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古蔺还是摇了摇头。
“你究竟是什么？”
“骷髅。”
“嗯？”他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骷髅。”古蔺平静地重复道。
“……”塞特斯张大了嘴，一脸不敢置信。
他究竟听到了什么？
骷髅？
那种没有智慧，没有自我意识，只凭着本能行事，即便在亡灵中也是被当做炮灰的最低级的存在？
“不……不可能……吧……”这句话从塞特斯的嘴里艰难地挤出。
那种蝼蚁般的存在怎么可能打败自己，强迫自己奉其为主？
那种低级的东西怎么可能成功地假扮成人类，让那些圣阶的人类强者都察觉不出来？
“呵呵……你在骗我……你怎么可能是……”塞特斯掩面低笑，只是那笑声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哭。
与认亡灵为主比起来，认一个最低级的骷髅为主似乎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那种低级的亡灵能有什么前途，能有什么未来？
他还怎么指望借用他的力量为自己的父母报仇雪恨？
“骷髅……骷髅……对了，你是白骨之主！”塞特斯倏然跳将起来，扑上前去，双手死死地扣住古蔺的双肩，带着狂乱的双眼里满是渴求。
在记忆传承里，他终于找到了一丝希望。
白骨之主，亡灵世界里的一个传说。
那位拥有莫大威能的亡灵君主，似乎就是一个最低级的，炮灰般的骷髅进化而成。
“不是。”然而古蔺还是摇摇头，用两个字轻易地击碎了塞特斯的一切妄想。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骷髅，距离白骨之主那样的存在太过遥远。
“是……吗……”塞特斯颓然地倒在餐椅上。
“嗯。”古蔺走到情绪低落的塞特斯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磕磕绊绊地讲述了自己来到人界的经过以及后来的遭遇。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来历原原本本地告知他人，完全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将自己的来历宣扬出去，也没想过这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他是如此毫无保留地相信着自己的魔宠。
“主人，你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亡灵。”听完古蔺的故事，塞特斯沉思半响，认真地说道，并在心中暗暗发誓绝不背叛如此信任自己，不惜将这样的秘密透露给自己的主人。
只是现在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未来的某天，背叛会来得如此突然……那一天后，古蔺依然是每日每日沉浸在学习当中，只是学习的内容除了大陆常识和魔法这些，还多了人类礼节这一项内容。
塞特斯也放弃了冬眠的福利，强打起精神陪着他，一边自学，一边充当他的老师，只是因为处于冬季，无论怎样看起来都有些恹恹的。
在学习之外古蔺还多了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比如吃饭，比如睡觉。
古蔺鲸吞般吸收着各种知识，仿佛开启了智慧，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仿佛从墓地里爬出。
也许是这么多的日夜相处，塞特斯偶尔也能从古蔺身上察觉出一点微弱又简单的情绪变化。
他知道古蔺对于人类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喜，而对于那些没有任何危害又弱小的动物却有着一丝喜爱——只是那些动物因着天生的直觉从来不敢接近古蔺。
他知道古蔺虽然身为亡灵，没有味觉，无法品尝出食物的味道，却还是更喜欢肉类食物，而不太喜欢蔬菜。
他还知道……
相处得越久，了解得越多，他越是能从中感觉到，古蔺有着自己独特的性格，并非一个无知无觉的低等骷髅。
“对不起，主人。”某个晚餐后，正自收拾好餐具的塞特斯突然对古蔺说道。
“嗯。”古蔺望向一脸认真的塞特斯，流露出一丝疑惑。
“你没有骗过我，是我误会你了。”塞特斯说完，端起收捡好的餐具疾步离开了餐厅。
不管是龙族还是巫妖，都是他自己想象的结果。
说起来，主人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龙族或者巫妖，他直接了当地告诉自己，他只是一只骷髅。
古蔺静静地看着塞特斯离去时的背影，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异色……
“总……总不能是骨龙吧？”将所有能猜想的都问了一遍，塞特斯声音都在颤抖了。
虽然骨龙名字里还带个龙字，事实上与巨龙早就没什么关系了，就连龙威都淡薄到可以忽略不计。
古蔺脸颊带着红晕，眼角泛着泪花，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样的话，让塞特斯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奇妙的感觉。
那些活了无数岁月的巫妖不该是这个样子，不该这么懵懂无知。
“主人，你是巫妖吗？”洗净了手上的脏污，塞特斯语气平静地问道，心里已经揪紧，他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怎么样的答案。
古蔺摇摇头。
“骸骨巨龙？”塞特斯不得已再降下一个档次。
然而回应他的还是——摇头。
“不饿。”古蔺摇摇头。
“吃饭睡觉都是人类日常生活中必须的，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万一被人类察觉出异常，容易暴露主人的身份。”塞特斯义正言辞地说道。
既然已经认了这样的主人，那么无论如何他也要保证不让主人的身份暴露出来。
“不是。”古蔺摇头。
“嗯？难道是幽灵龙？”塞特斯想到了曾经感受到的龙威。
“你忍着点，我帮你把肉取出来。”塞特斯说着，强忍着不适，将手伸进古蔺嘴里，一点点将那团堵住咽喉的肉抠了出来。
“人类的食物，不好。”
等到他端着还冒有热气的饭菜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看到古蔺的手已经恢复如常。
“主人，吃饭了。”将烤得有些焦黑的肉和面包摆上桌，塞特斯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我只会做这种……还请主人不要嫌弃。”
古蔺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声响，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主人，你……”塞特斯看着古蔺面无表情地张着嘴，双手对着自己的喉咙又掐又拍的样子，有些傻眼。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心目中的强大巫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嗯。”听了魔宠的话，为了保证不被人类发现，古蔺伸手拿起一块烤肉塞进嘴里，嚼也没嚼一下就咽了下去。
他之前已经看过很多次魔宠进食了，就是这样做的，可是为什么人类的食物到了他这里，却卡住了，怎么也下不去呢。
神器上光彩流转，一丝丝黑雾溢出，蔓延上古蔺化为白骨的手臂。
血肉慢慢地生长出来，包裹住白骨，掩去了那微弱的亡灵气息。
塞特斯默默地退开，换洗掉床上染血的被单，又去厨房做起了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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