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女士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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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那个东西我去哪儿找?”贝蒂的妈妈只用一句话就打碎了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所有希望,而且是那么冷漠的语气。

    贝蒂以为她的妈妈可以帮助她,然而并没有。贝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走出厨房,贝蒂的妈妈忽然又多说了一句:“明天老师已经忘了,大人不会在意小孩子的事。”

    贝蒂回过头看着她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为什么她面前的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开心过?并且她在因开心而大笑时总被这个女人制止,好像大笑是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现,贝蒂和她妈妈在一起时就忘记了热情和笑。贝蒂想起了张女士看她时慈爱的目光,还有跟她说话时热情的笑容,她无所畏惧地反驳了自己的母亲,就算她妈妈又扭曲了脸也不怕:“不!张女士不会忘记,她在乎我的事,她一定会想起看我的贝壳!”

    天亮了,贝蒂带着贝壳去了学校,张女士特意看了贝蒂用手绢包起来的贝壳。可能是和想象中有些差距,张女士顿了一下,又恢复了笑容,把贝壳包起来还给了贝蒂。贝蒂以前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割破手指从来都不用创可贴,吃苹果从来都不削皮,但现在她这么敏感,她嗅到了张女士的失望。她怕张女士再也不偏爱她了,天呐多糟糕,贝蒂觉得,自己在张女士眼中就是个骗子,张女士不会再爱她了!她在英语作业本里悄悄夹上她用心画的机器猫,她在课间时拿着几个不认识的单词去找张女士,但这一切好像于事无补。

    贝蒂很少笑了,她变得沉默寡言,不会和朋友交心,也不再惧怕墙角的身影。贝蒂觉得,并没有人在意她,或许以后鬼怪就是她的朋友了。

    贝蒂明显感觉到了心虚,但她不想再让张女士失望了,她多么渴求张女士的爱呐!张女士那么温柔漂亮,而且她生气的样子根本不像她妈妈那么吓人。多么奇怪啊,贝蒂在张女士身上感受到了母爱,那么慈祥。可张女士和贝蒂的亲妈妈相差太多了,贝蒂为什么会这么感觉呢?感觉这种东西,向来不怎么在意对方是谁,贝蒂难以想象失去张女士的偏爱生活将有多么乏味。所以贝蒂愉快地答应了张女士,还是那张带着纯真笑容的可爱脸庞,张女士见状满意地走开了。

    放学后,贝蒂跑了很多杂货店,没有找到一个像贝壳一样的东西。直到夜幕降临,贝蒂才迫不得已垂头丧气地回了家。除了训斥贝蒂的时候,贝蒂的妈妈依旧少言寡语,贝蒂和她妈妈说了她的心事:“妈妈,你能帮我找几只贝壳吗?今天上英语课的时候,张女士问了我们的爱好,我想我喜欢贝壳,所以我就跟她说我的爱好是收集贝壳,没想到张女士竟然也喜欢贝壳,她要我明天拿贝壳给她看。我已经答应张女士了,可是你说我连大海都没见过,而且我们从来都没有出去旅游过,我根本就没有一个贝壳。我明天又不能说我忘拿了吧,那样张女士肯定会觉得我在骗她。妈妈,你能在哪给我找些贝壳吗?”

    没有应答。

    “妈妈!妈妈!”贝蒂一声喊得比一声响亮。她以为她妈妈这次也不会理她了,很多次贝蒂会喊着喊着继续睡着。但是在这个夜晚,当贝蒂喊了几声后迷迷糊糊地快睡着时,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并且发出了挪动脚步的声音,贝蒂吓得两眼直勾勾盯着这个影子,这个影子不像墙角的影子那么模糊,贝蒂能看到头发下发白的皮肤,她的心开始极速跳动,一阵“嗡嗡”的声音在贝蒂脑子里响起来,头皮不断地发麻,她想要喊出声但嘴巴却僵了一般无法动弹。

    “你大晚上的要死吗!”身影从门口传来,被吓傻的贝蒂回过神来,当心里清楚站在门口的人是她妈妈后,她紧绷的身体瞬间舒展开,满身的每个毛孔都渗出汗滴。没有意想中的大哭,贝蒂把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了心里。贝蒂的妈妈并没有意识到她刚刚对贝蒂造成了多大的惊吓,而是气愤地回屋睡觉。夜死一般地寂静,贝蒂转了个身,双腿紧紧向上蜷缩贴在肚皮上,没有再向墙角看。这个夜晚,贝蒂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她要坚强地度过以后的每个夜晚,再也不喊“妈妈”。的确,贝蒂再也没有喊过。贝蒂的妈妈以自己的女儿半夜不再烦她而感到庆幸,却不知道深深的伤害已经在她的孩子心里留下黑色的阴影,这块儿阴影,无法再抹去。

    贝蒂话音刚落,一盘生生的菜就被倒进了油锅里,她妈妈说了一句什么,夹杂着炒菜的声音,贝蒂并没有听清任何一个字眼儿。但她没有迟疑地离开了,她并不那么在乎那句话到底说了什么。贝蒂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想了很久,几乎绞尽脑汁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终于,贝蒂想起客厅的电视柜上架着一个用贝壳做的工艺品,但是已经很旧了。贝蒂蹑手蹑脚地把那个工艺品揣在怀中带进卧室,然后找了一把小刀将粘在一块儿的贝壳一个个割开。即使贝蒂洗了好几遍,但贝壳上的胶还是不能被清理干净,她找了一个干净的红色手帕,把贝壳全包了起来,轻轻装在书包的夹层里,一边儿如释重负,又一边儿隐隐地担心张女士会看出贝壳的丑陋。

    半夜的诡异又开始侵袭贝蒂,贝蒂被一场反复做过的噩梦惊醒,她在昏暗的夜里睁开双眼,又无法克制地朝墙角看去。穿着裙子的长发女人还是站在那里,贝蒂的双手攥紧,和之前的有些夜晚一样,喊出声来:“妈妈!妈妈!”

    日子在不经意间划过了一个年头,又似乎在张女士讲关于爱好那一节课的时候驻足了一会儿,谁说不是呢?那一节课又将留在贝蒂的记忆里。那节课的主题是“我的爱好是收集贝壳”,张女士问了好多同学的爱好,但总觉得没有得到让她心怡的回答,贝蒂若有所思地转着眼珠想了好几分钟,想要找一个很特别的爱好,张女士满怀希望地叫了贝蒂的名字。贝蒂站起来重复了那节课的主题“我的爱好是收集贝壳”,她想,没有特别的爱好,那就用上今天新学的“贝壳”这个单词吧。张女士却好像是得到了心怡的回答,她睁大了双眼惊奇地看着贝蒂:“真的吗?你的爱好真的是收集贝壳吗贝蒂?”

    没有人忍心在这个时候打断张女士的热情,贝蒂尽量用真诚的微笑回应她:“对。”

    张女士终究是没有看出贝蒂的牵强,她在贝蒂的脸上只看出了孩子般的真诚,所以她以为贝蒂会给她更大的惊喜:“贝蒂,那明天能把你的贝壳带来给我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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