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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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生活得再艰难,她也不想就这样死去。

    美枝看着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浑身溅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液,却依旧高傲的挡在自己的面前。

    “不许哭,谢珂赛尔,在敌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啊,没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美枝擦干了自己无意识中落下的泪水,从父亲的尸体旁缓缓站起了身,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

    我,必须要变得更加强大!

    大量的魔力咆哮着流过魔术回路,如同沸水般给美枝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但她却因此而欣喜。

    这就是,我的力量……让我得以生存下去的一切。

    美枝向着死徒们所在的方向抬起了手,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且繁复的法阵,边缘又蔓延出数个小型法阵,法阵不断的旋转着,光芒也因为不断被输送进来的魔力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不论是规模还是魔力量,都十分壮观,远超她从前所使用过的所有魔术。

    她的母亲嘉德丽亚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更多的,却是自豪。

    因为自己的女儿终于成长到了足够强大的程度,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

    比流星还要耀眼的魔弹接连不断的从美枝身后的法阵中射出,如同炸开后又收束的烟花那般灿烂夺目,点亮了被黑暗与血液所覆盖的街道,无比的美丽,其威力却堪比神代的大魔法师。

    美枝……不,现在应该是谢珂赛尔,她的实力当然远不能及神代的法师们,但那可怕的破坏力却是稀世罕见,几乎已经接近了将来会作为第五魔法使现世的苍崎青子。

    在场的死徒被这可怕的魔弹轰杀殆尽,连一撮骨灰都没有留下。

    谢珂赛尔巴瑟梅罗,15岁,凭借着近似第五魔法的强大破坏力,独自杀死了12位死徒和二十七祖中的一位,一战成名。

    “谢珂赛尔,”总是保持着高傲冷漠神情的嘉德丽亚终于露出了些算得上是慈爱的笑容,她握住了谢珂赛尔的手,“继承分家的刻印吧,现在的你,已经有这个资格了。”

    “不,还不够,”谢珂赛尔并不像其他人所想的那样露出了狂喜的表情,而是冷静摇了摇头,抽回了手,“我还想,再更多的磨炼自己的实力。”

    她对着嘉德丽亚行了个标准又带着些疏离的礼,退出了大厅。

    谢珂赛尔抛弃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潜心研究魔术,并在短短数年内剿灭了境内大量的死徒,一时间,境内残存的死徒竟没有几个敢再出现于人前,纷纷隐藏了自己的踪迹,好躲过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谢珂赛尔的外表和性格也越来越向她的母亲嘉德丽亚靠近,直到,那个命中注定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三上弘,圣堂教会的代行者,传言中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异端杀手。

    而在见到谢珂赛尔的第一眼,他就坠入了爱河。

    魔术界中,美丽又强大的女人并不少,但弘却从来没有见过像谢珂赛尔这样矛盾的女子。

    明明眼底还残留着普通人家涉世未久的少女那般,对万物的天真和犹疑,做事却十分果断坚决,尤其是在面对死徒的时候,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和恰到好处的魔术,连某些专注于训练战斗技巧的教会成员都会自叹不如。

    弘情不自禁的被这份矛盾所吸引,忍不住暂时抛下了自己的职责,尾随在谢珂赛尔的身后。

    谢珂赛尔自然也注意到了弘的存在,她看着面无表情但头上呆毛却因为兴奋而扭得快要掉下来了的弘,只觉得这应该就是个变态,不,是一定。

    谢珂赛尔启动了印在手套上的术式,用魔弹把弘砸进了地里,只余一根黑色的呆毛在空气中晃悠。

    “离我远点,变态跟踪狂。”

    即使被心中的女神这样对待,弘也没有丝毫气馁,他抖了抖呆毛,继续着他的跟踪大业。

    不得不说,这种行为再配上他诡异的、毫无变化的表情,还有那根扭成了心形的呆毛,真的和变态跟踪狂没什么区别。

    谢珂赛尔在发现用暴力根本无法驱逐这个变态后,也懒得再浪费魔力了。

    打不死你,我还甩不掉你吗?

    事实证明,真的甩不掉。

    每次一感受到弘的气息,谢珂赛尔便会加快速度,甚至直接翻墙逃跑,但还没跑出几里地,就又能看见那根标志性的黑色呆毛从电线杆后,从围墙后,从房顶,从草丛中,甚至还有一次从阴井盖的洞眼中冒出。

    谢珂赛尔:“……”

    她碧绿的眼瞳中充满了麻木,往常一直闪耀着光辉的淡金色长发也因此而变得黯淡了一些,“你,跟着我究竟想做什么?”

    弘见女神终于不再躲着自己了,于是得意的晃了晃呆毛,从下水道里爬了出来,带着一身恶臭,面无表情却又异常郑重的走到了谢珂赛尔的面前,伸出手在怀中掏了掏,拿出了一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纸,递给了谢珂赛尔。

    谢珂赛尔狐疑的伸出两根手指,嫌弃的捻住了那张纸的一角,抖了开来。

    信上的文字倒和弘那看起来有些稚嫩的娃娃脸完全不同,十分刚劲潇洒。

    “我很喜欢你,请和我在一起吧。”

    谢珂赛尔用毫无起伏波动的语气读出了这封没有落款的信上的话语,有些诧异的瞥了弘一眼。

    在谢珂赛尔原来的世界,也曾有男生对她告白,不过因为她过于沉迷二刺螈,不想在他人身上投入时间,所以拒绝了那些男生的心意。

    到了这个世界,虽然她的样貌和气质变得比曾经更加出色,也不再是个宅女,但因为家族的原因,没什么人能有这个资格走到她面前,对她表露心意。

    此时见到了这份普普通通的情书,倒是唤起了谢珂赛尔对于曾经的记忆,让她觉得心中泛起了微微的暖意。

    只是,虽然她偶尔也会回忆往事,但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被那样软弱的过去束缚了。

    而且——

    “臭死了啊,离我远点,变态!”

    谢珂赛尔把弘轰进了下水道,连带着砸碎了一条街,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虽然谢珂赛尔似乎很难被打动,但弘也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他谨记着自己老师曾告诉过他的话语。

    “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她嘴上越是说着不要,心里就越是想要,你要真的因为她说的‘不要’而放弃了,才真的一辈子都单身啊。”

    嗯,嗯,不能放弃,不能做一辈子的单身狗。

    弘点了点头,穿着被魔弹轰得破破烂烂的外袍,顽强的从碎石堆里爬了出来。

    终于有一天,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谢珂赛尔受伤了。

    为了救一个被死徒袭击的孩子。

    因为害怕伤到那个孩子,她没有用那些威力强大的魔术,而是用肉身迎了上去。

    死徒也发现了这一点,把那个孩子当做了盾牌,在谢珂赛尔的身上留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最后,还高举起那个孩子,发出了尖利刺耳的笑声,“若是不想他死在你面前的话,就乖乖站着,别动!”

    谢珂赛尔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不过她还是停下了动作,只是她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中,渐渐的聚起了大量的魔力。

    弘呆毛一折,心道不妙。

    他不觉得谢珂赛尔会因为那个死徒而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势,他只是觉得——

    要是让她成功的用出了这个术,我不就没有机会了吗!

    于是他迅速的抬脚冲了上去,搂住了谢珂赛尔的细腰,把她带到了身后。

    看似是保护,其实却是借力消去了谢珂赛尔手中聚集着的魔力。

    他故意受了些伤,随后用一个在他自己看来十分潇洒帅气的动作,把那死徒的头拧了下来。

    以那被捉住的可怜孩子的哭声和死徒脖颈中喷溅而出的血液作为背景,他缓缓走到了谢珂赛尔的身前,用嘶哑的声音说出了他在谢珂赛尔面前的第一句话,“休息一下吧,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弘与她之间的距离,不过只有一拳,谢珂赛尔抬起头,此时才发现,这个有着娃娃脸的男人,实际上是如此的高大。

    在这个世界,谢珂赛尔是在尔虞我诈的贵族圈中长大的,她自然看出了弘某些动作的虚伪,但是,她还是被弘的话语打动了。

    从小到大,从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不停的指责着她的不努力,恨不得她无止无休的扑在魔术上,或是奔在剿灭死徒的道路上。

    即使她后来真的做到了这两点,也没有人能察觉她隐藏在深处的疲惫,只是用言语和行动推着她,继续向前,继续向前,永远不要休息,永远不要停下。

    而现在,终于,有人拦在了她的面前,止住了她不断奔跑的、疲惫的步伐。

    谢珂赛尔看着弘在夜晚中显得格外夺目的、妖精一般的金色瞳仁,缓缓眨了眨眼,湿润了有些干涩的眼球,第一次说出了‘滚’以外的语句,“你……叫什么名字?”

    “弘,三上弘。”

    弘因为极少开口说话,此时的话语也是不熟练的一字一顿,不过倒是显得他更加认真,更加诚挚。

    “三上……吗……”

    谢珂赛尔低下头,唇边浮起一抹只有她自己才懂得的苦涩笑意。

    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啊,三上……弘。

    但是,在见到了越来越多的同伴,甚至是在这个世界的父亲死亡后,她便放弃了‘回家’这个虚幻缥缈的愿望。

    或许对于许多人来说,越是痛苦,就越是想要逃避,但美枝知道,若是继续沉浸在遥不可及的幻象中,等待自己的,只有和那些人相同的结局。

    三上美枝,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虽然她自称对于二刺螈的爱超越一切,也一直想象着自己若是有一天来到了这些世界,会发生什么样惊心动魄的事,但当她真的离开了自己待了十多年的小家,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完全陌生的世界,她仍旧感受到了极度的恐惧。

    “谢珂赛尔,”变成了婴儿的美枝被一个神情冷漠的美丽女子抱在怀中,也不管还是婴孩的女儿是否能听懂自己的话语,“你的名字,是谢珂赛尔巴瑟梅罗,你是分家这一代的孩子中,天赋最高的一个,你将会继承我的魔术刻印,所以,你绝不能让我失望。”

    于是美枝便在父母的严酷教育下渐渐长大了,魔术虽然还算是新奇的知识,但那些僵硬的贵族礼仪和勾心斗角的贵族知识实在是让习惯了平和生活的她无法接受。

    美枝无比怀念曾经那个和平悠闲的世界,和她温柔和蔼的双亲。

    为什么我会想要来到这种地方呢……

    若是那黑发女子是在此时出现在美枝的面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许愿离开这个世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外来者哟。”

    美枝忍着腹部的剧痛,勉强的抬起头,看着声音的主人。

    那人浑身都笼罩在朦胧烟雾中,只依稀辨得出,她似乎有着一头艳丽的黑色长发。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她所必须要面对的敌人——死徒。

    那些披着人皮的红眼恶魔几乎无处不在,只要稍有松懈,就会恶狠狠的扑到你面前,将你撕成碎片,再大笑着饮下你的血与肉。

    那诱导般的口吻让美枝不禁愣了愣。

    “……想啊,”她喃喃的说道,“起初,我如何不想呢?”

    或许正是因为美枝身上的不稳定性,才会导致她的孩子,岚,一直在各个世界穿梭。

    听见二世似乎是疑问,实则是肯定的语句,美枝嘴角的弧度没有丝毫的变化,她从容的点了点头,“是的,没错,对于这些世界来说,我确实是——”

    “我……”疼痛减弱,美枝也终于有了些力气,她微微侧过了身体,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腹部,虚弱而坚定的说道,“来到这个世界,失去了曾经的一切……我不后悔……”她乞求般的看着女人模糊的身姿,“所以,请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只是救你的孩子吗?”女人走近了些,即使因为烟雾而看不清她的面容,美枝也能感到她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虽然口中说着不后悔,但是,现在有了一个可以回家的机会,你真的不想吗?”

    “从俯视着我们世界的外客,变成了无法看清自身命运的笼中鸟,感觉如何呢?”

    女人周围的烟雾渐渐蔓延到了美枝的身上,她感觉身上的痛感似乎也因此而减弱了。

    “您,是外来者吧?”

    外来者,此世之外的来客。

    二世的眼光是何等的毒辣,只需一眼,他便能看出美枝周身气息的不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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