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细细端详了半天才道:“你是宝二哥房里的晴雯,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不为别的,只是我那混账哥哥吃多了酒,跌在湖里,得了伤寒,我只是……我只是……”晴雯抽噎着。
“王妈妈,今儿不是带了二十两出来,原为给采买上的,如今拿十两银子与她!”黛玉说道,“你拿了去,给你哥哥延医问药,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你哥哥能好了也是我的一桩功德!”
“奴婢,谢林姑娘!”晴雯听了就要跪下磕头,书雅赶紧上前扶了她起来,“来,拿着!若不够使尽管来找姑娘要!”
晴雯一事不过一个小插曲,黛玉一行从从容容的往回走。
“听说晴雯的哥哥是个只管吃酒赌钱的混账厨子,素日与晴雯甚不对付的,到底血脉相连,再如何不学无术,终究是自己的哥哥!”初妍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王妈妈赞同道,“这样的纸灯笼到底昏暗了,明儿便换家带来的羊角灯。”王妈妈嘟囔着,感觉入夜落霜渐冷,便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却说晴雯这里,得了林姑娘给的十两银子,急急去求老太太的恩典,放她家去见哥哥一面。老太太知了这事,又赏了一包好药材。晴雯早托了人给哥哥请了一位江湖郎中,按着方子煎药吃,如今症候也去了七七八八。
“大夫,你这里配出来的药粉,都是这个油纸包的?”晴雯接过药引子,好奇的问道。
“可别小看这张油纸!我的这张油纸,特特往里放了许多中药材,每个方子不尽相同,不同的方子配不同的油纸。”那江湖郎中炫耀着。
“既如此,我倒有个方子想请教大夫,劳烦大夫帮忙参详参详!”晴雯掏出一张还有少许粉末的油纸。
“这确是我开的方子!”大夫将油纸一到手便说道,又拿小指尖挑了一小口放嘴里,细细尝了,“这是避孕滋补的方子,那些富贵人家为了女儿养身体,便时常会偷偷来我这里配药!”
“谁?谁在那里?”王妈妈声音干涩的喊着,颤抖的烛火泄露了王妈妈的胆怯恐惧。
“是我!”声音很是稚嫩清脆,一个瘦小窈窕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林姑娘好!”
“正想吃些清爽的,可惜这时节没有脆生生的鲜藕,拿盐渍了,与莲子粥是绝配!”黛玉抿了抿唇道:“还有鲜菱角,只用水煮一煮,都甚香甜。”
“姑娘,老太太回来了!”王妈妈急匆匆进来回话。
黛玉听了忙忙用些粥,便往贾母处请安。
宝玉心中本就有股痴意,更兼宁国府午歇时的一场警幻仙梦,此刻见了袭人温柔和顺的模样,亦是怔了,只不停地端了吃茶。
黛玉用了一回茶,推说劳累的紧,便告退了。
行至一处黑黢黢的假山处,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呜咽,唬的王妈妈了不得,还是战战兢兢的提着灯笼往前走,灯笼昏黄的光晕倾泻过去,只见山石子上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表姐正合兰花,茵然姐姐当是傲雪红梅,玉儿却正经该是一竿竹子了!”阿昭笑闹。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这样胡沁!”黛玉不依,作势要闹阿昭,一追一逃,两个人直闹的气喘吁吁。
“好了!你们两个晃得我头晕!”茵然郡主一手拽着一个,再不让顽闹。
宝玉并三春姊妹齐聚一堂,正于贾母跟前逗趣儿、顽笑,黛玉上前请了安,于一旁坐了,只端着白瓷盏子吃茶。
“这是早上沏的枫露茶,泡了三五回已出色儿了!”袭人轻声将宝玉跟前的茶换了,见宝玉盯着她的手瞧,双颊羞红,赶忙缩了手,低头微微一笑,方转身退下了。
黛玉回至浣文居,打了热水,细细梳洗了。
“奴婢想着这几日姑娘都用的山珍海味,便吩咐厨上备了莲子粥并些爽口的小菜,再配一盅乌鸡松茸汤。”书雅收拾着梳洗的蜜盒脂粉道。
“我既不觉着玻璃镜面多金贵,亦不觉着素银镂雕多雅致,只喜欢这菩提上豁达豪放的刻书!”临箬笑道:“你们那三个簪花小楷虽精致又有出世之逍遥,却不得我心!”
黛玉见了欲言又止,心下暗道:“我自不会说,这菩提坠子也不会叫旁人瞧了去,想来也不妨事!若是我此时挑明说了,大家尴尬,好没意思。”
“外祖母可在房里?”黛玉正走着,遇见花园子里与小丫头翻花绳顽的琥珀问道。
“老太太不在这府里,一早叫东府珍大奶奶请了去吃酒看戏,并大太太、二太太、琏二奶奶、宝玉都去了,想是用了晚膳才回来呢!”琥珀一边翻花绳,一边伶俐的回话。
“如此,我便先回去,用了膳再来与外祖母请安!”黛玉同琥珀又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夕阳西下,再不起程恐怕就赶不上进城了。”黛玉告辞,众人见天色将晚也不再留,目送了黛玉上车,众人才一同往山上的住处安歇。
行车辘辘,经过码头,又走了一遍来时的路,来时觉得这些叫卖行人都是热闹繁华,如今只觉得喧嚣烦闷。
“我是要回去的了,在外头小住了三天,想是外祖母该焦心了!”黛玉与众人话别,“这是我从家里带的小玩意儿,姐姐们可别嫌弃!”黛玉从初妍端着的锦匣里,取出一柄小小巧巧的嵌宝点翠的玻璃镜,下面系了明珠般大小的菩提扇坠。“这些坠子上镌了金刚经,都是在家时兄弟姊妹想出来顽的,谁知做出来竟也有些趣味,配了这小镜子倒好!”
“好小巧精致的镜子,镜子背面竟还雕了花,这一簇簇雏菊,真真美煞!”阿昭兴冲冲的拿了一柄细看,谁知爱不释手,再不肯放。
“雕花时想着雅致些,便取了梅兰竹菊四个样,合着这一套便名为四君子!”黛玉笑道,正欲伸手去拿那柄兰花的,谁知被临箬一径儿取了,执在手里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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