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驼鹿魔又摸了摸亚当的肚皮：“这只小家伙，好像就挺有天赋的。”
“他也会变成魔族吗？”夏佐顺手也摸了摸细细密密的绒毛，“可是他都睡着了。”
“只有听见了，才会睡着。”白驼鹿魔看向四周的羊群，“年轻的小羊羔们，总会嫌弃老人家啰嗦。而真正蒙昧的羔羊，并不在意你说了些什么，只自顾自地循着本能做事。”
“那，这只黑羊呢？”夏佐的目光飘到沙利叶身上，“它也睡着了呢。”
黑羊将脑袋窝在了蹄子下，装作在睡觉，实际上一直支着一只耳朵在偷听。发现夏佐的注意力落到了它身上，连忙将耳朵伏下来。
“这只啊……”白驼鹿魔拉长了声音，“年纪太大了呢，只怕希望很渺茫了。”
“啊……”夏佐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也说不定。”白驼鹿魔话音一转，“也不是没有成年羊转化成羊角魔的先例，不过都是一些找不到配偶的老光棍。毕竟，发.情.交.配以后，它们才算是真正断绝了通往魔族的道路。”
——沙利叶气得要撂蹄子了！
“这样啊……”夏佐撸着羊毛，一时之间，脑子有点儿混沌。
他一会儿想着，黑羊的气性这么大，也许会把小母羊吓得靠近也不敢靠近一步。一会儿又觉得，连羊毛都积攒了厚厚一身，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一只小母羊，也未免太惨了，只怕是不太可能一直这么光棍……
它以前的主人，是会克制着它找对象呢，还是会拉它去和小母羊相亲呢？
如果……万一它发.情了，自己要不要替它找一个对象呢？
撸着撸着，狼爪子又被一口咬住了。
夏佐皮糙肉厚的，倒也不觉得疼，还伸着另一只手接着撸：“咬我也就算了，可你要是有了喜欢的羊，可不能咬人家呢。这么凶，怕不是要将别人给吓跑了？”
这回黑羊是真撂蹄子了！
即使剃光了一身的羊毛，黑羊本身也是很有分量的。它像是一个炮弹一样，一脑袋将夏佐都顶翻在了地上，两只雪白的羊蹄踩在夏佐的脑袋旁边，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就差没吼出一声“咩”了。
不过真的是只哑巴羊吧？这个时候，夏佐也还在想着这种问题。
他蜷着尾巴，任由黑羊把他的耳朵当草根啃着，也没敢挣脱开。
夏佐的神经粗得很，不过是玩闹而已，他怕自己翻过身，反而会将黑羊给弄伤了，索性任由它发脾气，想着发够了大概就好了吧。
白驼鹿魔在一旁，谁也没注意到地摇了摇头。
啧啧啧，世风日下，白日.宣.淫，魔王陛下不仅翘班，还沉迷美色，简直是越来越昏庸了……
可惜，这戏还没看多久，黑羊就自觉无趣地放开了。
即使发脾气，夏佐也什么都不知道，倒是显得自己怪蠢的。
黑羊盘卧在地上，扭过头去，不想搭理人了。
夏佐绕着黑羊转过来转过去，拱了拱它，也没有反应。他有点儿没辙，忧郁地看着黑羊，到现在闹不明白它发的什么脾气。
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嘲笑它找不到对象？
等夏佐回去继续学习了，白驼鹿魔才悠悠道：“陛下想装羊装到什么时候呢？您和他晚上都睡到了一起，要老臣说，倒不如夜里直接化形，装作自己突然觉醒成了魔族？”
沙利叶气还没消：“我才不想跟他讲话呢。”
“哦？”白驼鹿魔晃了晃脑袋，“这是在……单方面的冷战？”
“凭什么让我先变成魔族？我还没计较，他到现在都没认出我呢。”沙利叶冷冷道。
——所以这就是你，咩都不咩的理由？！
连白驼鹿魔，都忍不住沉默了……按这个逻辑，他们的陛下，难道一生气就生了十几二十年？
“不是每一只鹿魔，都会唱歌的。”白驼鹿魔伸出一只蹄子，缓缓地抚摸着亚当。小羊羔睡得四仰八叉地，露出粉嫩嫩的小肚皮，正随着呼吸起伏着。
“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得久了，总会染上点儿自言自语的毛病。对着树叶说呢，它也听不到的，所以喜欢揪着这些小家伙们说话。”白驼鹿魔原本一身洁白，就显得纤尘不染，此刻更是染上了悲天悯人的气息，“虽然大多数时候，它们也听不懂。可是我又觉得，如果哪一天，会有某个小家伙，开始疑惑我在说些什么呢？对未知的探索，往往是它们迈向魔族的第一步。”
在魔王沙利叶还没有消失在王城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对方的动向。一直到沙利叶消失的节点，他才确定了讯息的来源。
毕竟，那时候已经开春了，冰雪消融，溪水潺潺。
在诸多的草木生长之声中，唯有沙利叶所在的地方，还依稀能听见，碾过积雪的声音。淡漠的风声中，隐约还可以听到海面上，冰层断裂的声音。
夏佐再靠近的时候，就看到白驼鹿魔在絮絮低语。
羊羔们一无所觉地游走在周围，悠闲地啃食着草皮，唯有黑羊和亚当，在他身边安静地睡着了。
“鹿魔先生，再给他们唱摇篮曲吗？”夏佐有些好奇地摇着尾巴。
黑羊：“……你生得太显眼了，这样很容易被注意到的。”
白驼鹿魔：“唔，四处流浪的鹿魔族还有很多，并不会比一只黑色的绵羊更罕见。”
“所以呢？我们两个显著的目标凑到了一起，你确定不会被一锅端吗？”黑羊指责道，“恶魔的召唤无迹可寻，他们若是从王城周围找起，只怕明年才找的到我。但你可是走过来的，万一他们追踪着你到这儿来了怎么办？”
除了北方尽头的遗忘海，这个时节，还有哪儿会有这种声音呢？
若不是这种极端气候，白驼鹿魔只怕也没有办法准确地预知到沙利叶的下落。
听见一朵雪花，就知道它落在了哪一个山头；听见一片落叶，就知道它藏在哪一片森林……
白驼鹿魔，确实是循着最晚的冬天而来的。
“那你也可以找一个深山老林蹲着，混迹在娇小可爱的羊羔里，不知道自己有多胖吗？”黑羊装作低头吃草，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白驼鹿魔：“陛下，您不必妄自菲薄的。”
“怎么会呢？风会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到来的。”白驼鹿魔的天赋，就是倾听自然的声音。而当他们放空一切的时候，甚至能接收到来自未来的自然之声。
只不过，很少有白驼鹿魔，能够从模糊的、梦呓一般的风声、雨声、落雪声、树枝摇晃的声音里，捕捉到他们需要的信息罢了。
他们生而浪漫，终其一生，都在追逐着自然的密语，想要找到它的答案。唯有流浪得最远，听过最多声音的白驼鹿魔，才能解读出自然告诉他们的，关于未来的讯息。
“陛下，您不必替我忧心。”白驼鹿魔叹息一声，“自然会告诉我，该往哪个方向去的。该来的时候，我来了。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的。”
黑羊：“……你是不是就是想留下我吸引火力，然后就又有机会溜走了？”
“你怎么还不走？想留下来一起吃草吗？”
今天的黑羊，也亲密地跪坐在白驼鹿魔身边，一黑一白，被包围在雪白的羊羔之中，像是一对好朋友。阳光下的夏佐，欣慰地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认字。
“为什么不呢？”白驼鹿魔悠然道，“绿岛镇的夏天，听说白昼很长，阳光充沛，挺适合魔族度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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