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下他又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话茬子到这儿，第一个人的声音忽然间低了下去，不过屋里尚且能够模模糊糊听到，像是一早就等着他问这句，此刻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不知道，那个人找见了，就是之前咱们王爷捉住的那个刺客，前些日子人偷跑了出去，今儿王爷不知道从哪得的消息，在兰府捉人去了。”
听到兰府两个字，胭脂身子不由地一颤，如果金缨脱身之后没有回那个竹林去，那么这回怕是又给九王爷了一个明正言顺惩处兰绍的机会。
她猛地从床榻上拾起身来，下地便要奔着门口走过去，只是伤口还有些隐隐做疼，动作一块起来，晃晃悠悠瞧着有些立不大稳当。
“哪个兰绍？是这屋中关的这个.......”
外头话说到一半，门被从里面吱扭一声扯了开来，两个人齐齐回身一瞧，只见胭脂丝毫未觉得他们的存在，只大步子超前迈着，在石阶子上才下了一步便险些踉跄倒地，幸亏身边两个人眼疾手快。
“姑娘这是做什么去？”
两个人这时候才意识到方才的话被胭脂给听见了，事关亲夫，她怎么可能泰然处之，放任不管。瞧着机灵的那一个忙解围打哈哈：“姑娘不必激动，方才的话是我们乱说的，从旁人那听来的讹传罢了。您不要太在意，身上有伤还是好生歇着吧。”
胭脂一介女流，自然争执不下，被两个魁梧的汉子驾着回了屋里头重新撂在了床上，她反倒越是来了劲儿，一个挺身便从床上爬了起来，猛地向前一冲，碰触到一个身体时候，却被那人紧紧拥在怀里。
“今日怎么这般主动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间在身边上响起，接着那两个人行礼道：“王爷。”
胭脂连头都没敢抬，只感受了一番手间的布料便已经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忙松开手忙后抽身，不过那双禁锢他的臂腕却比钢索还要坚固。
“你去兰府了？”
既然也抽不开身去，她也不抬头，只将脑袋闷着，语气变得十分强硬。
徐飞长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人将个物件搁在屋里的桌面上，跟着原本门口的两个守卫齐齐退出门去，顺便从外面将门阖上了。
因为九福晋的缘故，这些天来徐飞长都不曾在到着屋中来过。如今隔了半月，他离开时候的境况像是再一次重新恢复了一样。
徐飞长语气悠闲自在：“去了，不过我毕竟不是官府，人被大理寺抓了，说是怕锦衣卫内部徇私舞弊。”
这话说的很明确，被抓的人，必有兰绍。
胭脂久久没说话，隔了一阵子，徐飞长终于将她松了开来，她即刻便往后退出了好几步，接着盯住徐飞长的眼眸问着：
“与兰绍有个干系，你凭什么抓他？而且当年容应由的事情，和金缨一点干系都没有，他根本就不是凶手。”
徐飞长一笑，像是一切都在他预想里一样，淡然的往卓边上一坐，抬手轻轻拨弄了两下琴弦，忽然回头：“你终于肯承认了，我那日还纳闷，一个杀手罢了，你竟然能这么豁得出来救他。话说回来，那日你来我府上，该是想过会有死路这一条吧？”
见胭脂错愕，他又解释着：“那个人我曾经见过，那日没来得及想，近些日子，突然就记起来。”
“他没杀人，这件事情和他没关系，你既然答应我放了他，如今怎么又出尔反尔？”
胭脂脸色焦急，因为掺和上了兰绍，她比那日更加激动，此刻据理力争着。
不过这话之后徐飞长眉心皱了皱，低下头再重新仰起来时候，目光凌厉：“我没有出尔反尔，他溜得快，我没抓着他。”
他手提着一根琴弦本绷着，随后砰地一声弹回去，响动在屋中回荡了一番，像是敲击胭脂在了心上，随后他又说着：“我也知道凶手不是他，因为那个要容应由死的人，就是我。”
那个要容应由死的人是他？可当初事情就是从荣应由死的那个时候开始变得完全不一样了。那就是说，从头到位，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徐飞长。
胭脂立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一双眼睛睁着，满脸的惊奇与不解。接着便见徐飞长起身缓步又凑了上来，眸子深沉，在她周身转着，张口继续说道：“因为他抛弃了我，选择了四阿哥。一个最知道刀插在哪里会要了你的命的人，选择了那个拿刀的人，你觉得，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么？”
那语气鬼魅却并不阴柔，气息从脖颈缓缓吹过来，从前的所有事情都快速地在胭脂脑袋里翻涌着，叫她甚至有些后怕，她这些年来不知还遭了多少未曾发觉的算计。
“你身上，到底背了多少人的命，你真可怕。”
胭脂嘴唇都开始打着颤子，徐飞长闻声在她面前正好停下，四目相对。
“我是可怕，这些年来，我不信你没有察觉到半分我做的事情，那个时候，你为什么可以隐忍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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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沉闷的声音先说道：“哎，年前荣大人遇刺的事情听说过吗？”
“荣大人？嗨，这谁没听说过，当时那现场看得人脊背发凉。听说是一个戏楼的守卫干的，想是当官的坏事做尽，留下的仇怨找来了。不过听说那凶手本事不小，到如今还没找到。”
说着他起身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回头一瞧。
侧着身子躺着的人模样可怜，神色憔悴，眉眼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黯然神伤。
“你有你的意思我阻止不了，可我等了你这么久了，就不会放弃了，我相信你会有接受我的那一天的。”
半月有余之后，这份平静被打破了。
这半月的前些日子，她伤口的皮肉还未长好，稍微一动就疼得厉害，所以只得赖在床上，再后来的日子，她心上郁郁寡欢，虽说下地已经不成问题，却还是整日闷在屋里不出。
可就在某日心血来潮时候，他听见了门口的守卫小声在议论着什么。
徐飞长眉眼带殇，急得眼泪都快涌出了来，全然不似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儿。他抬手将胭脂的脸生生掰了出来，强行与她目光相接，只一瞬间，瞧见胭脂脸上的泪痕，他眼角终于忍不住将一颗眼泪撒了下来。
“你这般为我，显然心里有我，却又为何不肯接纳我？胭脂，是不是因为兰绍，你喜欢上他了是么，是不是兰绍他当初不曾动手要了那个乱党的性命，你如今怕是连多看我一眼也不肯了把。”
徐飞长曾经有过流眼泪的时候，不过，却都是面色从容，悲从中来，这么多年，胭脂从未见过他像今日一般难过，像今日一般，再也不端着他那股子沉稳的架势。
胭脂满脸泪痕，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楚。不过她倒是头一回觉得，不知不觉地，兰绍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如此的地位。只是情深缘浅，她本以为兰绍很快便会杀到王府来要人，不过那府中日复一日的平静，虽说叫她心安，但也不免觉得，或许在兰绍心里，她虽说重要，却还是有比不上的东西吧。
如九王爷说的，他当初刻意接近自己，使计让自己下嫁，后来做的那么多事情，看似是为了自己，但也或许并不是。
徐飞长将头微微一歪，此番境况再说下去，胭脂更是免不了受其他的刑罚，他接着将手挪开，从怀中取出一块银盒子搁在胭脂眼前。
“我懂你的意思了，这是上好的药膏，我从宫中御医处求得，你拿着，我稍后着人来帮你上药。”
可徐飞长问出这句话以后，胭脂却是打心底里头不安，闭口不言，甚至干脆将脑袋埋下去不与他言语。奇怪的是，当下满脑袋出现的却是兰绍的模样。
“你嫁与我，我答应你，如果我败了，我护你周全，如果可能，我陪你一起隐匿江湖，度过余生。但若我侥幸胜了，你也只会是我唯一的皇后，偌大天下全是属于你我二人的。”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那一番话之后，两个都是长久的缄默。目光里的无奈与遗憾相杂着，话到了嘴边，却都说不出口来。
“王爷，福晋朝这边过来了。”
突然间，外面守着的人轻言道。
“王爷，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永远都不会再重来，其实你你想要什么，轻而易举就可以拿到，根本不用问奴家的意见。”
是啊，当初兰绍不敢强行娶她，在乎的是他这一关。而如今，他若是败了且不用说，等着他稳坐皇位之上，一声令下，哪个敢抗旨不遵。
其实如徐飞长所言，当年的事情过去了，仇也算是报了，既然她与兰绍回不去从前了，那么如今接受九王爷的心意便成了看似顺利成章的事情。
等着有一天徐飞长真的取得了皇位，就算她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都会是宠惯六宫的皇贵妃。
这一条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是钻不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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