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然眉头紧锁，看着周懿风折腾了半天，忍不住问道，“还有何需要问的？”
“该问的都问了，还请侯爷将这五人交于大理寺作进一步的审查。”
众人在靖安侯府里耽搁了大半个中午，仅靠着云片糕果腹的李昭灵早已经饥肠辘辘了，见前方有一酒楼，侧着脸对徐有序笑道，“忙活了大半天，徐大人不清吃个饭么？”
徐有序见她一脸的我要宰你一顿的样子，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大出血的那种，心中咯噔一下，同样笑道，“本官还穿着官服呢，不便在外吃食。”
还没说上一两句，自个儿一溜烟的便跑了，倒也不怕自己两人跑了。
李昭灵撇了撇嘴，对着徐有序的背影骂了句小气鬼。
两人进到酒楼，很快就找了个靠窗口的位置坐下。
小二立即上前问道，“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李昭灵，“随便上几个招牌菜，够两人吃就行了。”
小二高声回了一句，“好勒！”
因还没到晚饭的点，不一会儿，就便上了水煮肉片、落叶琵琶虾、清汤柳叶燕菜、奶汤蒲菜，两荤两素刚刚好。
周懿风和李昭灵这会是真饿了，不声不响的就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等李昭灵吃好了，周懿风还在不紧不慢的吃着。
李昭灵拿起茶壶给各自倒了一杯茶，“我觉得方林萧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为何这么说？”
李昭灵托着下巴，“方林萧才十三岁，按徐大人给的资料来看，他可以说是个有为青年吧，要不是周子彧欺负周婉婉，不至于会与他起争执打架，再说他从不主动惹事生非，何来的仇人要毒害他？”
而一般行凶者的杀人动机无非就是为仇、为钱、为女人感情，这些在方林萧什么都没有体现，难道只是下毒者的一时兴起？还有就是在方林萧的配药中下黄藤，要看不出是药物相克还好，大理寺很有可能会以砒霜中毒结案，但看出后就是一个天大的破绽，下毒者不会这么蠢吧。
周懿风放下筷子，半沉着眸，他也在疑惑着这件事情。
可没有更多的线索，他们也只能先按照黄藤查下去先了。
而与此同时，将军府里。
吕氏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满眼都是骄傲，“子昂，听说都尉总管梁大人很大几率要提升你了？”
周子昂听闻，笑得一面春风，嘴上却谦虚的说道，“这事还没有确定下来，娘您可别跟其他人说去，到时候不是您的儿子可就让人家看笑话了。”
虽然周子昂这么说着，但他儿子可是将军府的长子，有周向南的名头摆在那儿，谁人敢和她儿子抢位子？所以他升迁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知道了，你娘难道是个没有分寸的人吗？”吕氏笑着，佯装恼怒。
周子昂赶紧给吕氏赔不是，“儿子知道错了，知道娘亲有分寸，偌大的将军府还不是被娘管理得井井有条吗？”
吕氏脸上忽然僵硬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自然，变化的速度让周子昂都来不及捕捉。
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儿子，一阵欣慰，无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只要他有出息，给她争气，那点儿委屈算的上什么呢？这将军府迟早都是他的，也是她的。
想到在祠堂跪了大半天的周子彧，心中又起了担忧，叹道，“也不知道子彧在祠堂怎么样了，你爹下了死命令，不跪足七天就不许出来。子彧前几天的风寒都还未好，那祠堂又那么阴冷，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顿了一下，又说道，“你爹平时看重你，你去求个情，说不定你爹就将子彧放出来了呢？”
这时，周子昂脸上的笑容却淡了，对于这个老惹是生非的弟弟一点都看不上，现在年纪小就这般，再不教训一下，过几年都能翻了天了。
“娘，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既然爹说要罚子彧在祠堂待七日，那一天都不能少，无论谁求情都没有用的。”
话锋一转，又说道，“况且他那跋扈的性子是要改改了，您就别老惯着他，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捅出连爹也补不了的锅，到时候将军府铁定跟着遭殃，娘平时就多管管二弟吧。”
“知道了，娘又不是不管，以后再多注意点就是了。”吕氏叹了口气，随后又教导道，“但这情你还是去求一下你爹的好，毕竟是亲兄弟，你爹看着你这么念兄弟之情也会很高兴的。我现在的指望全都在你身上了，希望你不会让娘失望。”
“孩儿不敢让娘失望，以后一定会加倍努力的。至于为二弟求情，我一会儿就过去书房找爹去。”周子昂徐徐说道。
吕氏拍了拍周子昂的肩膀，她这么纵容周子彧养成那样的性格，说到底还是为了周子昂，不然哪里显得他年轻有为，越发让周向南重视呢？至于周子彧，以后随便养着他就是了。
然周子昂的话语还是让吕氏的一脸愁容化不开，“还有一事趁着你休沐回来要和你商量的。”
周子昂望了吕氏一眼，“什么事让娘这般发愁？”
“今天前去大理寺的时候，遇到了个和刘氏相似的年轻人，他可能就是将军府的嫡长子周子枢，不过知道为何，他似乎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
听到周子枢这名字，周子昂的心立即沉了下来。他虽然对他这个哥哥没什么印象，但从小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压在他的头上，本以为他永远不会出现了，如今却听到这样的消息。
将军府虽然没有爵位什么的能继承，但按照云国的法律，如要分家的话嫡长子至少能分到家业的七成，对其他子嗣普遍都是一两成，有些府邸更是只是一百几千两的就打发了。
周子昂和吕氏抱有相同的想法，自己的东西凭什么拱手让人，死掉的人乖乖死掉不就好了吗。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娘，这事就交给我办吧。”
……
翌日。
周懿风带着李昭灵一同前去仁心堂。
仁心堂可以说是云京数得上名号的老牌药堂，口碑极盛。当两人站在仁心堂门口时，这可比钟硕明的回春堂生意好多了，大多数进内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府上的小厮，采买的也是各种保健益寿的药材，如人参、鹿茸这些。
孙路人在仁心堂做了三年的学徒，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物。一身玉色直？，衣摆飘荡，潇洒俊逸，只是觉得样子冷了些，身旁的姑娘年纪虽不大，但也有一副美人的胚子。
李昭灵看着他两眼直直的望向他们的方向，走到他跟前，敲了敲桌面。
孙路人这时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只觉得这个姑娘笑得真好看，自成一股灵气，红着脸，“客人有何吩咐？是看病还是抓药？”
“我们来是要找仁心堂的掌柜的，不知道他在不在？”
孙路人无奈，“那可真不巧，掌柜的方才出门去了。说响午时分才会回来，两位有什么事的话，不妨和我说一声，我也可以为你们传达，省的到时候再跑一趟。”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们想问一下，先前靖安侯府是不是每个月都会来你们这儿配药？”
靖安侯唯一的儿子死了，昨天就闹得沸沸扬扬，京中无人不知。孙路人一听，神色一变，没想到二人居然是为这事来的，“二位是何许人？”
周懿风拿出徐有序临时开给他的办案令牌，盯着他说道，“我们是大理寺的。”
有名头不用是傻子。
“原来是官爷，事关人命，还是关于侯府的事情，小的拿不定注意……”
“没关系，我们等一下掌柜回来也可以。”周懿风收回令牌。
果然，临近响午的时候，仁心堂的掌柜便回来了。
周懿风将他们此行的目的与他说了一遍。
掌柜听完惊了一下，“我家药堂可从没进过黄藤这种药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侯府小公子的药包里？”
“然而，在方林萧的药中却是找到了黄藤。”周懿风淡淡说着，“请问给方林萧配药的大夫是哪一位？”
掌柜转头，对孙路人说，“去将赵大夫唤过来。”
“掌柜的你忘了吗？上几天赵大夫说老家亲人去世，要回乡奔丧。”孙路人回道。
在方林萧死前几天回去崩丧，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吧。
“他是哪里人，在仁心堂干了多久？”周懿风蹙着眉继续问。
“说是梁州人，叫赵树新来仁心堂已经有十二年多了，当年说是梁州动乱来云京投奔亲戚的，会写几个字也懂得药理，便招了进来，让堂里的老大夫教他配药。”掌柜可谓知无不言。
“两点水的凉？”
“不，是木字底的梁，靠近常州一带的梁州。”掌柜用手指在桌面上画着。
对于常州这个名字，周懿风特别的敏感。当下确定掌柜说的动乱就是他丢失那年的那场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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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懿风拿出那被挑选出来的黄藤，一一询问，四人俱都说在药材里见过，相互为证，配回来的时候就有黄藤存在。
那就仅剩配药的仁心堂还没询问了。
“唉，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徐有序一拍脑袋，又说道，“他是我大理寺新招的，为人明敏思辨，这次让他前来，是专门与我负责小公子之事的。”
方一然目光一闪，又多看了周懿风两眼，“问吧。”
“多谢侯爷。”周懿风拱手，站到郑福顺身前，道，“我问你，方林萧的药在哪里配的，中途除了你还有哪些人碰过？”
四个丫鬟一字排开，与郑福顺一同跪在地上，名分别唤望春、初夏、夕秋、凛冬，其中以初夏姿色最好，已初见美人胚子。四人眼下皆是面色苍白，不言不语，唯有夕秋脸上似有泪痕，想来她应该和方林萧感情是最好的了。
从跪在地上的小半会儿，表现各异。
像周懿风这种善于观察的人，即便旁人不说，他也看得出她们之间的相处并不好。方林萧如今十三，再过一两年就能开荤，而她们近水楼台，又与方林萧亲近，有能飞上枝头的机会自然会想要去试一试，争一争。
黄藤这名字方一然不认识，但断肠草这大名鼎鼎的名字怎么会不知道？脸上已经隐隐有怒火浮现，喝道，“将箫儿身边的郑福顺给本侯带上来！”
很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便被人推着跪了下去，依稀可辩眉清目秀。
见着方一然一脸的阴沉，嘴巴哆哆嗦嗦的说着，“参见侯爷……”
这会儿关乎到自己的生死，郑福顺哪有不敢说的道理，“药是在仁心堂配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小公子身边的丫鬟四个。”
方一然刚才气糊涂了，经周懿风这么问道，哪还能不明白，又将方林萧身边的四个丫鬟召了过来。
徐有序怕引起什么误会，忙道：“这是我大理寺新来的，叫……叫什么来着？”
“周懿风。”
方一然蹙着眉，问道，“黄藤是什么？”
“黄藤即断肠草。”周懿风简单的解释道。
方一然冷笑，负在身后的手紧握着拳头，“你会不知道？”随后扬高声音喝道，“来人！给我棍棒伺候！”
“侯爷息怒，可否容我问几个问题？”周懿风站出。
方一然凌厉的目光扫了周懿风一眼，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拦着他，“你是何人？”
方一然眼中冒着怒火，看着他半会儿，忽而上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怒道“你平时负责箫儿的日常饮食，我问你，箫儿的药中怎么会有断肠草那等毒药！我侯府何时亏待过你，你要将我儿害死！”
郑福顺一听方一然说自己害死了方林萧，心中一颤，就算给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做出如此之事，“侯爷明鉴哇，奴才绝对没有害公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断肠草……”
方一然对于找到害方林箫的凶手还是挺配合的，一挥手，让人将方林箫治疗喘症的要带上来。
周懿风上前，在几包分配好的药材中果然找到了少量的黄藤，将黄藤递至徐有序。
“这就是黄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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