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荣华就向村里打了个申请，要求把自己的老宅拆了，原拆原建，造个新房子起来。村里面也批准了。批准了以后，胡荣华就开始在村里挨家挨户、软磨硬泡地借钱。村里有的看胡荣华可怜，有的也是被他磨得没办法，到最后家家户户多少都掏了点钱，他又向物流老板王三彪借了一大笔，硬是拉开架势开始修这栋三层小楼。这栋宅子修了很久，中间因为没钱停工了两三次，每次停工他就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借钱。等这栋宅子完工以后，胡荣华已经负债累累。但当整座宅子都修起来之后，胡荣华一下子就时来运转，物流生意就做了起来，没两年的功夫就把外面的负债全部还清。”
赵兰的话我越咂摸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打断了她：“兰姐，不对啊。白天我们在北岘村的时候你还说胡荣华的宅子尺寸有问题，是修给死人住的阴宅。他借那么多钱修个阴宅起来图什么？”
“没什么不对吧。胡荣华起这个宅子的目的就是为了供养鬼物。他为了把鬼物请进家门不惜花重金把老宅拆了重新盖，所有的尺寸都按照阴宅的要求来。等造好了宅子，养的鬼进了门，明里暗里地帮衬着他，他的日子自然就发起来了。”赵兰说道。
我忍不住咋舌：“不管怎么说胡荣华还是有魄力的，要是我肯定不敢在拿到收益之前就砸重金造这么一栋宅子，要是养的鬼不灵，那不是亏惨了。”
“光凭胡荣华自己，肯定也没这个胆子，我估计这背后肯定还是有其他高人在指点他，辟邪八卦镜、猫道里画着的锁阴符还有那把镶嵌着铜币的桃木剑可都不是一般人能倒腾出来的。”赵兰说道。
“那胡荣华养的鬼物在哪里呢？我今天潜入他的宅子也没发现供桌啊、香烛之类的东西。”
赵兰沉默了一会儿后憋出这么一句：“胡荣华的孩子不太正常。”
“肯定不一般，要不然怎么可能看得见我的魂魄。而且他这才生下来多久，竟然已经能抬手指人了，说出去恐怕没有人敢相信。”今天那个婴儿给我的印象很深，现在想起他看着我举起手的样子我都还有点儿不寒而栗。
“崔浩，你说这个婴儿会不会就是胡荣华养的小鬼？”赵兰突然幽幽地说道。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会吧，兰姐，我今天可是近距离观察过的，这个小孩有血有肉肯定是个活人啊，怎么会是胡主任豢养的小鬼？”
“有血有肉也可能是行尸走肉。”赵兰说道：“你要知道整个北岘村都已经被陈汤诅咒了，这么几年来什么时候有过新生儿降生？胡向发家靠着黄二大爷的庇护也就生下了个先天残疾的孩子，还很快就夭折了，胡荣华凭什么能例外？”
听赵兰说到这里，我已经隐隐猜到她的想法，不禁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赵兰继续往下说：“我想到了一种可能。胡荣华老婆怀孕以后，肚子里的胎儿其实已经在陈汤的诅咒下魂飞魄散。这种情况下，胎儿一般都会停止发育然后流产。不过胡荣华发现了这一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自己养着的小鬼鸠占鹊巢，进了她老婆的肚子，附在胎儿生上，一直到怀胎十月才生出来。生下来的也不是胡荣华的孩子，而是鬼胎，跟北岘村也没有什么关系，陈汤的诅咒也不会影响到鬼胎。”
“不会吧？”我怀疑地道，“如果胡荣华那么混，哪来的钱修这么一栋宅子？我这种整天踏实工作的人都没这钱。他总不会走了狗屎运中彩票了吧？”
“你以为彩票是那么容易中的？他修房子的钱全是借来的。”赵兰说道：“他们家的老宅子就在那个池塘边上，胡荣华服刑出来以后认识了一个叫王三彪的物流老板，跟着他一块儿做点物流生意，不过也没赚到什么钱。他的名声在整个石门峪都不太好，再加上他的老宅子破破烂烂的，跟个狗窝似的，所以三十好几了，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兰姐，你可打住，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能不能不谈工作，让我们安心吃个饭？”
“今晚我算你加班，月底计入加班工资。”赵兰干脆利落地道。我们单位加班工资还不错，一晚加班计加班工资三百块，等于我一个月收入的百分之十了。要不是加班必须经所领导同意，我肯定每个晚上都留在单位干活了。
现在听赵兰这么一说，我的态度立刻就变了，在脸上挤出一个夸张谄媚的笑容：“赵所长有什么重大发现？”
“怎么修？砸钱修啊，你看他娶了那么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就知道他不差钱，钞票撒进去，什么房子修不起来？”我觉得赵兰问的这个问题有些幼稚可笑。
“你这就是不了解情况了。”赵兰抿嘴一笑，“这个胡荣华发家致富也就是这些年的事情，建起这栋北岘村最气派的小楼还是他发迹之前的事情。你别看胡荣华现在是北岘村的村主任，人模狗样的，但以前他是在整个石门峪都小有名气的混混，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难得弄到几个钱，也都被他在赌桌上挥霍一空，根本就存不下什么钱。他还因为故意伤害进去过，留了案底，他爸就是被他气死的，死的时候胡荣华还在监狱服刑，连他爸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听了赵兰的介绍，我有些不敢相信，实在是没办法把赵兰口中的这个胡荣华和今天白天在北岘村接待我们的村主任联系在一块儿。
“赵万荣这种在江城市风头这么劲的人你都不知道？”我惊讶地道：“兰姐，所里面订的报纸你都没翻过么？”
“我办公室里的材料都堆积如山，平时哪里有时间翻报纸。行了你赶紧说吧。”赵兰催促道。
“这个赵万荣是海外华侨，老家就是江城。大概五六年前被江城市招商引资引了回来，听说他跟江城的几位大领导关系非常密切，也是冲了他们的面子，赵万荣才在江城市投资办厂，拉动GDP。听说江城里的黑白两道都卖赵万荣的面子，还没听说有什么事情是这位赵大老板摆不平的。这家天香楼里据说也有赵万荣的股份，所以他宴客一般都选在天香楼。”我把我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赵兰。
赵兰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啤酒，面颊上立刻腾起两朵红云，看得出来，她的酒量并不好。
“你知道胡荣华是怎么把他的宅子修起来的么？”赵兰问我。
酒菜上齐之后，话题又莫名其妙地被赵兰扯回到了工作上。
“崔浩，今天回单位以后，我打电话给相关单位询问北岘村村主任胡荣华的情况，其他单位也很配合我们的工作，立刻就把胡荣华的一些资料给我传真过来了。我看了一下午，越看越觉得胡荣华很可疑。”
我耸了耸肩：“劳动人民何苦难为劳动人民，这个肯定是赵万荣吩咐下来，要是我硬是要把电动车停那里，最后这个保安少不了挨板子。赵大所长，你这样的领导干部还是应该放下身段、接点地气，多站在我们这种基层员工的角度想问题。”
“都下班了，你就少给我打官腔。”赵兰斜了我一眼，然后又有些好奇地问我：“崔浩，你刚刚说得那个赵万荣是谁啊？”
说着话，我跟赵兰就走进了天香楼。
一进楼，就看到酒店大堂里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包厢已满”四个大字，看得出来今晚上赵万荣搞得筵席声势浩大，不过这对我和赵兰这两个绝对不会进天香楼包厢消费的人来说，有没有包厢并无什么影响。
我和赵兰拣了个两个人的座位坐下，点了五六个菜加上四瓶纯生啤酒。
赵兰微微皱了皱眉：“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么？”
“我这已经是往平淡里说了，什么时候你去街头巷尾的夜宵摊去听听食客们吹牛，那简直把赵万荣吹成沈万三转世了。”我撇了撇嘴。
保安看我注意到了那辆劳斯莱斯幻影，便在边上向我说道：“小伙子，看到那辆劳斯莱斯了吧？那是赵万荣的座驾。赵老板今晚上在天香楼设宴，过来的客人不晓得有多少，车位紧张得很。小伙子，就当帮帮忙，给我腾个位置，停到后面去吧。”说着保安还很客气地给我递了根烟。
说实话被这样赶到后面去我心里是有点憋屈的，不过眼前这位保安大哥也就是个当差的，再加上烟都递上来了，我也不能让他太难做，便接过烟搁在自己耳朵上，把已经停好的电动车重新拖出来，向天香楼后面的自行车棚推去。
“崔浩，一根烟就让你向明显不合理的要求屈服了？这是对电动车赤裸裸的歧视。”赵兰一边跟着我走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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