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就算是队友也不能随便监视别人聊天吧。”静默的语气也显得很不高兴。
“抱歉，我并不是针对你们二位，我是说所有人…嗯，好吧，其实是我运行的一个监控软件通过矩阵关联关键词云词库小范围流量智能检索系统无意中发现了你们在谈论我。”MRT发来一些听起来很厉害的话，碟客或许都是这样的人吧。“我先下了，你们下次应该记得，不要在矩阵中随便讨论一个碟客。”
“那么，你今天约我来这里所为何事？”察觉来自矩阵无处不在的窥探后，红花直接开口问道。
“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想找个人喝酒而已，顺便给你推荐一下这家酒吧，不错吧？”静默向吉儿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记得你有朱迪了。”
“怎么说起这个？”静默疑惑地说。“你是走神了吗？”
原来自己想错了吗。巫女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身子前倾，把脸藏在高高的酒杯后面打量吉儿。电视屏幕里昏暗的光从侧面打到吉儿的脸上，勾勒出锐利的棱角，又被她口中哼唱而出的不成调子的小曲点缀成温和。真是个不错的姑娘，红花这样想。
“没什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红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拿起身边红色的雨伞，站起身来。
“你什么时候成了有家的人了。”静默奇道。
“就在上周。”红花说，“别忘了你答应的，酒钱你付。”
“啧，好吧，我再喝两杯，你路上别又惹上麻烦。”
红花举起抓着伞的手挥了挥，当作告别，走进霓虹色的黑夜中。
“放心，能斩断的从来都不是麻烦。”
“我，碟客，隐藏。”一条署名为MRT的消息突兀地插入两人的聊天之中。
“哎？我们明明在用私人频道。”红花惊讶地打字，又觉得这句话不能完全表达惊讶之情，就在句尾加了一个张着大嘴的颜文字。
“好吧，我承认在腻烦之前，订阅过一些有关红色反叛者的传说报道。”吉儿耸了耸肩。“曾经的我一度憧憬黑客的世界，还求朋友借我玩了玩她的碟板（Deck），结果完全搞不懂繁杂的代码和软件。”
“你的朋友来头不小呀，普通社畜可是没资格持有碟板的，她不会是哪家公司的部长吧。”
“并不是，她时常来这里闲逛，肯定不是什么大人物。她说自己是自由职业者，碟板大概是特别向政府申请的吧？”
看到吉儿被叫去接待其他客人，红花把两手随意地放到桌子下面，在宽松的绯绔上敲出一串字符发给静默。
“茶从开始就没打算过来，他一看就是那种室内派的碟客（Decker），工作以外的时间宅在家里，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静默一边喝酒，一边回复。他的通讯链直接嵌入在右侧的赛博眼（Cyber eye）内，与神经相连，所以不需要额外的肢体活动，直接通过思想就可以发送消息。
“嘿，大概社畜们唯一能体验的传奇就是编撰出来的都市传说了吧。”静默说。“谁能责怪他们呢，想象一下吧，一群不接受任何雇佣，只为自己的目标工作的黑客，甚至是我都有点羡慕。这种典型的烂透了的狗屁新闻，一直都能吸引所有人，增加点击量。”
静默对吉儿眨了眨眼，继续说道：“点击量会带来新円，而新円会带来好东西，比如车子啊房子啊妹子啊这样的好东西。”
“但是报纸整天都在报道他们。”吉儿说。“我不是在抱怨什么，但其中一些甚至已经不是新闻了，而是一些八卦或是炒作。明明并不关注所谓的逆法者，报纸却依旧孜孜不倦地每日给我推送至少一篇相关的报道。”
那就是狂奔者无疑了，红花和静默对视一眼，没想到在这里也会听到同行的消息。
“对了，我们的黑客茶先生（Mr.Tea）呢，距离八点都过去半个小时了。”
吉儿微微颔首，说：“我还记得在小时候，大概是新一代矩阵3.0还没重建时，和家人一起看立体电视。当时晚间新闻的头条是有个老奶奶被撞死。而现在得是某个老人抱着小孩一起被谋杀才有点击量。死亡事故已经不够，背后还得有个恐怖又悲伤的故事才能满足读者。”
“这就是报纸为什么喜欢刊登那些都市传说吧，随随便便就能编出各种故事，这样才能赚钱。就像我说的那样，新円是好东西。”静默举起酒杯，向二位女士示意。
当社会如死水般固化，当街道如囚牢般压抑，当监视如空气般无孔不入，你是选择成为公司的薪奴，闭着眼睛过一辈子，还是成为只为自己而活的英雄，哪怕只有几分钟？
“最近的报纸新闻真无聊，漫天横飞都是红色反叛者。”从几分钟前就一直神游天外的吉儿感叹了一句，如果红花没猜错的话，她刚刚应该是在矩阵中查看自己每日的报纸新闻推送。
“你比看起来要聪明嘛，吉儿。如果像你这样的人越来越多的话，这些报纸就要倒闭了。”静默挑着眉毛说。
“你的话听起来对所有人都有些刻薄，为什么不试着尊重一下你的称号呢？”虽然吉儿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但红花还是想指摘静默两句。
“不管怎样，人们一直都在变得越来越麻木，他们对看过无数次的普通新闻感到厌倦，我也一样。”静默装作没听到红花的话，继续自己的长篇大论。
“我觉得你是对假想黑客审美疲劳了。那有关于谋杀或者其他恐怖事件的每日新闻你喜欢吗？”
“这个嘛，我根本不看哪些板块，我可不想带着害怕和担忧开始一天的生活。”吉儿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已经有足够的压力和困扰了，没必要把西雅图可爱的市民们也归入其中。”
有人类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有罪恶。公司需要把绝密的研究计划从对手的研发实验室里偷出来；街头帮派需要死对头消失；手握大权的执行官需要得到保护以免被街头混混打劫或者绑架；魔法师需要从有毒的废土中回收失落的神器；当然，永远有人愿意为了某人的命付钱。当数不清的灰色委托等待人去完成时，狂奔者就诞生了。
狂奔者，是潜伏在居民楼上的蒙面男子，也是易容混入高档酒会的优雅贵妇，是暗巷深处倒悬的蝙蝠，也是监控器中浮现的影子。他们大多是犯了事的流亡者，或是渴望缔造传奇的冒险家，也有一小部分人仅仅是子承父业——要让一对狂奔者的孩子融入社会要比直面一小队联络计算机集团的精英猩红武士还难——如何在不被公司抓走审问的情况下把他送入学校就是一个大问题。
不过可以肯定地是，这一行没有听上去那么简单。老大哥在注视着你，对于狂奔者来说，老大哥的种类似乎有些太多：犯罪组织的黑西装想要吸食你的血肉；无所不在的公司想要收割你的灵魂；条子们则希望把你丢去监狱或是坟墓；就连你的同行都想要摸一把你堪堪见底的腰包。但即便如此，狂奔者依然活跃在城市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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