陆鸿明你什么态度!”

    程均想把手从陆鸿明手里抽出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脸有点红,说陆鸿明:“你们怎么这么幼稚,快点写作业。”

    陆鸿明很赖皮地对着他笑:“幼稚么?我转笔天下第一。”

    看来肖越不同意,两个人比划着就要较量。陆鸿明忘了程均的手,随手给放开了,程均赶紧把手收回去,还后怕地在大腿上放了一会儿,像怕被抢走一样。

    时间在寒冬里飞速前进,呼吸间的白雾愈来愈明显时,期末来了。

    第三天上午考完最后一门,陆鸿明在车棚等到程均,两个人推着车往外走。

    陆鸿明刚被他妈押着理了个平头,还不习惯,总觉得凉飕飕的,迎风打了个冷战,反手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戴上了。

    他们两个好几天没怎么说过话,现在周围人都兴高采烈,在讨论放假了哪里去玩,憋了好一会儿,两个人同时开口:

    “想吃什么?”

    “考的怎么……”

    陆鸿明还有点别扭的样子,但又想装若无其事,不答又问:“想吃什么?现在不着急回家吧?”

    程均就把手揣进兜里,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想吃上次那个,那个葡萄的罐头。”

    陆鸿明本来是问他中午想吃什么饭,听了跨上车说:“行,现在去买。那中午回我家吃?”

    程均跟着坐上去,抱住陆鸿明的腰点点头,才想起陆鸿明看不见他点头,又说:“好。”

    上次给程均买那种罐头的超市就在陆鸿明楼下,锁好车程均在外面等着,陆鸿明进去买了三瓶出来,程均把超市给的塑料袋往书包里装,一边说他:“买这么多干什么?”

    陆鸿明逮着空很快地摸了一把他头发,说:“没多少。”

    的确没多少,瓶子小小胖胖的一个,陆鸿明单手能拿两个。他忍不住,又把手滑下去捏程均的脸:“看你上次没吃完,以为你不喜欢吃。”

    他摸了程均头发又捏人脸,说了几句话,才算破开一些“冷战”的冰碴。

    程均习惯了被这样捏,加上这几天陆鸿明都冷淡得很,难得有点亲近的举动。所以躲也不躲,只顾费劲地拉书包拉链,嘴里说:“太甜了,吃不了太多。”

    这会儿还不是饭点,上楼之后程均在客厅坐着跟许绘岚说了一会儿话。许绘岚问他最近有没有再感冒,又问考得怎么样,怎么又瘦了,说完就被陆鸿明拉进卧室了,说要“学习”。

    程均前面进去,后面的陆鸿明被许绘岚揪住。许绘岚递给他一百块让他下楼买点零食,说:“各样都买一点,两个人要玩就好好玩,你不要欺负人,冲人家发脾气。”

    陆鸿明拿着钱扇了扇风,跟程均说了句“马上回来”下了楼。

    他拎着个大袋子上来的时候,程均正两只手撑着书桌,在看他书桌上摆的照片。有一张全家福,剩下的几张都是陆鸿明的单人照。

    陆鸿明走过去把装零食的袋子放在程均怀里,随手收拾了一下桌上乱放的书。

    “要看坐下看。”

    “怎么没有小时候的照片?”程均从袋子里拿了个布丁,不吃就在手里拿着,听他的坐下,却不是规规矩矩的坐。他反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椅背上支着下巴,说话的时候弄得嘴巴有一点嘟嘟的,眼睛也要睁不睁地眯着,很困的样子。

    陆鸿明有些想捏捏他嘴,最后忍住了。从他手里把布丁接过去,退了两步坐在床上,打开包装之后递给他,说:“太傻了。”

    程均在椅子上晃荡了两下,不报希望地磨他:“给我看看行不行?行不行?就看一下。”

    果然陆鸿明拒绝得很干脆:“不行。”

    “哦。”程均显得很失望的样子,拿着个很小的勺子一点一点地吃布丁。

    陆鸿明家的狗一直把头放在程均大腿上,看着很不舒服也不下来,陆鸿明都叫不动。布丁剩下最后一口,程均把瓶子放到狗鼻子下面,让它闻:“吃不吃这个?”

    狗把头转开了,在他肚子上拱了两下之后,程均还不死心,还让他闻,问:“真的不吃?”

    狗像逃命一样回身去找陆鸿明了,被陆鸿明抱住一起抗议程均:“我们狗不爱吃这个!”

    “汪汪汪!”

    “好的吧。”程均抿抿嘴,仰头把最后一口吃了,还说狗:“真的很好吃。”

    狗不能上床,一直在陆鸿明脚边打转,陆鸿明就拿手抱着狗头不让它动,又问程均:“那你怎么不给我吃?”

    程均拿着空瓶子愣了一下:“……没有了”,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想回身找找袋子里还有没有这个布丁。陆鸿明揉了一把狗头,向后倒在床上翻了个身,叫他:“你也过来,吃饭还得等一会儿。”

    程均答应了,出去洗了手才进来,两个人肩挨肩躺着。狗绕着床转圈,哼哧哼哧地拱程均耷拉在床边的手。程均慢吞吞地转头看了它一眼,问陆鸿明:“它怎么了?”

    陆鸿明眼也不眨:“吃醋。”

    “?”程均瞪大眼睛:“吃什么醋?”

    陆鸿明面对他侧躺着:“它还没上过我床呢,你就先上了。狗现在肯定恨死你了。”

    程均无语:“你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陆鸿明很坏地笑了一下,说:“不可告人。你想听吗?”

    程均也翻了一下,跟他面对面,拿手推他:“无聊。”

    无聊的对话打住了,程均把手背搭在眼睛上,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小声说:“我跟刘悦什么事都没有。”

    陆鸿明没说话,程均等了一会儿,又说:“那个信……我还给她了……”

    “……”

    “你别生气了。”

    陆鸿明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我没生气。”

    他自证清白似得补了一句:“我生的哪门子气?”

    “不知道。”程均把手背拿开,侧过身面向他,眼睛好像有些红,但是背着光陆鸿明看不清楚,他声音很正常,慢吞吞地顾自问他:“别生气了行不行?”

    那个带着一点香气的粉色信封从程均练习册里掉出来之后,程均就没怎么认真看过。开始被黑脸的陆鸿明不言不语捏在手里,最后沉默着回了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鸿明又把它塞了回来。第二天一早程均就趁没人把它还回女生的桌洞里了,上面贴着一张白色的便签,上面写着:“一起加油,一起进步。——程均。”

    可是从那天开始,陆鸿明就再没怎么理过程均,但每天还是固定接送,一楼接热水,带饭,跑腿占座,但就是不搭理人了。

    走在路上规规矩矩的,不动手动脚,一会儿摸头发一会儿捏脸的动作都没了。

    想着这些,程均往他那边凑了凑,试探性地伸手碰了下陆鸿明的胳膊,很快就收了回来。看陆鸿明没什么反应,才大着胆子又伸手推了他一下,问:“别生气了,我错了,全是我错,行不行,别生气了?”

    陆鸿明没有回答,而是握住程均推了他一下的手不放,拿到眼跟前看他的手指,慢慢地说:“冻疮全好了。”

    程均点点头,有些紧张,怕被人看出什么似得,想把手收回来,“嗯,全好了。”

    陆鸿明还是没有放开,但也没再盯着看,两只手放在床单上静静地交叠着。他往近凑了凑,没有管程均前面低声下气问得话,停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你知道今天要吃什么吗?”

    程均半眯着眼,陷进柔软的床褥里,好像连思考的力气都没了,含含糊糊地顺着他的话问:“吃什么?”

    陆鸿明慢条斯理地回答:“要炒三个菜吧,再做个红烧鱼。我妈说还要炖个鸡汤给你喝,上次我爸出差时候买的一点韩国的参,只切半截小拇指那么长进去就行了,还要炖很长时间,估计……”

    话没说完,程均就如陆鸿明想的一样睡着了,枕着自己手臂的头慢慢滑下去,脸全埋进了床单里。

    程均想说没有,陆鸿明转过头来看他:“给我打电话,还是来我家了?”

    程均顿了顿,怯生生地撩起眼皮看他一会儿,轻轻地说:“打电话。”

    这太可怕了,即使只是对听的人来说。

    程均咬了下嘴唇顿了顿,但最后他还是点头,很认真地说:“记住了。”

    陆鸿明低头看他,突然伸手撸他头发一把,脸色还沉着,说:“小狗一样。”

    程均的座位靠窗,陆鸿明靠墙,下课以后陆鸿明穿过大半个教室去找他,垂着眼睛低头看他:“出来。”

    程均跟他出去,两个人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风不大,但是一直有,吹着程均有些长了的头发。陆鸿明一直没说话,程均就站在他旁边,把胳膊支在阳台的护栏上看着远处,眼神没有落到实处。

    过了很久,程均没话找话:“下周就期末考了,真烦人。”陆鸿明接了他的话头,他的声音很低,不给程均听到他更多的情绪:“昨晚你是不是找过我?”

    对于苦难的感知依然敏感,只是不再能做出最初强烈的反应,自怜的时候也有,但很少能流的出泪了。

    每一天都在忍耐,每一天都学到更多。寄人篱下的难堪。人人都有却限量的善意。

    不能挥霍,要好好珍惜。

    程均矮了一下身子想躲但没躲开他在头上胡作非为的手,眼角顶着一块淤青冲他笑:“快走,迟到了。”

    快也不管用,校门口值日的同学里没有和程均相熟的班干部,两个人老老实实地被记了姓名和班级。上楼的时候,陆鸿明的脸还木着,程均却时不时地笑笑,陆鸿明心里骂他心大,骂他傻,骂他……骂他招人惦记。

    陆鸿明压抑着很多东西,他想做很多事,全都做不到。想保护的人,瘦瘦的一个站在他面前,眼角带着伤。他第一次知道无力是什么样的感觉。

    说到“打”字,陆鸿明的声音里有很容易就能被发觉的颤抖。

    程均觉得自己跟故事里那只泡在温水中的青蛙没什么两样,但是青蛙最后死了,他却不会,一天天地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也渐渐地很少想起解脱。

    难道人能习惯难过吗?程均觉得是不能的。只是在长久的看不到好转机会的生活里学会了怎么样尽量忽略难过,说好听点,他坚强了,说难听点,应该是麻木了吧。

    麻烦别人,总是不好的。

    陆鸿明看着程均为难的样子,好像他在逼着他上刀山下火海一样,眼皮往下耷拉,满脸的对不起他。陆鸿明没办法,他在家里皮惯了,但对程均发火是解决不了任何事的,他站着深呼吸几下,两手捏着程均的肩膀,有些控制不住力道,严肃地告诉他:

    “昨晚做的对,以后再有人打你,你还跑。但是跑出来不准乱走,也不能回去,来找我,记住没有?”

    所以对这种事情程均很清楚,一个大活人住在别人家里,不是那么容易可以习惯的一件事。反而时间越长,嫌隙越多。

    他当然知道陆鸿明家很好,非常特别好,所以他才更不愿意把这份好心用尽,用到别人终于感觉到烦了,见到他就恨不得瞎了眼一样的讨厌。

    程高社一家对程均也好过,他父母刚在出差途中出了意外的时候,大伯和姑姑两家因为争夺程均的监护权闹得到现在都不来往。最后程均被判给程高社家,那笔补偿金也跟着落了户。

    起初他和程坪的待遇是一样的,同样上学放学写作业。但忘了从哪天开始,地板需要他扫,玻璃需要他擦,后来饭也需要他做,衣服也需要他洗了。

    开始有饭吃,后来慢慢一顿有一顿没,再后来经常一整天吃不到一口。好不只是一天两天,不好,也经过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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